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掣山栖》象牙塔的沙漏

6、骑虎难下

　　老师的话穆靖从来都不敢不遵从，这一跪就跪倒夜半回府。
　　“老师”回府后，看到顾相正襟危坐，穆靖又是一礼。
　　“靡俗不交，□□不入，方可立身。”穆靖一惊，难道……，抬眼，立刻看到顾相手上那份方志凡的回信，怎么就这么巧？
　　“君子不觉，其祸无援；小人立交，其利人助。靖若不立交，又岂会有且战风云，叱咤九霄之势。”穆靖垂眸，语气却是毫不掩饰的犀利，老师，靖能有如今之势，自是招招算计，步步为营，结党营私也是自己的后路啊。
　　“如此说来，这天下岂非君子末路。唯你靖王与小人可生耳？”一拍桌子，顾相呵斥。
　　“老师，阿靖不敢，忧国失、身，忧己安命。阿靖未敢忘忧国，亦不想身死人手，君子、小人，阿靖看得透彻，荣或为君子，枯必为小人。古来自是，拙诚可信人，然，阿靖的手段凌厉陛下再清楚不过，阿靖又如何取信于人，只或为君子一条生路。”穆靖抬头，眼中的坚决使老人的火消了大半，自古都是这样，权势在手，才会有一世英名，身败方才名裂，而自己的英明却偏偏挡在皇帝做那千古一帝的路上，自己又怎能不给自己某个未来呢。
　　“子卿，老夫只希望你敝户无险，身立心安。”老人的语气中含着浓浓的关怀之意，不贪权，敝户无险；不贪杯，身立心安，老人是懂他的无奈的，亦知道前路于他而言仍然艰险。
　　“老师，天色已晚，请您歇下吧。”穆靖知道老师这是又想起当年为小翎争权夺势时自己以身为饵，吃尽了苦头，心下也是一片感动，但自己此刻要做的事任谁也拦不下来，如若不是自己如此固执，那么当日失手被擒，他也不会宁愿受尽折磨也不降敌，如果没有自己的固执，现在上位的，未必是晋翎。
　　“子卿用热水泡了双腿也睡了罢，这信，老夫就替你收了。”顾相亲自起身扶起穆靖，随后离开正堂。

　　折腾这一天，穆靖也乏了，用了晚饭就打算睡了。至于那封回信，自有绯影替他处理，他也不想再去触怒自己那忠君爱国的老师。
　　熄了火烛，穆靖刚刚躺下，房门便被一脚踢开，穆靖心下了然，在暗卫的层层护卫下还可以踹开自己房门的只有那一人。虽说今夜无风，但房门大开，涌入的冷气还是令他打个哆嗦，脑中不由冒出顾相那句“靡俗不交，□□不入”，与他穆靖结交的可不光是弥俗之辈，而这夜晚怎么就有□□破门呢。
　　“把门给我关上。”看那人倚着门框，大有倚门望月之势，穆靖无奈的披衣坐起。
　　“穆靖，老子告诉你，老子现在很不爽！”那人终于将门一脚踹上，而房门却因为这愤怒的一脚又被震开些许。
　　“信呢？”穆靖揉着太阳穴，慢悠悠的走到桌边坐下。
　　“老子问你，你明着拉拢方志凡，又让他今生只忠于小皇帝，一旦皇帝容不下你了，你是要束手就擒还是毁了他半壁江山！”那人抱胸，字字咬牙，怕是气极了。
　　“靖自有安身之策，绞风莫急。”穆靖安抚着自己的心腹，语气悠然。
　　“穆靖。”绞风瞳孔微缩，眼中尽是凌厉之色，“你说方将军会不会自杀谢罪。”
　　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这自杀谢罪绝不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穆靖眸光一敛，瞬间犀利起来，“风这是在威胁穆靖？”
　　若是换了别人，看到穆靖这幅神情，必定吓得张皇失措，认罪伏法，但偏偏他绞风不是常人，他一步步的走到穆靖身前，倾身在他耳侧低语，一字一顿，“我现在威胁你也好过你骑、虎、难、下！”骑、虎、难、下，这几个字如重锤敲在穆靖心头，他自嘲一笑，那笑容到了嘴边竟有了几分惨淡，像是那一身淡然的伪装被活生生的撕裂了一般，绞风，你不愧是这天底下最了解靖的人，穆靖做的这一切无非是想逼自己骑虎难下，到时，总是穆靖天纵英才，也无力回天，只有放手一搏，和晋翎下一盘真正的生死之棋！
　　“风可悔矣？”穆靖的声音很淡，像极了夜间的薄雾，一丝丝的渗进那半掩的门。绞风，靖不愿和他做那困兽之斗，靖若能被他光明正大的击败，便是身败名裂，也此是生无悔。如果你不愿追随这样的靖，靖就放你离去，此后，你就不用为靖殚精竭力，而是可以真正的纵马踏川了！
　　看着他那双越来越坚定的双眸，绞风突然想起当日誓言，待天下安定，风可愿陪靖踏遍这万里山川？——风，愿追随。是啊，那时起，他绞风就心甘情愿的陷进穆靖的牢笼，再也逃不出去了！
　　“绞风，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