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BE》平原公子

4、 F.L.Y

　　F.L.Y的海报上是一个高贵女人的迷离目光，双肩袒露的优美曲线，以及切割平衡的完美钻石。白色的背景同黑色的英文：Autumn views （秋之乐章）
　　“当初的概念，是希望钻石无论在意念上，还是在质量上，都带给顾客一种永久的承诺。因此，想到名字时，几乎是脱口而出。”李传拓走在前面，忽然听不见跟随的脚步，便回头问道，“铭奕，有什么问题么？”
　　李铭奕将目光从介绍书上移开，随后举起尾页，指了指尾页上的照片，问道：“这个……”
　　“这个……”李传拓走近了一点，回答道，“皇冠。”
　　李铭奕重新注视着照片上精美的钻石镶嵌，银白色的花纹像藤蔓一般优雅的来回穿梭。尾页下的文字简单，李铭奕淡然的念道：“love you forever……”
　　“你喜欢吗？”李传拓微笑着，颧骨高高的突起，双目有神。
　　“还好。”李铭奕不再去看那张照片，“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很漂亮。”
　　“这是我妻子……”李传拓笑了笑，“也就是你外婆，生前设计的作品。在你母亲还小的时候，她就因为脑瘤去世了。她的设计幽雅庄重，气质高贵。F.L.Y的理念也是她提出来的。”
　　“那不是有几十年的历史？”
　　李传拓点点头，随后又说道：“我对它进行了多次修改，现在为止，皇冠上的钻石工有1137颗，花费了我相当大的心血，名称与F.L.Y同名，永远爱你的意思。”
　　“永远？”
　　“我曾听人说过，成为想要成为的人，有时无可选择，有时选择了也无法继续下去……我想我已逞强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什么后路可以退，时间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东西，所以才会可笑的想着永远这样的东西。”李传拓微微转身，“公司就像孩子一样，慢慢的在努力中成长起来，我做每件事都是那样精益求精，现在无法再要求自己，是件很痛苦的事。”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您是在等这样一句话吗？”
　　四周安静下来，李传拓很就都没有说话，只是将眼镜取下擦净又戴上。
　　“如果您能告诉我，我能为您做些什么……”李铭奕重复道，“我会照您说的去做……”
　　李传拓的视线重新回到他的身上，无论何时，这样的注视会让李传拓感隔世般的遥远：“我以为你更想成为你所想要成为的人。”
　　“想要成为的人？”李铭奕仔细的想了想，“虽然人都应该有目标，不过，我没想过这样的事。”
　　“人的想法总是在不断的变化着，你还是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这不是她没有做到的东西吗？”
　　“你在说，你的母亲？”
　　“……”
　　“她只是为了绝对自由，放弃了一些东西。我从未因此而责怪她，也没有想过要你来补偿……”
　　“您误会了。我不是做补偿。只是我一直认为，是她做错了。因为错了，我才不想代替他，继续错下去……”

　　十五岁那年的生日，月光从未有过的皎洁，十二街区的安静无可形容。对于这样一个日子来说，无法感觉到特别，只是特别的冷清与特别的疲惫。在房间里不开灯的时候，仍可见周身书桌书柜的影子。树叶在窗前摇曳，只能感受到不经意间的丝丝寒冷。李铭奕趴在窗边，一半黑暗，一半光明，看上去真真切切。星星变的过多而泛滥。春天快要离去，花格子的桌布被风掀起，总会有几本不多不少的硬皮书凌乱摆放。
　　从来没有过过生日，自从同满身鲜血的母亲拥抱的那一天。
　　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迷惘的忘记时间，忘记周围人的存在。只想着那些决定要拼命忘记的东□□自哀伤。哀伤过后失去不了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于是刺痛的遍体鳞伤后再用时间去冲淡，找一个安慰自己，也是搪塞大家的借口，自欺欺人。
　　春天有时也会冷，冷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十二点的钟声打响时，寂寞的木桌上跳跃着荧光。李林晋坐在轮椅上对着窗台招手。若隐若现的脸庞同纯真无邪的笑容，携带着孩子的所有标志。李铭奕来到庭院看见蜡烛，看见仿佛是被星星和月光点起的火花。她将食指放在唇间，然后小声的说道：“我不知那里有蛋糕，不过却知道哪里有蜡烛。我想过生日的人都要吹蜡烛许愿，哥哥也希望，这样做吗？”
　　“吹蜡烛，许愿？”李铭奕淡淡的重复道。
　　“不用太亏待自己，好不容易我可以自由一点，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李林晋笑了笑，说道，“即使这样的仪式相当幼稚。”
　　李铭奕在对面坐下，火光仍在跳跃着，充满生命：“如果要许愿，许给那些真正可以实现你愿望的人，不是更好吗？”
　　“就是因为这样的人总是不能及时出现，我们才会试着做这样愚蠢的事，不是么？”
　　李铭奕不再说什么，也许她说的有道理。人生多些希望终究是好的，不过愿望，只能这样痴痴的等待实现，而明知无法实现却还是在等待着。
　　如果只是对这些烛火说，母亲会重新回到身边来吗？
　　没有鲜血也没有那些辛酸的回忆。因为有希望就会有奇迹，可是希望，在哪里呢。
　　希望不过只是一种固执己见的态度同信念，坚信着一定会怎样，然后就没有下文。
　　“我以前过生日的时候许的愿，是希望家里的人都很幸福。”李林晋习惯性的将手平摊在大腿上，说道，“不过现在想来，似乎那时的愿望太过抽象了，因为若是某些人想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幸福，那样，也会有人失去幸福。”
　　“人总是无法做到那么完美。”李铭奕透过烛光看见她微微颤抖的嘴唇，“无论如何，这样的初衷总是好的。”
　　“其实，父母是不怕为孩子牺牲，因为我们是他们生命的延续，甚至会把我们变成他们自己来看待。为的只是共同的得到更加长久的幸福。”李林晋忽然落下眼泪，“我只是想说关于我的母亲，以及对于你的一切。她一直将你当成我的障碍，为使我不会因残疾而受到外公的冷落，才会一直对你言语刻薄，百般刁难。只是我无法偏向你，也无法怨恨她。我不需要她所努力帮我争取的一切，我只是想大家开心就好了，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
　　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没有结局吗？最后的结局终将是分离，这是即使充满希望，也不会出现奇迹的，残酷现实。
　　可是，我所爱的死者在我心中是不死的，就像是母亲的照片。即使是母亲鲜血淋漓的样子，也都是我回忆中的一部分。只是，我越是努力的会议，就感觉到那段过去越苍白。我伤心的，是我以无法证明她的存在。因为对于她，除了会议便什么都没有。她活在心中的形式，也只是不断重复某个动作的人偶，仅此而已。因此无论我如何大声的呼唤，在流星前，在火光前，一千次，一万次的请求，眼泪，心疼，伤心欲绝。
　　死掉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李铭奕睁开眼睛，阳光有晃眼。闹钟很安稳的依靠在床头，白色的天花板印入眼帘，舒缓的呼吸滑过柔软的被角，这里有着，和立川锦不一样的感觉。
　　昨天梦见了几年前生日时发生的事，却不知为何，伤心起来，睁开眼后，便又烟消云散。早晨七点半，总是这样准时的回到现实。窗外的阳光很稀薄，这样的一个星期天，离开了平常所习惯的人和事，往往会变的无所适从。一抬头便能看见那张光彩照人的相片。昨天梦中的伤心，大概也是为了这个。
　　床头上的手机开始震动，李铭奕将它拿过来，看见钟渐近的信息：我们这边，可能会有些麻烦。
　　很简单的几个字，李铭奕打过去时却被转到了流言信箱。
　　即使是钟渐近故作轻松的语气，也足以令人担心。这样一天的到来并非不在他们的计算之内，只是时间磨去了这样的顾虑，却又在几年后几乎被淡忘时，重新袭上心头。
　　我们这边，可能会有些麻烦。
　　难道真的只能，杀了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