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友人帐）盛夏之宴》子不语殇

6、白色的相遇

　　轻风拂过微褶的白色裙摆，撩起花田中不安分的绿叶与尘土。晶莹的花瓣纷飞，轻盈而温和。宛若一场丰盛幻觉，无声无息的经过莺飞草长的梦境里。风声细碎，树影婆娑。她低下头，看见花瓣在裙褶上碎成斑驳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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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擦肩的时候，冰冷的声音贴着夏目的耳边轻轻拂过。那是他从未听过的声音，清冷而镇定，仿佛是自然中最本真而原始的召唤。虽然微小，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语气。

　　他顿了顿脚步，疑惑的转过身。清风席卷着花瓣划过眼前，不知不觉间分割出空间的界限。白色的裙摆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仿佛突然绽放于眼前的白色花朵。当夏目再回过神时，他的眼前所伫立的，是穿着白色长裙的冷漠少女。

　　冷漠。夏目不知道为何会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她。或许仅仅是因为她太过苍白了。无论是她的伞，她的肤色，她的裙子，还是她从伞下不经意间露出的银色短发。这样的白，给人的感觉并不炫目，只是意外的淡雅而平静。淡雅到不惹人间烟火。平静到冷若冰霜。

　　短暂的沉默，树叶在风中哗哗作响，仿佛时间流逝的声音。猫咪老师跳上夏目的肩膀，百无聊赖的舔着爪子。而他什么都没有说，只静静的看着她，如此确定她会再次开口。

　　“你是夏目吧？”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于稚嫩中透着些不屑与威胁。

　　夏目轻轻转过身，端正了姿势，却并没有回答。少女那超出年龄的镇定，与不经意自伞下露出的，异于常人的银发，让他隐约的认识到她的身份。

　　“妖怪……吗？”不知是被那袭耀眼的白色，还是被春日晌午的阳光灼晕了头脑。他注视着离自己不远的娇小身影，几乎下意识的喃喃轻语。

　　“友人帐在你的手上吧？”或许是没有听见他自言自语般的疑问，或许仅仅只是不屑于回答罢了。少女无视了他短暂的疑惑，依然自顾自的问了下去。虽然是疑问句，却又如此肯定，仿佛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

　　找他争夺友人帐的妖怪很多，多到他已经习惯并且接受这些突然闯入命运的奇怪生物。它们为了名字和力量，或是威胁，或是攻击，或是平心静气的恳求。如此理直气壮向他讨要的，她却是第一个。就像是在讨回自己的东西那么理所当然，甚至有些蛮不讲理。这让夏目不禁好奇起来。

　　“把它交给我。”本来毫无波纹的的声音稍稍有了波动，像是一枚玻璃珠从高处跌落到最底层。轻缓的表象过后，便是跃动的懒散与不耐烦。少女终于移开伞，露出意料中那双银色的眸子与冷若冰霜的脸，毫无忌讳的逼视着夏目的眼睛。

　　猫咪老师只是象征性的眯了眯眼睛，但仅此已经足以传递出杀意和威胁的气息，并对这个低等的家伙宣示他对夏目贵志，以及友人帐的所有权。

　　“不然的话，我可要用抢的了——”少女对此视而不见，于夏目的安静显得毫无耐心。她收起伞跳跃至半空中，做出攻击的架势。夏目微微抬起头，依旧淡然的望着她，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显得有些惊讶，却没有任何的慌张。大概是因为他并没有从这个少女的身上感受到威胁和杀意，反而觉得她飞在半空的样子，仿佛某种柔弱脆弱的东西，轻盈而洁白，让人非常舒服。

　　率先对她的攻击做出反应的，当然是夏目肩上那只面容搞笑的假招财猫。它只是用眼角不屑的瞄了少女一眼，然后纵身跃起，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又以球状毫不客气的对着她的脸撞了过去。

　　“咚！”巨大的声响过后，便是毫无悬念的相撞。色泽鲜艳斑驳的圆球正中少女的面容，这个画面开玩笑般的在夏目的面前停顿了两秒，然后以双方各自独特的落地作为终结。少女捂着鼻子不停的在地上打滚，完全没了刚才冷漠高傲的样子。而罪魁祸首只是一边舔舐着爪子，一边若无其事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夏目无奈的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仔细打量着她。单薄而纤细的女孩，如果不是那银色的发丝与眸色，看不出和人类的任何区别。少女慢慢坐起身，捂着鼻子回敬以防备的目光，那样子既委屈又好笑。他伸出手掌抚上她的额头，轻轻的笑：“对不起，如果你是来要回名字的话我可以还给你，但是友人帐不能给你哦。”

　　猫咪老师不屑的瞥了两人一眼，别过头吐出三个字：“切，白痴。”

　　少女微微的发愣，阳光穿透夏目的发迹跳跃在她的脸上，温暖而斑驳。她听见风声轻拂，虫鸣在耳边婉转低语；散落的光线将眼前的人勾勒出温柔明媚的轮廓。有晶莹的光点汇聚成蜿蜒河流，贴着心底微微流淌而过，带着温柔又怀念的气息。

　　轻抚去她头上粘着的绿叶，夏目蹲下身，收敛了笑容，表情却依然温和：“你的名字在友人帐上么？”

　　少女并没有回答他，斑驳的树影摇晃在她身上，遮住微怔的表情。许久，她又迅速扭过头去，银色的发丝微微晃动，闪烁在阳光的斑点中，巧妙的掩饰了一丝羞怯与莫名的气恼。

　　夏目无奈的站起身，将求救的目光投放在猫咪老师的身上。对方只瞟了他一眼，继续若无其事的挠起耳朵。这是理所当然的反映，谁让夏目那个白痴从来不听劝告，乱和妖怪说话。事情是他惹的，有什么事他当然要自己负责。猫咪老师如是想。

　　按捺住发火的冲动，夏目象征性的握了握拳头，又转移回目光，无奈的打量了一会儿眼前的妖怪。她依旧倔强的撇过头看向别处，没有任何想要答话的意思。夏目叹了口气，蹲下身轻声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光影透过树的缝隙，洒落下薄纱般的光华，又静静碎落在地面上。突如其来的沉默，短暂又恰如其分。仿佛将两人分隔在静止的时空中。少女终于肯转过头正视他，银色的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夏目几乎是下意识的抚上她的发，摩挲在手掌下的感觉，柔软的，光滑的，清凉的，舒适，却又带着奇妙的虚幻感。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破碎消失。少女望着他，眼中似乎有亮光闪过。

　　没有任何征兆的，她突然拨开他的手，慢慢站起身。夏目的手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长长的发帘遮住了眼睛，声音冰冷，却莫名的掺杂了一丝颤抖：“我叫，英。”

　　“哦，英——吗？”夏目的视线再度柔和起来，他起身注视了她一会儿，碧绿的树叶随着清风蹁跹起舞，隔绝了两人眼前的世界。仿佛此岸彼岸的注视，漫长而幻觉丰盈。半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将手伸进了后面的包裹里面：“既然是来要回名字的，那么——”

　　少女的视线闪烁了一下。微风拂过，撩起了夏目额间细碎的发丝。他抚了抚头发，当手掌再次放下的时候，眼前的田地早已空空如也，只余下一条小路蜿蜒曲折，仿佛什么都未曾出现过。

　　瞬间的错愕，夏目失神的望着少女刚才停留过的地方，几片绿叶打着旋自眼前划过，空气中停留着芬芳而清新的气息，一切存在的如此突兀又自然而然。自然到让夏目开始怀疑那个少女是否真的出现过。

　　不过，妖怪总是能这样，来无影去无踪，行动自如。他想，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他早已不该再大惊小怪，要开始习惯它们的匆忙出现和消失了。夏目注视着猫咪老师好笑的脸，却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

　　“你这个笨蛋。”一贯的报怨和告诫，猫咪老师扭过肥肥的身子，弯着眼睛回头看他：“不要这么随便把友人帐展现在妖怪的面前，那东西如果被抢走了会很麻烦的。”

　　“嗯，我知道。可是——”夏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轻柔的触感还在。那一瞬间似乎有少女的感情流入身体里，温暖的，悲伤的，空落的。他轻轻握了握手掌，轻声呢喃：“我觉得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真是的，懒得管你。”猫咪老师不耐烦的晃了晃身体，扭过头慢慢向家的方向行动：“走了走了。”

　　“啊……哦。”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他站在原地看着少女停留过的地方。夕阳的余光温柔的铺洒，笼罩着那一小块空落的土地。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嫣然轻舞，洁白并且闪闪发亮。他将手掌伸向阳光之中，光点飘落在他的掌心里，柔软而轻盈，却寂寞的让人莫名悲伤。

　　他注视着掌心，微微勾起了嘴角。

　　是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