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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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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依晴的计划,他们只要出了北蛮国境,一路上都会有人接应;更值得庆幸的是北蛮都城外往南三百里就是边境——疆土小也有小的优点。
翻开依晴丢过来的包袱,里头瓶瓶罐罐立刻滚了满怀,借着依晴藏在里头的一颗小夜明珠勉强看清药名,皇甫非尘抖出一颗颗颜色不一的药丸,犹豫片刻还是捏住鼻子像是吃炒豆般往嘴里塞去。
不得不说,这些药虽然难吃得让他差点口吐白沫,落腹后却是异常有效。依晴带在身上的药,无一不是药性猛烈见效极快的,加上朱雀石的效力,他只调息了一两个时辰便觉身子轻松许多,连刚刚包扎的断骨疼痛也似是消失一般。
千疏十二联合出品,重伤逃亡之必备良药系列,八月新上市即成为江湖十大畅销药品第三名。据说第一名和第二名仍然是万年不变的(哔——)药和(哗——)药。(喂你够了!)
依晴谨记着林十二的警告——这些药效力迅猛,是因为均加了三四分毒素调制,若是一定时间内不能及时安顿下来用真正的药物调养,毒性便会反噬。她没有多少时间可浪费!
快马加鞭急驰整整一天一夜,依晴终于看见了边界石碑。特意挑选的这条小路没有军队驻守,穿过界碑之后那片松林,就能到达谢千瀑等待接应的小镇,胜利在望!
清叱一声,马儿疾奔入林,身后车帘一掀,皇甫非尘歪靠在车厢边看了过来:“换手。”
“伤患别逞强。”依晴斜递过去一眼,双手未松。
“你该休息。”皇甫非尘嗓子还是嘶哑得厉害,“我现在状况比你好。”
“少废话。”依晴咬牙,“再不进去,信不信我踹你?”
“不信。”侯爷脾气跟着上来,右掌一翻成爪直扣她臂膀,依晴本能地腾出一手应对,三四招小擒拿之后,竟让他瞅了空隙一掌拖住往车厢里一拖,缰绳立刻换人掌控,皇甫非尘狠狠一眼瞪过来,“去睡一觉!”竟然没法跟他拼到十招,以为他不知道她多日未眠?
“你做什……”依晴双眉一竖差点习惯地去拔双刀。
“我想过了。”皇甫非尘握紧缰绳,用着他很少出现的认真道,“只要你好好在我身后,我就死不了。所以,去睡一觉。”
她是他的护卫,只要她好好的,他就不会有事。
这似乎是莫名其妙的信心和理由,却让依晴没有再多说什么,乖乖往车厢里一坐,找出几颗止痛疗伤的药吞下去,闭上双眼睛让自己尽快入眠。
快些睡着,然后才能醒得快些。
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光线极暗,依晴眨眨眼睛,从遮不住车厢内部的破旧帘子望出去,一天星斗稀微,一痕钩月妩媚如美人唇畔微笑,竟是已至夜深。翻身坐起,身上盖着的衣袍滑落,伸手一摸便知是她带过来给皇甫非尘新换的外袍。
多少是有些诧异的。这么多年,他们都习惯了护卫与主子的身份,虽然比起一般的主仆来说是要不寻常些,但这样被他“照顾”,还是第一回。
不过,依晴难得小小温馨的感慨一瞬间就被马车的骤停击得粉粉碎。
那时沉沉墨色天幕四合,一天星月掩藏在浓云之后,隐约而神秘地俯看世间,松林涛声阵阵,除此之外鸟兽不闻,空气里兵器的气味就显得格外突兀冰冷。
那辆简陋马车座驾上的少年衣衫平凡,半面包扎着染血绷带,却是越发显得昏暗月色下另外半张完好的脸倾城绝俗,玲珑可爱——这是第一眼印象。
当他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再认为他那双桃花眼里含的是温柔多情的月光,那双眼睛里的杀气浓烈锋利到了极致,反倒格外清澈冰寒,不可直视。
他身边是同样衣饰寒素的清秀少女,比起皇甫非尘的夺目,她便显得格外暗淡了。只是当她抬起眼睛,目光向四周淡淡掠过一圈,便让包围的一众黑衣蒙面人几乎是颤抖着微微低了头。
“怪不得……”依晴慢慢站了起来,不疾不徐的一声哼笑竟让周围杀气紊乱了些许,“内神通外鬼。李仲,本事见长啊,算计起自家主子了。”
父亲也遍寻不到的暗卫尸体,他胸口被暗卫独有的鸣镝箭穿透的重伤,光这两样,她就知晓他重伤被俘与府中暗卫脱不了干系。此时再见故人,不过是印证推断而已。
身为离京保护皇甫非尘的暗卫副队长李仲为什么会算计他,到底是受何人指使,这后头有没有帝京朝堂的默许甚至推波助澜……这些,现在统统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身为王府管家,未来的暗卫总队长,手下竟出了叛徒——
奇耻大辱。
若是父亲知晓,绝对会以死谢罪的奇耻大辱。
所以,在父亲知晓以前,必须由她来将功赎罪。
眼前的追杀队伍里,除了熟悉的暗卫之外,那些隐藏得更深些的,是北蛮暗杀团。躲在暗卫后头,让他们先做开路的炮灰……
这样的敌人,必杀之。
而这队愚蠢到投敌叛主的暗卫,就让她来彻底肃清。
那个少女反身一纵跃上车顶,那一瞬正有淡淡月光洒落她面容,皎然清澈如琉璃。李仲悚然一惊,立刻打出改变阵型的手势,属下暗卫身随意动,瞬间便将包围中心改作了依晴。
少女慢慢抬起眼睛,一双百炼钢刀握在手中,清朗声音徐徐扬起:
“安远侯府暗卫律首条——”钢刀在黑暗中微微一翻,凛冽杀气层层逼压下来,“叛主投敌者,杀无赦。”
她的话,像是成了相杀开始的命令。瞬息之间有十数人影无声无息逼命而来,刀光凛凛飞雪也似,依晴微微矮下身子,合眼再开,率先扑上来的一名暗卫已被她一刀穿透喉咙,血花飞溅。
然后,就是她身形骤然融入暗沉夜色,只余了刀光闪烁,不过几回起落,她双刀过处陡然便爆开团团血霞。松林染赤,血渐满地,只能看见一道道鲜红随刀光在昏昧月色下纷然迸发,随即便是一具具尸体跌落尘埃。
连临死的哀鸣也无一声。
当她将几乎算得上是一个温柔微笑的目光落在最后的李仲身上时,他分明感到一线寒冷从背脊透骨而上,一个认知轰然在脑中炸开——她不是没法立刻杀他,而是故意将他留到最后!
这个结论几乎让他握不住手中钢刀,本能地飞身后退,反手扯下肩上弩弓搭上鸣镝箭——只要他退开距离,就能比她的钢刀更快发箭!
寒冷利刃穿透他的胸膛。
她的钢刀旋转着透体而过,那撕肉裂骨的力道竟带着他向后撞去,直到撞上松木,将他死死钉在树干上为止。他在黑暗袭来前看见她冷笑中手一收,没柄的钢刀从他胸口硬生生扯出,回到主人手中,慢慢的俱是他的鲜血。
这才恍然记起,她的一双百炼钢刀与别不同,刀柄上系着长索将双刀相连,遇敌时则可出其不意以刀作箭使用……
跌落尘土最终断气的那一瞬,他胸口的剧痛依然没有消失。
昏暗月色下,马车顶上的那个少女唇角微挑,有艳红血滴从她面上缓缓滑落,她的眼睛鲜红如血,瞳孔仿佛倒竖——
像是传说中,嗜血的妖魔一般。
密林中的暗杀团突然觉得手中弓箭都沉重了起来。
他们布置有序,人数众多,还有原本安远侯府的暗卫作为前锋炮灰,这一切安排极为妥当,要杀这两人合该是易如反掌。但所有人心中却陡然惊觉——当初暗卫能偷袭成功,甚至俘虏了皇甫非尘,不过是因为那时他身后没有这个少女而已。
但,这样的体悟也不过是一闪念的事情。他们是北蛮最卓越的暗杀团,也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即使棘手,任务也必须完成。
弯弓,搭箭,一半对准马车上的少女,另一半对准似乎仍然毫无反应的少年——
“知道位置了吗?”
“嗯。”
“几成机会逃脱?”
“三成,还是重伤。”他的伤和她的伤加起来,这回恐怕真能见着千疏发脾气。
“够了。”她微一点头。
利箭就在这句话落下之时如雨射落!
马车翻倒,依晴一刀砍断缰绳,中了几箭的马儿惨嘶着扬蹄奔逃,很快消失在密林之中。
“还有多久?”皇甫非尘缩在作为屏障的马车后,低声开口。头顶身边箭啸不休,他却只是皱皱眉头。
“半刻。”暗杀团为求速度,一般都不会带很多箭矢在身上。依晴摸着右臂一用力,脱臼的手肘硬是接了回去。
“好。”说完这个字,他便没有再说话,只是摸出身上药瓶倒了一颗出来递到旁边,她也就着他的手,自然而然地吞下那颗药丸。
半刻之后,箭雨停歇。
骤然便有玄光迸射,埋伏得最近的暗杀者心口一寒,低头看去,玄枪锋锐正从他胸口扯出。
第二场杀戮展开得如此之快,暗杀者们来不及发出任何感想便只剩了本能的应敌相杀。埋伏之处被两个人一枪一刀扫开暴露,他们箭来的方向、杀气的方向成了他们的指路标!
依晴的连索双刀,皇甫非尘的玄枪,两个人靠着吞下的那些效力猛烈的药止住身上疼痛撕裂的伤,不管不顾地厮杀,眼前除了彼此之外再无该活之人,刀枪过处骨断筋折声不绝于耳,血腥的味道如噩梦般铺天盖地。
那一刻他们的默契无须言语甚至不需眼神交会,几乎是融进骨血本能的知道他低头弯腰,她便翻手挥刀割断杀来的暗杀者喉咙;他玄枪一横,她飞身而上踏枪纵起,树上暗杀者只见灰影一动,刀光已到眼前,陡然间便是血红满眼;她翩然而落,他旋身相接中长枪横扫气劲炸开,周身逼近的暗杀者惨号一声倒地,鲜血如泉。
这不是护卫与主子的训练能达到的合战之力,这是他们一路走跳江湖,从一次次明里暗里的恶战中杀出来的鲜血淋漓的经验。
缓缓吐息之际真气流转,散落的鬓发飘荡款款,两人手提刀枪齐齐喝道:“退开!!”
暴喝声中,两人相背傲然而立,面上有滚烫浓烈的鲜血宛如活生生黥纹浸染,衣衫上鲜血斑斑,手中玄枪双刀却依旧雪亮如猛兽獠牙,凛冽森然。这一声咆喝直震得林间枝头雪落簌簌,气劲激得周身染血雪尘乍然爆开,鲜红的银白的纷纷旋落,似是冰冷蝶群掠过寒冬的翅膀。
没有人怀疑,若是他们两个之前未受重伤,现下能站在此地的,绝不会还有一个除了他们之外的活人。暗杀者们气势顿时缓了一缓,却仍然不肯退却地渐渐围过来。
“宁葬战场,不领失责之罪,嗯?”皇甫非尘微微偏了偏头颈,用着完全冰冷的口吻淡淡出声,“那就去死吧。”
话音一落,他和她已再度出手!
渐渐清晰的晨光中,陡然有刀光如电杀入战局!
“小鬼!”谢千瀑一刀还捅在那两位暗杀者胸前,已经开始训话,“你们什么时候才能让人放心!连烟花也不会用一用?!”他的耐性一向不好才从镇上跑了来,幸好苍鹰循着血味给他带路,否则他铁定先跑到北蛮京城里去了!
依晴没回答。烟花在北蛮是稀罕物,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北蛮抓着什么把柄去跟朝廷纠缠。
那一刻,素袍黑发的青年面容俊秀如玉,手中妖刀鲜血浸染,兴奋地闪动噬血光芒,而青年却是视而不见,只拔刀挥砍,面上与其说是戾气,倒不如说是一种属于为人兄长的关心无奈。
杀气纵横中,那白衣的青年被缠得终是现出了一痕不耐之色,便只见他挥手将两人往身后一拉,人已腾身而起,暴喝一声,手中妖刀随即炸开一层凛凛光芒!日光穿林而来,他一刀落下,北疆被寒冬冰封得僵硬若铁的冻土地面轰然炸响,石土随着雪尘迸射,地裂林动!
被搅乱嘶吼的松涛许久之后才缓缓平静下来,彼时正是日光穿云裂锦,有白袍黑发的俊秀青年收刀回鞘,翩然落地,那一瞬朝阳灿灿,天地辽阔,他的身影便似是天地间最令人安心的存在。
于是,安心下来的两只小鬼颓然跌坐,彼此依靠着倒下,鲜血才开始从他们口鼻漫出。
“十二,直接给他们下毒吧。”
“喂喂喂妹子你冷静冷静啊……”
“谢千疏,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在找伤药了?”
“姑娘,我不介意你先下毒我再去解,让他们清楚记得什么叫做‘治疗过程’!”
“你确定我若下了你解得了?”
“要试试吗?姑娘。”
两位能找个其他目标讨论这个问题么还有我们真的不想成为你们另类恩爱的见证……
“没事没事,千瀑你就让千疏发发脾气嘛。”
“哦……那个,飞烟,轻点行吗?我这是皮肉伤不是内伤不用包这么紧……”
“那就别受伤让我包啊。”
“……对不住,以后我尽量。”
“这才乖。”
两位能找个其他地方放闪光秀恩爱么还有我们真的已经醒了不想再因为闪瞎眼昏一回……
结论——
有两对新婚燕尔小夫妻(妻)的诀谷,绝对不是伤患疗养的好地方。
回到帝京之后,皇甫非尘已经不能回到安远侯府了。
他在族谱上的身份已经随着那口棺材埋葬,若是回去,势必要闹得朝野震动。
坐牢的那段日子里他见过劝降的北蛮皇族,也就思考了不少,于是慢慢也就得出了结论。
从他出征开始,朝廷里就有人开始策划这一场局。虽然他已经学着父亲那样不涉朝堂尽量远离帝京权贵,那些人却还是对他走跳江湖所带来的“名望”无法信任。
皇族,便是一丝丝对皇权有影响的可能都要彻底剪除的一群人。于是他会被敌人断了后路,会被暗卫偷袭,会被俘虏——唔,这一点朝廷没想到。
北蛮崇尚武勇,他在沙场的表现反倒让北蛮皇族看中,所以才设了假死俘虏的计策试图劝降他。而朝廷这边因为这个变故来得太快,匆促之下只能宣布他的死亡来掩盖可能被发现的真相;同时也断绝了他回到朝泉皇族的可能。
现在的皇甫非尘,除了名字和被烧毁了银纹的玄枪之外,属于小侯爷的一切,统统消失。
连爹娘也不能随意见,侯府里多了的那些生面孔……
“依晴,你回侯府去吧,有你在我爹娘身边,我放心些。”
手臂还扎着雪白绷带的少女侧过脸递了药碗过来,慢慢扬声:“我效忠的不是侯府,也不是老侯爷和夫人。”
“我现在又不是小侯爷。”小侯爷躺在坟墓里呢,是说她还效忠谁?
“我效忠的人是皇甫非尘。”依晴看着他的眼睛,平静无波地饮下药茶,说着,“只是皇甫非尘,而已。”
不得不说,这句话让皇甫非尘心情大好。而他在暗中观察了许久之后终于承认,能在暗潮涌动的朝廷关照下照样过得逍遥闲散,还能不动声色转移了朝廷的注意力让皇族吞声不再追究他生死的他家爹娘,腹黑程度其实一直都超出他的想象。
春暖花开的时候,他被依晴带到了京郊的农庄。这里是侯府名下田庄,雇佣了佃户耕种,今年开始由依晴管理——当依晴回到帝京时,老侯爷就让她父亲带了她到这里,将印信和钥匙交给了她。
从此,帝京皇族中少了八面玲珑讨人喜欢的皇甫小侯爷;京郊定远侯名下农庄里多了个半面裹着布条的皇甫大总管。
嘛,虽然是对管理农庄一窍不通的笨蛋总管。被他“提拔”为副总管的依晴很想翻白眼。
而让她颇有些意外的,这个当年学习琴棋书画都只肯学个皮毛,只靠着天分聪颖糊弄众生的皇甫非尘,却没有闹着要干脆从此浪迹江湖,而是很努力地学习如何做个农庄总管,虽然初接手时狼狈笨拙,很是被账房和管家们在背后嗤笑了一番——这些人都没见过当年名动帝京的小侯爷,也没有谁会把这个半面残缺的少年跟那锦衣华冠的小侯爷联系起来。
账房和管家们的背后嘲笑只持续了二十天,就在大总管和副总管的联手夹击下销声匿迹。
多少年生死阵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两人,要收拾这一群没见多少世面的农庄管理阶层,实在是……很不公平的对决。而这两位,显然都不是擅长放水的人。
看着皇甫非尘在大厅里用不再玲珑清亮如珠玉落盘的低哑嗓音对下面管家训话时,依晴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愿意留在这里。
过去走跳江湖,一半是为了远离朝堂,一半是他自己的任性,而不管是什么,定远侯府都会无条件支持他。而现在,定远侯府是他只能梦里回归的家,无法承欢膝下,只好用这种方式来让老侯爷和夫人知道他的状况。
换做别的皇族遭遇了他这样的事情,能做到这样安然平淡地转换身份吗?依晴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一点上,可以适当为皇甫大总管加分。
就在皇甫非尘捧着盈利颇丰的账本跟依晴炫耀的除夕夜,依晴恍然发现,再过几个月,她就要满十九岁,而他也将到加冠之年了。
这两年里农闲时,他们一样会到江湖的朋友家里去拜访。千疏和十二姑娘表示可以完全治好皇甫非尘脸上的伤,他却在思考之后摇头。
治好了,怕是麻烦也来了,现在这样就好。
他的伤经过治疗,原本凹凸不平的烙伤平整了不少,清晰的符文也被抹消了些许,现在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火烧伤后遗留的痕迹,遇上好奇的人比较好打发。
看他这么淡定,她倒觉得那时见着的那个为了毁容几乎崩溃的皇甫非尘像是燃尽了的火焰,隔了一世那么远,几乎可以忘记。
只是下一刻,他就会背转身去偷偷想把药茶换成酒,只是笨得连遮掩都过分地明显,然后她就习惯地伸手过去,抢走他的酒顺便跟他动手吐槽。
这个时候就又发现,那个自大如一团烈火的小侯爷还没有烧完,还是讨厌得让她想不断泼冷水过去,把他激得跳脚,吵吵闹闹,才能让她安心一些。
“你想什么呢,叫你几声都不回。”手掌在她眼前挥一挥,依晴回神过来,不动声色地翻着账本:“嗯,是有进步。”
“废话,我想做的话,哪还有做不好的?”
“是是是。”翻到下一页,看到农庄里他自己设计,她帮着鼓捣的那一小块香料田的生意来往,依晴怔了片刻,“你见着闻小姐了?”
“是闻夫子。”皇甫非尘漫不经心地纠正,“她来店里看香料,聊了几句。”
依晴眯起眼睛。
“喂你那什么眼神?我是那种会对有心上人的姑娘出手的混账吗!”皇甫非尘掀桌了。
不要以为隔了两篇文就没人记得你曾经缠过人家弦凝……“我只是在想,你居然没有拉个交情……”依晴合上账簿,不动声色,“当年我能顺利出帝京,闻小姐……夫子帮了忙的。”虽然当年的闻小姐对小侯爷不假辞色,不过对于她忠心为主的行为倒很是钦佩,动用了些关系帮她从一干监视者眼皮底下脱身而出。
不过之后,闻小姐还是很孤高地没有跟她来往——估计是怕她替皇甫非尘拉红线。后来闻小姐做了帝京女书院的夫子,也有了牵挂却天各一方的心上人,从此开始了等待的凄美故事……这些帝京八卦知道就好,反正他也跟她一样知道。
“依晴……”皇甫非尘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目光看过来,“你是不是对闻夫子……”
“你见了活鬼。”依晴忍住把账簿往他头上敲的冲动。这时候她就觉得两个人默契太好也是种麻烦,他想什么她都听得懂,“做总管就要累死了,还去当别人家里的找累受?”
不知道为什么,皇甫非尘却笑得非常开心。
“当然。”他笑着,半张完好的面容玲珑如玉,映着烛火,乌黑美丽的眼睛灿烂非常,“你是我的副总管,哪里也抢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