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BE》平原公子

3、晨曦

　　东门街是一条低层人群的商业街，有服饰专卖店，有批发市场，有赌场，也有声色场所。这里最古老的建筑几乎被损毁，只有一个曾被称为“东门孤儿院”的平房保存完好。
　　花店至东门街的距离并不遥远，店面不大，生意却很好。老板是一个喜好挂饰的中年女人，总是笑容满面的说着，真好真好，我们有苏晨曦。
　　托苏晨曦的福，花店的生意才这么好。
　　钟渐近一直在花店的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发呆。玻璃橱窗上的风铃轻轻的响起，墙壁四周蓝绿的色调看上去很清凉。苏晨曦回过头，不禁被吓了一跳。钟渐近笑了笑，说道：“你看起来，好象很紧张。”
　　“……”
　　“你是不是，在紧张孤儿院的事。”
　　苏晨曦放下手中的花，说道：“出事以后，我有去东门街询问情况。孤儿院被封锁调查，其他的房客也已经搬走了。他们对这件事这么重视，而报纸上又只是轻描淡写，我想这其中一定有问题，所以才通知你。”
　　“按理来说，他们一定会寻找房东，了解背景。如果他们通过房客查到孤儿院的户头，下一步就是寻找开户人。”钟渐近想了想，说道，“不过那个家伙早挂了。”
　　“你这么说，我们要被发现，几乎是没可能的事咯。”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钟渐近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如果李铭奕那个家伙没有给我泼冷水的话。”

　　孤儿院有着四目山，十二街区同样的大铁门，同样的令人窒息。里面的杂草无人理会，由于较为廉价的租金，前来租房的人络绎不绝，亦没有人在乎它的过去，以及为何会被废弃。钟渐进和苏晨曦的房子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没有很大的空间，却与李铭奕的房间一样，干净，简洁的可以与阳光融为一体。
　　拉开百叶窗可以看见对面不远处，孤儿院的平房。大铁门被蓝白相间的封条封住，来往的行人却也从不多看一眼，局外人般的眼神冷漠。夏日的炎热只是持续到了昨天，苏晨曦站在窗边，有些不自觉的去看孤儿院房顶古老的烟囱，那里曾是自己童年时代与钟渐近的秘密基地，四四方方，有棱有角，且布满了石头的裂缝。孤儿院的地板呈棕木色且有很宽的间隙。玩具不多，损坏严重。光线昏暗，被葱郁的树叶遮住。遗留在记忆里的，只有孩子不断晃荡的黑影，像是小时候在灯下做的手影游戏。各种各样的动物，飞翔的鸟儿总是最受偏爱。小脚踏在地板上的节奏轻快，还有他们的声音，相当悠远。
　　走廊里，视线渐行渐远，也无法看到尽头。灰白色的天空和灰白色的墙壁连接在一起，有的时候，偷偷的在玻璃窗里，可以看见被领养的孩子，微笑的对着朋友挥手。阿姨们操着甜腻的声音告诉大家，要听话哦，只有大家听话，才会有爸爸妈妈，带你们回家。
　　院长是个和蔼的秃头，总是会憨厚的对着孩子们微笑，不厌其烦的说着有趣的故事。有人离开，有人进来。有人被介绍给了许多家庭，许多张充满快乐的面孔。苏晨曦始终只能在玻璃窗边默默的偷看，即使常常会被耀眼的阳光刺激到眼球。他从不吵闹，也会帮助院长做些打扫方面的工作，只是他从来没有机会被带离孤儿院，没有人会将他介绍给需要孩子的家庭。
　　他只能呆在那个玻璃窗边，可以看的见窗外的景色，其他的便什么也没有。
　　十岁以后，钟渐近在百般的不愿意之下离开，留下一个寂寞的屋顶，苏晨曦也开始遗忘那个地方。
　　窗边似乎成为了他的一个安全地带。
　　那里可以安静的目睹一切，美好的事，肮脏的事。
　　“喂……”
　　苏晨曦猛的回过神来。
　　“你在想，以前的事吗？”
　　苏晨曦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在想，李铭奕的话。警方三年前就隐瞒了关于孤儿院私□□品的事，如果这次的事件与那次有关，他们也会再隐瞒下去。”
　　“是我们以前想错了，以为只要让警方来处理，便不会有什么差错。结果好象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孤儿院也只是做废弃来处理。”
　　“如果真的和以前的事有关，我们又要怎么办？”
　　钟渐近沉默了一会，忽然很自然的笑了笑，说道：“当然是杀了他们……”
　　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窗外的蝉鸣声不曾停歇。孤儿院古旧的房子在视线中若隐若现。那曾毫不引人注目的人间地狱，沐浴在阳光中，显现出无可抑制的伤感。苏晨曦天真的望了望透明的天空，愉快的搂住钟渐近，轻声如同孩子般纯真的说道：“我知道，因为，我也会这么做的。”

　　对于自己是如何被送进孤儿院的，钟渐近已经没有了印象。他憎恨着大铁门，与平房的棱棱角角。与他同一时间被送进孤儿院的还有另一个人，不善言谈，却有着时时动人的表情。
　　钟渐近曾经偷偷猜测，大概苏晨曦是某某明星的私生子，因为害怕暴光，才会被送进孤儿院。
　　东门街依旧是东门街，孤儿院却不再是孤儿院。
　　钟渐近回头去看那个坐在走廊边的大眼睛男孩，随后露出那永远灿烂的微笑，声音清脆的说道：“我叫钟渐近，就是，慢慢靠近的意思。”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温柔的望着自己发呆。
　　钟渐近慢慢凑过去，不禁伸手摸了摸苏晨曦的面颊，笑着说道：“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子呢。”
　　终于对方微微抬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我叫晨曦。”
　　他们成为朋友，仿佛是一种必然。
　　穿着统一的阿姨们总是习惯性的告诫大家，要乖，要听话，这样才能够被带走，就会得到好的生活，就会得到父母的关爱。钟渐近不在乎这些，或者说，是从来不去想太过遥远的事。对于孩子来说，时间是漫长，且略带折磨的。他只想着，最重要的，是现在开心。
　　十岁那年，钟渐近被领到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女人面前，院长慈爱的将手放在他的肩上，微笑的介绍：“你说的，是他吧。他很聪明，也很乖，很听话……”
　　后面的言辞，钟渐近已经忘记了。只是随后，他得到了许许多多的礼物，被带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可以像普通的孩子一样上学，交朋友。
　　只是他仍然无法忘记苏晨曦白皙的皮肤及动人的微笑。
　　离开时，他回头去看，果然看见了玻璃窗前那双明亮干净的大眼睛。
　　他开心的向苏晨曦挥了挥手，说道：“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看你哦。”
　　于是，故事的结局，也终归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