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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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无人应答。
礼渊有些失望地转头，却正对上了一双宁静如水的眼睛。
——那一瞬间，礼渊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淡定如故地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礼渊才回过神，尴尬地轻咳一声：[起灵你居然没有骗我……]
起灵看着他，面上竟难得地浮现出一丝失笑的神色：[我骗你做什么？]
礼渊摇摇头，颇有些踌躇道：[我本想随便唤一下你的名字，谁成想……你竟真的来了。]
起灵听了那[随便]二字，心中不由气结。但面上还是保持那一派淡然，只是广袖一挥，人便随着白烟而散。
礼渊这回没有急着去追。他站在那里，一手托腮，正苦苦思考着——以后一天要来找起灵多少次为好。
次年正月过后，似乎一切事情都逐渐步入了正轨。
李玉楼虽则做事不择手段，然登基以来，所做所为大多颇得民心：减收赋税、严办贪官污吏，后又在自己生辰之日大赦天下，引来民间一片欢腾之声。
而礼渊，这段时光亦过得很是滋润。
隔三差五地，每每闲来无事时，礼渊便会一人策马，便装出城，行至苍山脚下与起灵相会。起灵也从未表现出任何不耐，他常是安静地坐在礼渊身边，听礼渊为他讲行军打仗、天南海北的故事。
[就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吧，如果可以的话。]
在一个乍暖还寒的春日里，礼渊忽然这样想。彼时他与起灵并肩立在苍山山巅之上，二人的长发随风飘拂，缠绕在一起，两相难分；耳畔回荡的，是对方绵长的呼吸声。隔着重重云海，可以隐隐眺望见繁华都城中的高台楼阁，日光澄澈，更显四方山河明净。
——如果能永远这样生活下去，那该多好——
礼渊想着，微闭双眼，深吸一口山间的清新空气。
可惜，好景不长。
这年七夕当日，礼渊如往常一般，便装打扮，纵马出城。
即将奔出城门之时，街边忽而闪出一人。礼渊心下一跳，猛地一拉马缰。骏马嘶鸣一声，骤然停下。
礼渊下马，还没来得及问话，只见那人抬起头，两眼微眯，悠然问道：[四弟，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礼渊一怔，眼前这人竟正是李玉楼。他躬身行礼，低声道：[回皇兄，臣弟出城，是要寻访一位故人。]
李玉楼音调微扬，道：[哦？故人？可别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吧？朕近日听闻四弟出城频繁得紧呐~]
礼渊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便道：[皇兄尽可放心，臣弟不会干出谋逆篡位之事。皇兄与其浪费时间在此与我谈天，不如赶紧去查办那些真正勾结党羽、意图作乱之人。]说罢翻身上马，也不管李玉楼铁青的脸色，兀自绝尘而去。
礼渊本是性格骄傲之人，最受不得他人无端的猜忌，更何况那[他人]是他曾经敬之慕之的兄长。尽管李玉楼如今变得狡诈阴鸷，但礼渊从未真正厌恶过他，更罔论意图谋反篡位了。
——可如今，自己频繁出城之举已然引起了他的怀疑，今后当如何是好呢……礼渊坐在山石上，脑海里千种想法翻来覆去。
起灵见礼渊半天不说话，心生奇怪，于是开口问道：[喂，你怎么了？]
礼渊转过头，看着起灵那略起波澜的眼眸，犹豫一下，忽然开口道：[起灵，你随我回汴安，可好？]
起灵敛下眼睑，半晌才道：[不。]
虽然早料到会是这般答案，但礼渊心下还是有些失落，不禁追问道：[为什么？]
起灵只是摇头：[我不会跟你回去。]说罢站起身，广袖轻扬，竟是转身要走。
礼渊心下一急，一把扯住他的袖子，霍然起立：[起灵，以后我便不能常来这苍山了，有可能会是半年来一次，或是一年来一次，]不等起灵开口，礼渊便继续说下去；但他心情激荡，渐渐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回去——起灵，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若你要今夜这月亮，我亦会毫不犹豫地摘给你。只要你跟我回去，跟我回汴安，我……]
他李礼渊一世聪明，从未一下子说出过这么些愚蠢的话。但他当时确实是很怕，怕他话一停，起灵便会拂袖而去，从此两人形同陌路再不相见。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话，最终被起灵淡淡打断：[李礼渊，够了。]
起灵低下眼帘，眼中静水如沸水般翻腾不息。他强自按捺下心中从未有过的激荡，仍是淡淡道：[李礼渊，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要。]他转过身，面向古老的山川，让冰冷的山风抚平他心中的波澜，[自我生命初始，我便在这苍山之中度过。我真正想要的，只有这座苍山。]
起灵抬足，缓步离开，而他所说每一句话，皆清晰地传入礼渊脑海：[李礼渊，长此以往，于你我皆无益处……我走后，你毋需来寻。]
[你且保重。]
礼渊犹自呆呆站着，眼见那一袭白衣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这是昌明元年的七月初七，亦是礼渊与起灵最后一次并膝长谈。至此以后，苍山之中再无任何起灵踪迹。
不久后，礼渊向上请命，远赴边疆。此后两年中，再未踏入苍山一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