《[奔月洛歌]慕云》圣音天使

3、第三幕 变故生

　　这一眼，头一回清晰明白地震醒了她，自己面对的乃是皇家中人。
　　天生的威压，或许伴随尊贵的身份，或许只这一点足矣，让她比面对沉着脸闯入小姐房间的老爷时更心慌。完全生不起叫冤的念头。
　　柳询在齐清掌控中的手抽动了一下，仿佛瞬即融入了身受那一记记鞭子抽打下的回忆。
　　“当晚，王爷的使者离去后，阿询被小姐拉回了她的房间。小姐质问我，为何要帮一个让她在全京城人面前尽失颜面的病……皇子。她非常生气，拿出了平日惩罚下人的鞭子。可再生气，小姐都不会对一个贴身了十三年的婢女下重手。”她抿了抿因后面记忆微微哆嗦的唇，“老爷这时进来了。他并无言语，只是静看了房间片刻，捡起小姐丢到一边的鞭子……”
　　冷风又起，冷却她幻觉里手上的热辣痛楚。
　　“王爷心系万民，请莫将此事摆在心上。”
　　齐清冷着一双眼眸，及时止住几要离座下跪的少女，眸底却有点点异光一闪而过。
　　“是我不周。”他淡淡说道，怎料又招来她惊诧的注目。犹待转开话题，一阵怪风横空袭来！
　　齐清揽住柳询，一个旋身凌空退开了七尺。他暗暗调整微喘的呼吸，甫放开她，不轻不重嘱咐了句“躲起来”，神秘人又再出招。
　　看不见踪影，怪风一阵阵直冲面门，他堪堪避开，大风即不客气地掀翻一旁的摊档，古董店铺前的遮篷摇摇欲坠。然而齐清虽没半点法力，一双冷厉黑眸便似他顷刻出鞘的长剑毕露锋芒，使怪风源头无所遁形。他每一下挥剑都准确打散了风刃，余威轻淡撩动他如瀑的青丝。
　　对方显然吓了一惊，但并未犹疑，下一击弃远攻而取近战。
　　剑气的转瞬逼近令齐清一时捉摸不准，第三招不慎让剑气割破了袖袍，血从手肘无声流向手腕，只是他此刻心无旁骛。所幸神秘人的目标是他，只要他吸引住对方的所有招数，途人就能获得足够时间逃往安全的地方。
　　手中宝剑像在和应齐清的心意，隐隐约约发出清冽呜鸣。
　　齐清只来得及查看一眼，对方的气息已由截然不同的方向闪现。他出剑直击，对冲对方掌力，两相急退三舍。
　　他以剑支地，仰首，再感应不到神秘人的逼压。风波平息，一抹鹅毛黄身影由眼角余光冒了出来，仿佛跟丢了娘亲的孩童一样无措着急。
　　齐清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逗乐。
　　“王爷你怎么样？”柳询忍不住一再瞄向他的嘴角，像要确认方才窥见的那缕弧度确是她的错觉，还没得到回应，因他收剑动作展露的一片鲜红刺痛了她的眼：“你的手！”
　　“皮外伤，无碍。柳姑娘可有受伤？”
　　随着他们交谈，四下重新喧嚣起来，不少受波及的路人和摊贩朝二人投去探究的目光，议论声依稀过耳。柳询没有在意这些，她的目光根本无法离开汇聚在他指间，又悄然滴落地上的血。齐清不着痕迹背过手，如此她面对面看得到的，徒余那一袭灰墨山岚上印染了青蓝叶纹的白底广袖。
　　她明白自己过问不了什么。她不过是想，以一个好心的外人身份，向他伸出小小的援手。
　　“多谢王爷关心。”她浅笑答道：“王爷及时救了阿询，阿询定要听从吩咐躲好的。”
　　齐清蹙眉。
　　“不如先回小食摊坐下？”她低垂眼帘，不敢触碰他厉芒未敛的眼神，“王爷的伤要尽快包扎好。”
　　他却摇头，“此地不宜久留。”语毕喉间发痒，他不可自已咳嗽了起来，左手取出手帕抵在唇前，可丝毫阻拦不下愈发剧烈的咳嗽。
　　“王爷……十王爷！”
　　只见齐清双眼渐阖，她心下大惊，跨步上前张手便要扶住他，但是一名成年男子岂是她一个普通丫鬟架得住的，瞬间两人就跌到地上。她无意在地面一摸，即沾了黏黏的血，混杂粗细不一的砂石，还有残留属于他的温度。
　　几个人围了过来，柳询视线模糊，张口欲求救：“请大家帮我送这位……”
　　“柳姑娘，王爷发生了什么事？”
　　这声音！
　　视野立时恢复清明，一看，围观者中果然有李大夫。
　　柳询把记得的一五一十告诉了李大夫。
　　“王爷不是受伤不重吗，莫非对方的武器上了毒什么的？”她看着大夫把脉，驾轻就熟从展开的布包中取出一根长针，赶在他下针前问。
　　“他臂上的伤确是轻伤，但他受了偷袭之人一掌。姑娘可知，在隆冬时节王爷本该尽量留在屋内？王爷易气弱，当初决意习剑李某也是拗不过他，加上皇家事多，多一门防身之术无可厚非。但是非到危急时刻，李某决不愿意他出剑制敌。因为一旦气息不顺，无异寻死。”
　　她的喉咙霎时干涩。见李大夫落下一针又一针，她不觉又问：“那大夫说的那一掌？”
　　“此掌力非常人所有，它破坏了我往日为王爷施下护稳经脉的针法，而王爷施展武功也使得气脉自那时紊乱……万幸，今日李某要来长乐街的药铺坐诊。”
　　李大夫不再作声，然而他的话一遍遍在柳询耳边回响。她俯视头枕在自己腿上的齐清，凝着他俊美此际却杳无血色的面庞，只恨不得从清晨便把自己困在府中，哪怕让老爷继续罚她也好。
　　而就在小食摊边上，死死盯住围观人群的卓嫣鸾一甩袖，连筷带碗打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