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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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狐狸领回辞表复了朝，泽绵几时过来请，说了些软话，他心里再大的气性也不能叫皇帝下不来台。
先前一些看他伍家失势而落井下石的宵鼠之辈又得收起尾巴胆战心惊的度日了。宦海沉浮几十年，什么弯弯绕是他没见过的，什么花花肠子是他不会使的。不用仗谁的势，他倒想见识见识谁敢动他盘里的粮食！
太后常说，幸亏伍安国是没生了女儿，否则他伍家又一阀不得了的外戚！
自古外戚弄权祸乱社稷，多少王朝便毁在这上面。太后怕，皇帝也怕。先皇在位时刑法严明，没人敢太过嚣张；换了仁厚的泽绵登基，这些人渐渐又活跃起来。泽绵不轻不重的理过几回，没见什么作用，倒让这些人觉得这小皇帝没什么本事甚好欺负，越发的猖獗。
谁都以为新皇帝是个好捏的，既然他软，自然有人要硬。反正这天下放在桌上就是一张肉饼，谁都想多咬一口；一拥而上，自然谁更强硬谁得的就更多些。
只是他们都忘了，泽绵虽然仁厚却极是不讲理的。他的意思，这饼是朕的，朕高兴就赏你们一口吃的；若要抢，朕就容不得你出现在这桌上！
乞食者，朕与之；谋食者，朕趋之......这是新皇帝语录里狐狸一家最熟知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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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狐狸下朝仰头看飞过宫禁的燕子，不自觉的念了句“要变天呦......”
太师远远的见了他，笑着招手慢吞吞的走上来“右相回朝，让我这把老骨头轻松不少哇！”
老狐狸拱手“太师严重了，老夫如今不过一把朽骨，又还能为朝廷做什么呢，不过皇上体恤给个安稳罢了。”
“右相过于谦虚了......令公子身体如何了，我看这监察院全推给福王也够他一呛，秘书令要是没什么大碍也尽早还朝罢......皇上最近看上去烦闷的很呐......”
老狐狸挥挥手“作孽呦......那不孝子不提也罢！哪一日咽了气我也再不必为他操这闲心了。本来没什么才学，如今成了跛子废人，还说什么还朝，我给他老家置几亩薄田混养着，饿不死便是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太师叹气摇头，看了看天又道“这天是要变呐......我得看看小儿子去，给他提个醒。这便别过了......”
二人对视一眼，拱手作别“时候不早，我也要快些回府上安置安置，太师请。”
“右相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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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府上，泽绵已经先一步进了小狐狸的屋子。自己这正牌老爹想看看儿子还得排队，心中怨念不已。暗下决心，老二将来纵有天大出息也定然不让他作这劳什子的官！
泽绵今天穿了件粉底碎花的衣裳，外罩着水色纱袄。远瞧着像是个风流的读书人模样，近里相处，再是轻软的衣料轻佻的样式仍是挡不住他龙气霸道。
小狐狸玩着他纱袄上缀的流苏坠子。泽绵往常甚少在意衣着，都是子丑给递什么他便听话穿什么，合乎规矩便是了。所以以往那些善于察言观色自以为了解的说陛下喜欢什么偏好哪个，其实大抵上那都是子丑喜欢的。
“别看了！”泽绵别扭的别过脸去躲他的视线“这衣裳是太后拿给朕的。朕说是出宫转转，太后便拿了它给朕换上，朕也不好拒绝......怪轻佻的，下回朕不穿了......”
本来也想过来看他的时候打扮的和平常不一样些，毕竟看了这么多年，就算还没看腻，总也是不新鲜了。小狐狸年岁还正是爱玩的时候，应是喜欢些明艳美丽的，人也总看那美得甚明显的，就像他身边的屏骊......泽绵仔细看过，海蓝海蓝的眸子，夜里沉些，白天浅些，总带着不一样的光华，引着人探究。
反观自己，素白，素黑，再就是正红，明黄，赭青，多少年不变的颜色样式。生的也算不上美，不过细致些，还年长他好几岁。平日操劳，面色总是青里透白瞧不出好颜色。脾气也不甚柔软，尤其对着他更习惯了呼来喝去粗暴以待，即使在内帏也算不上温柔的。
他想改变，至少希望在小狐狸眼里他不是千篇一律的帝王主子模样，甚至已经让人备了些衣裳饰物之类的零碎，可想来毕竟觉得矫情，拉不下脸去......今天被太后连哄带骗的换了这一身，委实的不舒服。样式轻佻不说，料子也是轻飘飘的，一阵风过都怕被吹起浮摆露了胳膊小腿。
这会儿小狐狸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看他，倒好像是他特意准备了这样似的。
小狐狸把泽绵的脸捧回来向着自己“是不能穿了，看的人心里起火。要是被采花的看上了，咱们天下就没皇上了！”
“又胡说！”
小狐狸皱起眉头来神色认真道“都是我平日玩笑惯了，正经说话时候你总不信我。”
泽绵也捧住小狐狸的脸“不是朕不信你，是朕实在分不清你哪句是玩笑，哪句动了真心！你的玩笑话朕都爱听，你的真心朕却摸不清明；若你把真心藏在玩笑里，朕哪儿来的那些聪明能猜透你！”
泽绵的话像首诗，听进小狐狸的心里却像一顿鞭子。将真心覆于玩笑之下是他致命的毛病，有的人因此错过了以至于穷途末路没有回转的余地。
牵起泽绵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让他感受真实跳动的血脉“泽绵，我先赌个誓，我将要说的话句句属实。你要仔细听，再好好地记在心上......我这个人生来就没什么宏图远志，我做不了替你匡扶社稷的贤臣良将，也不愿著书立说成什么万世师表。人生之于我且不过希望耽几杯醇酒，好一些美色；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且记得你登基之时站在御阶之顶，承着旭日之光，睥睨天下；我自阶下遥望着你，你就站在那里闪着光华，很暖很亮，将我晃得失明了，就把一切都丢了，扔了，放了，只想着这样的你若是能多看几眼，再多的便也不顾了......于是我偷偷烧掉了一早备好的辞官折子，乖乖听封升任吏部......我耽几杯酒，却被你一眼醉了天下；我好一些色，到如今当年那遥不可及的美景就握在手里，这样，还有什么能让我离开你么......你不信也无妨，将来若你先去，我随着你一同去了也便是了；若我有幸能走在你前头，只求你赏我一个随葬帝陵，我也能安心的过去等你了......”
他边说边落泪，泽绵也边听边落泪，心头却满是温暖柔和的意思，不知是笑着落泪还是哭着开心“朕记下了，哪怕你当真离开了，到朕死，也定然拉着你陪葬！”
“这一世，除非你叫我走，赶我离开，不然绝不放手！只是泽绵你要记得，哪一日你当真要赶我离开，就是叫我去死了！”
你还是说的那么好听，朕却不管那许多真真假假，朕记下了，你就一辈子别想逃脱了。生之同寝，死则同穴；百年之后，朕身边的位置，给你留下了！
泽绵你不信我说的，是因为你想象不到自己在我心里何等重要。我的话那般动听不是我故意为之，只因为，真心自然比玩笑来的更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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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府书房，左相和大儿子各执黑白经纬胶着，小儿子在楼上侧倚闲窗畔饮茶听风。
左相执黑，落子吃掉了一片劫金的白子“棋先不下了，去把你弟弟叫下来。”
左相看着这一左一右并排而站的两个儿子，各有一段风骨，各领一些风骚。劫金淡雅沉敛，劫文苍劲刚正，一文一武，正好的气魄性情。
左相放下茶碗看了看天，正是浮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阴沉的可以。“你们部上近来都做些什么事情？”
劫金道“没什么特殊的，皆是考核的事情，出了些卷子，审了些功绩；揪出有问题的交给监察院去查审。”
劫文道“前阵子跟礼部出的官员私礼考正交给皇上审查，若没什么修改，待他放下来便要以此施行了，这算是大事；此外不过纠察一些零七八碎的小案子了。”
左相点点头“如今你二人在朝廷各执一部，处事万要认真严谨。少隐你为人谨诚谦恭，宽以待人是好，但切忌莫要轻信，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少霖你处事练要，刚正不阿是好，但为人刻薄，善于谋事，不善谋己，如今在刑部也是个凶险之地，太易牵扯恩怨，要切记做事要给人留有余地，再是穷凶极恶之人也有不为人知的善美一面，不要赶尽杀绝。”
兄弟二人皆点头称是，左相又看了看天道“我总觉得皇上近来是要有一些动作了......”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劫金道“莫不是要对那些士族外戚动手？”
左相摇头“动手倒还不至于，只不过他要重新洗洗牌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