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使》不言羽

4、第三章 阿格尼丝的故事

　　二十二年之前，阿格尼丝M莱克斯利的错误并不在她自己身上。她的丈夫是警察，三天两头不在家里，她在家中照顾着年仅一岁的儿子莱恩。还要顾着自己怀着的孩子。
　　“该叫你什么好呢？”阿格尼丝经常喃喃自语，对第二个孩子的期待占据了她的思绪。
　　然而也就在怀孕九个月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件意外的事。本不该独自驾车出去的阿格尼丝在将一岁的莱恩托付给邻居之后离开了家。在后来她的丈夫调查得知是居住在另一个城镇的阿格尼丝的父亲发生了交通意外，一时之间找不到人可以共同前往的阿格尼丝心急着就赶过去了。
　　但是她那天并没有到达她父亲那里，任凭她的丈夫再三调查也只能找到被遗弃的阿格尼丝的车子。怀孕九个月的警官夫人连同她腹中的孩子都失去了踪影。警方的调查几乎把那辆车和车子附近几公里的范围都翻了一遍。他们也猜测可能是同阿格尼丝丈夫有仇的人做的，但事后并没有任何嘲讽或威胁的信息。在过了整整三年之后，他们也只得无奈地放弃了。
　　时间倒流回那个时候，在傍晚出发的阿格尼丝在路上就感到了腹痛。这个时候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心情和行动的波动给她和胎儿带来了什么。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踩下油门了，更糟糕的是急着出门的她没有带任何联络设备。踉跄地推开车门走了出去，这是一条还算比较繁忙的公路，应该能够找到人帮助她。
　　可是阿格尼丝不知道的是在那天的那个时候她前面的那个地方单行道被封闭施工了。而另外一个方向的车子流量是相当稀少的。她在路上蹒跚着走了挺长的一段路之后才看到了一辆从另一边开过来的车子。这个时候已经视线模糊的她连车子的类型都分辨不出来了。
　　车子在她身边停了下来，走下车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人。
　　“帮我……”阿格尼丝苍白的指尖紧紧抓着对方的外衣。
　　“你怎么了？”年轻人扶住她。
　　阿格尼丝说不出话来，细小的血流沿着她的小腿流了下来，几乎是立刻年轻人发现了她是个孕妇。
　　这个地方距离最近的医院也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年轻人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他还是扶着这为夫人来到了道路旁边的一个僻静地点，尽力让她放松下来。
　　“我在电视上看过一点，要放松，放松，然后用力。”
　　还能有什么办法，年轻人的心里无比诧异，为什么会是他遇到这样的问题？
　　阿格尼丝挣扎在剧痛和昏迷之中，她隐约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她昏过去她和自己的孩子会发生什么。
　　几乎就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阿格尼丝感到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她的身体上脱落了下来，而随之而去的，还有她所有的意识。
　　年轻人接住了那个刚刚诞生的小生命。他的皮有点皱，还连着脐带，有一头柔软的银色头发。眼睛还没有张开。年轻人有些诧异，抬头看了看那位刚生产的夫人，他同样看到了一头银发。这是巧合吗？
　　阿格尼丝尽全力张开眼睛，她迫切地想要看看自己的孩子。
　　年轻人把孩子身上的脐带弄断，送到了她的身边，“很漂亮，是个男孩儿。”
　　新生儿异常安静，仅仅轻轻的哭泣几声后就停了下来仿佛睡着了一般。
　　阿格尼丝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看着自己的孩子，依旧是在喃喃自语，“该叫他什么好呢？”
　　年轻人看着他们，也看着阿格尼丝身下迅速扩大的红色血泊。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年轻母亲的脸色苍白得接近透明，她的目光自始至终追随着自己的孩子。
　　“阿格尼丝，你该叫他什么呢？”她这么说着，神情变得迷离起来。
　　“沙利叶。”这个名字几乎是从年轻人口中滑出来的。
　　“沙利叶？”阿格尼丝重复着，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好的，就叫他沙利叶，我的天使……”
　　眼睛闭上了，再也没有睁开。
　　年轻人把孩子从死去的母亲身边抱了起来，就在他仔细审视的时候，那双初生儿的眼睛睁了开来，蓝色的，带着一点点的紫灰。好像在看着他，又好像在透过他看其他的东西。
　　“你是我的。”年轻人对着还没有意识的初生儿自言自语，“我的天使……”
　　月亮从那边薄薄的云雾后面露了出来，无声地映照着道路上的一切……
　　这所有的一切，贝尔兹封拉结尔从来没有和沙利叶说过。在二十二年之后年轻的侯爵的印象里他就是贝尔兹的儿子。
　　也就在直接接触到恶魔的时候，当年的真相似乎被揭露了出来。
　　精神有些恍惚的沙利叶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只有他知道在外人看起来同恶魔没有区别的贝尔兹在他面前从来就是个绝佳的好父亲。甚至都有些纵容和溺爱他。就在二十二年之前，他将他接到了这个世界上，同时也给予了他每一个父亲能够给予的。
　　可是现在那个人不在这里。沙利叶在空荡的房间里叹了一口气。在这个时候他最想要看到的人，最想要询问的人不在这里。
　　同外界的人猜测的相反，在暗地里策划和推动着罪恶的贝尔兹的家里充满了温馨的气息，明亮的房间和摆设压根就看不到任何和黑暗有关的东西。沙利叶记得，就连自己手上被肖克称之为圣物的月光石项链和十字架都是贝尔兹给自己的。
　　他到底有多少秘密？
　　在很小的时候沙利叶也好奇过，不过总被贝尔兹用一句“我的天使你还小”为理由隐瞒了过去。记得在十年前贝尔兹失踪的时候那些调查人员向他询问过很多问题，他只能用茫然的眼神看过去。贝尔兹没有把任何和犯罪有关的事情透露给他，或许这依旧是他作为父亲对孩子的保护？
　　沙利叶如此想着，进入了睡眠的水平线之下……
　　在阿格尼丝去世二十二年之后，与她息息相关的人们已经相当接近真相了。
　　而真正让他们明白事情始末的，是沙利叶接到的一个电话。
　　在接听的开头他几乎沉默了三分钟。
　　而后听到他在那边说着，“能告诉我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好像在和一个朋友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以至于就在他身边的莱恩并没有察觉到这个电话有什么问题。
　　静默的时间就好像残酷的利刃，剥离了真相和过去。
　　阿格尼丝M莱克斯利死于二十二年前，死因是生产之后的急性大出血。贝尔兹并不希望她死去，但当时的情况他连打电话叫救护车都来不及。
　　在获知那个电话是失踪了十年的贝尔兹封拉结尔打来的之后，莱恩惊讶的眼神好半天收不回来。
　　“很抱歉。”沙利叶这么苦笑着说，“但对我来说他始终是我的父亲，而你们是陌生人。”
　　莱恩了解地耸耸肩膀。
　　“不过他好像不反对我认亲。”沙利叶的声音相当低，不过鉴于房间里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听到了。
　　肖克一直在沉默着，他猜不透很多事情。关于那位贝尔兹，关于现在的沙利叶。
　　“我们都知道贝尔兹要对很多犯罪事件负责，与其说他是个主导者还不如说他是个唆使者。”这个也是驱魔人组织的一致意见。
　　“三天后的飞机。”沙利叶闭了闭眼睛，最近累得比几年都厉害。
　　肖克和莱恩面面相觑，还没有解决那个暂时被监禁的碎尸凶手，十年前突然失踪的贝尔兹就要回来了？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表情出来了。”沙利叶自嘲。
　　肖克托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他很在乎你。”
　　几双眼睛看过来，不怎么出声的警官驱魔人或许讲出了最重要的部分，“他认为你是他的孩子，所以对你，不会有危险。”
　　“或许。”沙利叶似乎对此保留意见，“那也是在我没有威胁到他的时候。”
　　莱恩本来想问为什么他们之间存在威胁，但沙利叶的神情似乎在想着他完全不知道的事情。他按捺下了自己的疑问。沙利叶是他血脉相连的兄弟，这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情。上帝啊，要是他在家退休的父亲知道了该会是什么样的神情。还有母亲的坟墓。令他和肖克都感到诧异的是当年贝尔兹从来没有在他母亲的事情上有什么过错，当时他母亲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证件，她唯一留下来的遗物大概就是她新生的儿子。
　　——她沉眠于此，等待某一天的重逢。
　　沙利叶记得了她母亲的墓志铭，或许他的父亲当年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天。
　　十年没有见到那个人了，自从十二岁那年他接到一个电话说要出去一下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当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离开，现在又为什么要回来呢？三年前贝尔兹封拉结尔就被法庭宣布死亡了。就连他都放弃了希望。却没有想到会在这种特殊的时候见到被宣布死亡的人。沙利叶不否认自己很高兴，即便是沾染上了再多的罪孽，对他来说，自始至终都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