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友人帐）盛夏之宴》子不语殇

5、最后的真相

　　黑暗。燃烧的篝火。围绕在篝火旁奔跑的两个女孩。微弱的光芒可以点亮围墙的一角。清脆的笑声不绝于耳。线香的灯火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女孩们的脸上露出满足而幸福的微笑。

　　啪。焰火掉落熄灭。另一个女孩慢慢消失，笑容在余下的那个女孩脸上慢慢冷却。她缓缓站起身，冷漠的望向夏目。

　　空气中的寂寞，压得让人透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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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微微亮的时候，夏目独自一人奔向了学校。

　　他想，他需要寻求一个答案，纠缠着他的符咒和噩梦，以及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名为铃木美子的女生，以及确确实实的融入和干扰着他的生活。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逃避，那他只能面对。

　　推开教室的门，晨曦温柔的光线游走于昏暗的房屋内，将桌椅镀上了淡淡的金色。铃木美子坐在窗边，窗棂的阴影晃过她的脸，将她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之中。

　　“你到底想做什么？”夏目站在门口，与她冷漠的对峙。他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这个女人特地在等着他过来。或许这一开始的相遇，本来就是一场阴谋。

　　“不是说过了么，为了你的力量。”早预料到他会到来般，铃木没有任何惊讶。她起身，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氤氲的光线笼罩着那张平凡而笑容冷漠的脸。

　　“为什么想要我的力量？”

　　“呵呵，你相信么？”铃木美子将手掌放在胸口，闭上眼睛，笑得无奈而落寞：“我的身体里，寄宿着一个妖怪。如果想消灭它，只有得到更强的力量。”

　　“妖怪？”

　　“是啊，小时候跟朋友玩笔仙，被妖怪缠上了。”将头依靠在墙上，铃木依旧若有所思的注视着窗外，眼角有晶莹的液体缓缓溢出：“亲人和朋友承受不了妖怪的蜃气相继死去，甚至连我最亲爱的妹妹也……”

　　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有浓郁的悲伤气息在晨曦氤氲的光线中弥散开来。这种感觉让夏目格外的压抑而熟悉。这样平淡的语调叙述的曾经的悲伤，是已经习惯，还是早已经麻木了呢？

　　“本来我也想，就这么死掉算了。”擦去眼角的泪水，铃木将手掌贴在玻璃窗上，表情渐渐冷漠下来：“可是我不甘心，我要将妖怪赶出去，为被它害死的重要的人报仇。可是我的力量非常弱小，无论如何也难以让它离开身体。它渐渐的和这个身体融合，侵占我的意识和行动。”

　　“在我即将放弃，以为自己会完全变成妖怪的时候，听到森林里其它的妖怪们说，八原有着一个妖力很强大的人类，只要吸收了他的妖力，就能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所以我想过来看看，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她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掌心，抑制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夏目想，或许这个时候，自己需要说些什么去安慰她，却无从开口。因为能见到妖怪而被周围的人排挤，因为被妖怪占据了身体而惶惶不安，因为散发出妖怪的气息而让周围的人死去。他该怎么告诉她，怎么让她相信，其实妖怪们是温柔的，坦率的，能带给人温暖的。

　　“对不起，给你带来了困扰。”拭去眼角的泪水，铃木恢复了平时恬静而温和的笑容：“那些符咒我会将它们毁掉，以后请你不用再担心。而明天我就会转学去其它地方，不会再缠着你了。”
　　“那么……你身体里的妖怪怎么办？”

　　“虽然吸收了你一些力量，可是还是完全无法将妖怪赶出去。这么长的时间，我也差不多，该放弃了。”她望向夏目的眼睛，眼里悲伤渐渐被绝望所取代：“真的，对不起。”

　　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冰冷的液体滑落脸颊，融进唇里，腥咸而苦涩的滋味。她抬起步伐，与夏目擦肩而过。那个瞬间，她却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轻唤：“等等。”

　　停下脚步，她转过身，疑惑的望着他。

　　“还有其它办法么？”他开口，问得无比认真。

　　“什么？”

　　“一定还有其它办法赶走妖怪的吧？”夏目转身面对她，眼眸清亮而坚定。

　　“嗯？啊，据说可以利用阵法，从媒介中凝聚强大的妖力，而让妖怪现形。”似乎抓住了一线希望，铃木的有一丝亮光闪过，很快便又黯淡了下去：“不过我已经不想再麻烦你了……”

　　“那个阵法，你会画的吧？”

　　“咦？啊，是的。”

　　“那好，我们走。”夏目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手腕，向森林的方向跑去。

　　“等待，夏目，我们去哪里？”铃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却也挣脱不开，只得步伐凌乱的跟着他。

　　“去森林可以阵法的地方，我可以充当你的媒介。”夏目并没有回头，迎着风迅速的奔跑着：“别这么轻易放弃，你也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你真的跟森林里的妖怪说的那样，很温柔呢。”脚下的步伐渐渐跟随上他的频率，铃木美子将双眼掩盖在长长的发帘之下，唇角的笑意却分外冰冷：“谢谢你，夏目贵志。”

　　“这里就可以了吧？”行至森林深处，在浓密的树木中发现了一块圆形空地。夏目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这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啊，可以了。”铃木东张西望的寻找着什么，最后从地上捡起一枝干枯的树杈：“我来画阵。”

　　夏目点了点头，看着铃木美子在土地上绘画忙碌起来。虽然一开始说要帮助她的是自己，但却几乎是无意识的被牵引到这片树林来。而除了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敢断定，这片树林散发着令人不舒服的气息。

　　“好了。”扔掉树枝，铃木看起来格外的兴奋与开心。是因为得到了一线希望的关系么……但夏目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思考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被她推到了法阵的中央。铃木美子吟唱起咒语，金色的光芒突兀的从阵法的图案中升腾而起，将夏目笼罩在光芒之中。

　　刺眼的光芒让他下意识的想遮住眼睛，身体却被禁锢了般无法动弹。金色的光芒从他体内吸收着什么，又汇成光线进入到了铃木美子的身体里。

　　“真是好骗的人类孩子呢。”铃木美子走到他的身边，轻蔑的挑起他的下巴：“不过看在你帮我了一次的份上，我会把你吃得干净些的。”

　　“为什么……这么做？”金色的光芒缠绕着他的肢体，拉扯着他，似乎想将他撕裂。铃木美子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他，露出两颗尖锐的牙齿：“吃了你才有力气保护她呢。”

　　意识渐渐模糊，被撕扯的身体发出剧烈的疼痛。铃木美子一步一步的走近他，轻轻咬住了他白皙的脖子。

　　“住手。”清脆而柔软的声音凭空响起，铃木美子全身一僵。很快她又像是发现了什么，兴奋的将手掌放置耳旁，高兴的大声喊着：“美子，是你吗？你可以说话了吗？这个男生的力量果然有用，等我吃掉他，你就可以完全恢复精神了。”

　　“住手，梓，请别这么做。”她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祈求的意味。

　　撕扯着自己的力量渐渐薄弱了下来。夏目看见光芒在眼前融合，慢慢汇成了人形。待到光芒褪去，一个与铃木美子有着同样面容的女孩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转过身，对着还处在震惊中的夏目抱歉的笑笑：“对不起呢，上次用仅存的意识想去梦中提醒你。可是我的那副样子，一定吓到你了吧？”

　　梦境？夏目愣了愣，猛然想到这个森林似乎和自己之前做的梦境一模一样。原来梦里那个“怪物”只是为了保护他，为了让他离这个女生远一点才这么做的。只是当时她并没有什么意识，所以行动的粗鲁而直率。他刚刚听到阵外的女生喊她“美子”，难道这个才是真正的铃木美子？那么阵外的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名为梓的人，又是谁呢？

　　“美子，为什么阻止我，你不想活过来么？活过来像以前那样一起玩耍，一起放烟火。”梓站在不远处大喊着，泪水沾满了脸颊：“我真的，很想念你。”

　　“梓，别再做这种事了好么？”她踏出阵外，身体顷刻间变得透明。梓伸出双手想要触碰她的脸，手却突兀的从空气中穿透出去。她慢慢绽开了一个笑容，眼神却一点点暗淡下去：“我已经死了，无论你怎样耗费和汲取力量来保存我的灵魂，我也……终究要消失的。”

　　“为什么，这是你的报复么？”梓跪下身，捂住脸大声的哭泣起来：“因为我的关系，让你的家人和朋友死去，所以你憎恨我，不想留在我身边么？”

　　“我怎么会恨你呢？”美子慢慢蹲下来，温柔的注视着她：“因为能看见妖怪而被人孤立的我，能遇到你是多么开心。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我真的非常，非常幸福。”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梓抬头注视着她，目光里满是乞求。

　　“人死了，就要进入轮回，转世重生。这是自然的规律，没有人能打破这样的规律。”美子眯起眼睛，用手指轻轻撩她触不到的发丝：“而我之所以会以那样丑陋的形态存活下来，是因为实在不放心你呢。”

　　“因为……我？”

　　“看着以前一直守护着我的，温柔的梓，为了我而去吃人。我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呢？”她注视着梓的眼睛，悲伤一点点满溢出来：“而且我，一直都很想，很想再这样和你说说话，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是吗？”泪水越发肆意的涌出，染湿了鬓边的长发。梓低下头，用手支撑在地面，嘴角却勾起了满足的微笑：“这么多年，原来我一直是在禁锢着你吗？”

　　手臂轻轻环住梓的身体，感觉到她细微的震颤。虽然虚无，却依然感觉有淡淡的暖意传递过来。她将头贴在她柔软的发上，微笑着呢喃：“梓，以后请你坚强的活下去。以铃木美子的身份，以人类的身份……”

　　余音在耳边萦绕，铃木却碎成了无数明亮的光点，消散在森林阴郁而潮湿的空气里。梓环抱住双肩，无声的哭泣着。禁锢着夏目的力量渐渐消散，他看着因为离别而悲伤哭泣的梓，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只是站在她的身边，怜悯而温柔的注视着她。

　　“那时候，还是妖气羸弱的小小妖怪的我，只是为了吓唬她，才从笔仙的阵法中出现的。”或许是觉得自己该解释些什么，梓将脸埋在膝盖里，轻声的叙述：“可是那个家伙，见到我却那么的高兴，即使知道我是妖怪也……”

　　“我是那么的，想念她。那么想和她一起活下去。”卑微到无法实现的愿望，她已经泣不成声，却还是扬起嘴角微笑着：“对不起，利用了你。但即使明知道没有希望，还是想尝试一下呢。”

　　“真的，对不起。”

　　那个晚上，梓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说着道歉的话，不知是在说给夏目，还是说给曾经的铃木美子听。夏目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直陪伴着她。夜幕中繁星璀璨的闪烁，然后哪一颗星星失了重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便悄悄陨落。如滑过脸颊的泪水，不留痕迹。他也知道，语言在此时那么的苍白无力。铃木的守护，梓想要让喜欢的人活下去的甜美的愿望，足以填补漫长的离别和失去的悲伤。

　　第二天回到学校的时候，他得到了铃木转学的消息。桌子上莫名的多了张白纸和一支铅笔。纸上用古怪的文字写着些什么，夏目虽然看不懂，却能隐隐从中感觉到她留下的感情和心意。怀着珍惜的心情收好它们，却发现桌边北本和西村有些失望的嘀咕着：“真是，好不容易成为朋友的。”

　　“你们就这么喜欢她么？”夏目支起下巴，微笑着看着他们。

　　“啊，也不是啦。”西村难得的害羞起来，用手指挠了挠微红的脸颊，视线总是偷偷摸摸的放在夏目身上，又很快移开：“只是感觉那家伙的气质，和夏目你有点像，所以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

　　“喂，笨蛋，别说这么恶心的话啦！”北本一拳打在他的头上，显得有些慌张。

　　“什么啊，你不也是……”

　　“闭嘴啦！”

　　夏目浅笑着看着两人互相拉扯着回到座位上，将视线移向窗外。不知道那个想要帮助人类活下去，却意外获得了全新生命的，名为梓的妖怪，以后是否会生活的很好。

　　无论如何，她是喜欢着人类的吧。然后这样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人类，以后也会交到新的朋友，过新的生活。代替曾经的铃木美子，成为一个普通人，平凡而幸福的生活下去。

　　一个人离开另一个的生命，总会留下些什么。那些东西可能很细微，很渺小，但却可以在你迷失的时候给予你希望和温暖。就像是铃木美子与梓的相伴，即使最后她离开了。也会有人一直记得和珍惜，这段刻骨铭心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