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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七十五章 ...

  •   第七十五章约誓朱厌

      古人有句话说,富贵险中求。其实不仅仅是“富贵”,大凡人所恋慕的东西,譬如功名利禄之流,想要获得,同样要拼过这一“险”。

      此番董平便是赌了这一“险”。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运气不差。

      这一回,他也依旧获得了上天的垂怜:他猜对了。正是眼睛。董平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小心不要被发了疯如同没头苍蝇一般的怪兽误伤,然后静静等着这怪兽生命的终结。

      趁着这段时间他还做了一件事:把李衮捆了起来。

      怪兽彻底死掉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树林里依旧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天幕上一轮又白又亮的月亮惨惨地照着这片树林。董平把怪兽背上的枪拔了出来,又扯了李衮的披风将自己的两杆枪擦干净。

      被扯掉披风的时候李衮醒了过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看兀自擦着枪上血迹的董平,又看了看血流满地已经死掉的怪兽,半惊半惧,说不出话来。

      董平并不理睬他,擦完了枪又过来从他身背后抽了两支标枪在地上挖了个坑,将方才那只惹祸的烧鸡埋了起来,接着取出火折子就地取材生了一堆火。

      然后李衮又看见了令他吃惊的一幕:董平从那个怪兽身上割了几大块肉下来,用树枝穿着,竟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喂,董平!”既然已经被揭穿阴谋,李衮也不再客气,直呼其名道,“你可知你要吃的这个怪兽叫什么名字?”

      董平乜了他一眼,仍旧细细地烤肉,道:“不过是赤眼猪妖罢了。”

      “你、你知道还……”李衮又是大吃一惊。

      “好香,好香!”李衮想说什么,却忽然从树林外传来了人声,只见一个身着灰布直裰的男人踱着步走了过来。男人约么三十多岁,在朦胧的月色与忽明忽灭的火光中看不真切面容。男人毫不见外地在董平对面坐下,道:“贤弟可否将美味分我一些品尝?”

      董平看了看他,并未表现出对于深夜山林里不速之客的讶异,神色如常道:“天下物天下人食,兄台既有兴趣,小弟自然高兴。”说着又拨了拨柴火,转动了一下穿着猪妖肉的树枝,那肉在火的熏烤下滴下了肥厚的油脂,滋滋啦啦地冒出诱人的香味。

      “好香!好香!”那男人又一次发出感叹,眼里泛起贪婪的光彩,仿佛一只久未进食的饕餮。可他的目光却不是投在烤猪肉上,而是落在了董平身上,“我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么香的东西
      了……”

      “呵,是么……”董平笑眯眯地看着那个男人,慢慢地道,“幸会了,朱厌先生。”

      李衮,不知什么时候又昏了过去。不过这次不是被吓的,而是因为空气中那种难以言喻的气味。好像是血腥夹杂着铁锈的味道,令人闻之欲呕。

      男人被董平点破了身份,想要站起身来,却不料渐渐现了原形,一只白首赤足,形似猿猴,如常人两倍大小的怪兽出现在火堆旁边。说时迟那时快,董平一个箭步越过火堆,宝剑早已出鞘握在手中,一剑戳进这只怪兽颈下生着一簇灰色毛发的地方。

      朱厌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不要动,不然我戳进去了。”董平执剑过肩,站在朱厌对面,冷冷道。

      “你……如何会有‘兵戾’这药粉,知道洒在火中可令我浑身无力?又如何知道我的弱点?!”
      朱厌粗哑的声音充满了惊异,继而又恍然道,“张苍黄……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师父。”董平道。

      “你定是他的得意门生,他竟将这也传授于你。罢了,你要什么?”朱厌垂了头道,“这么多年,除了他,也只有你用这法子来要挟我。”

      “不是要挟。”董平淡淡道,“我许你性命,许你乱世之争,你做我的仆人助我,公平交换。”

      朱厌道:“如今吾命在你手,自然以你为尊。只是你必定也知,”朱厌眼中精光一现,“有我跟着你,你亦会发生变化。我凶暴之气甚重,今后若有我相从,恐怕你再也不可如常人般安睡,而若有与你常亲常近者亦会受我之影响。”

      董平手中剑并不松懈,冷冽地看着眼前的凶兽,道:“那又如何?我并无常亲常近之人!请起誓吧!”

      朱厌见他态度笃定,便将双手高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晴朗的夜空忽然起了一道闪电,朱厌在电光的映照下面目狰狞,嘶吼出誓言:“吾朱厌今日愿以董平为主人,效忠至誓约完结。”

      朱厌青色的血顺着董平的剑一直流到他执剑的手上,随着朱厌的起誓,那血迹弯弯曲曲在董平左手的小指上盘成了一条龙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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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姐姐何必为这种人伤心?”柳画桥见扈三娘茶饭不思,蛾眉微蹙,放下饭碗道,“你恋他,他却不爱你;你怜他,他却不领情。扈姐姐不是一向豪爽,却为何今番竟栽在儿女情长之上?”
      扈三娘叹了口气道:“小桥妹妹,我知你恨他阵前险些要了你的性命,你恨不能他死,可是他……他不是故意的……”

      柳画桥心里暗暗也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才针对他的,当时阵前形势所逼,我心中有数。姐姐与董平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如今看清他的为人却仍旧执迷不悟我便也无话可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只是姐姐莫要学那些寻常女子凄凄切切作践了自己才好。”

      扈三娘闻言瞪大了眼睛。

      柳画桥不等她回答,又道:“我去巡营了,姐姐早些歇息吧。”说罢起身出了自己的大帐。

      又是遇到张清轮值巡营,柳画桥见他立在营门远眺芒砀山的方向,知道他与董平交好,必定心存担忧,便也没有与他招呼,在各处转了一圈,走去张顺的营帐。

      柳画桥进门的时候张顺正斜倚在床边瞅着帐顶,不知在想些什么。见柳画桥进来,忙起了身,道:“小桥。”

      柳画桥道:“哥哥坐着,不要与我客气。”她看了看张顺琵琶骨上已被缠裹好的伤处,愧疚地慢慢抚上。“顺哥哥为了小桥,受苦了。”因为没有凳子,她退在一边不远处的床边坐下,垂眸看着地下,轻声道。

      多日不见,相思极苦,佳人就在眼前,却又如隔天涯万里。张顺强忍着心中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笑道:“叫我不要客气,你又与我客气什么?”

      柳画桥也笑了。张顺见她展颜,身上的伤痛早抛到一边,道:“这几日在芒砀山上,我倒是探听到了一些消息。”

      “哦?”

      “芒砀山与方腊的摩尼教似有联络,但关系微妙,不是隶属,但也不像合作。”张顺回忆着说道,“离开建康之时,方腊念及旧情,曾向我提过一个人,是个道人,唤作‘一真’。此人与方腊也有相互勾结利用。我观那樊瑞亦是道门中人,不知是否与那一真道人有所关联?”

      柳画桥闻言眼睛一亮,道:“顺哥哥这个情报真是十分重要。”说着将他们在来路上遭遇妖法的事情跟张顺说了一遍,只是将自己看见的具体内容略了过去,然后道:“恐怕樊瑞真的与一真有关联。此次就算是收服了芒砀山,我等亦须小心行事。”

      “小桥,”张顺看着柳画桥,犹豫了半天才道,“你这次回去梁山,公明哥哥可有说些什么?”

      柳画桥一愣。

      张顺继续道:“我带你去建康求医,路上你昏迷之中,一直叫着公明哥哥的名字……我知你阵前所为尽是为了他……”张顺的目光变得热切,却带着几分失落,“他可曾明白?”

      柳画桥怎不知张顺心意,却无法回应,只得狠了狠心,避了他的目光望向别处,道:“公明哥哥说,待他功成之日,便是迎娶小桥之时。”

      张顺听见这话,心头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痛得半晌无法出言。帐中一下静的令人浑身不舒服。

      “我……”
      “那……”

      而后两人却又同时出了声。柳画桥慌忙闭了嘴,张顺见她不说了,只得涩涩道:“那么,就提前恭喜小桥了……公明哥哥雄才大略,相信不日便能为人上之人。”

      “谢谢顺哥哥。”柳画桥站起身来,“哥哥好生歇着,小桥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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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辰时过半,柳画桥与樊瑞两队人马如约在芒砀山下汇合,等待第一局的比试结果。柳画桥面无表情,并不十分紧张,她心中早有打算:董平死了,那便是为小络报了仇;董平胜了,那他们的胜算便大了一成。无论怎样,她也都能接受。扈三娘与释云恐怕是人群中最紧张的人了,扈三娘心系董平,而释云性子至纯,只是因为己方的胜败以及自己人的命运而紧张万分。

      日头快要移到巳时时分的时候,两方伸长了脖子向赤帝峰方向眺望的人群中开始有了骚动。

      一人一马从那个方向出现了。练飞石暗器出身的张清眼力好,认出那马是董平的追云骢,轻轻松了方才一直紧抓着的已经浸满汗迹的缰绳,长吁了一口气,欢喜道:“是疏楼。”

      董平轻快地骑着追云骢,马鞍上还横搭着两只巨大的口袋,隐隐殷透出血迹。董平来到众人跟前,先对樊瑞道:“樊山主,李衮兄也回来了。一会儿便到。”

      “可有猎到那怪兽?”柳画桥纵马上前了一步问道。

      董平摇摇头:“未曾。那怪兽凶狠异常,被他跑了。”

      “董将军受伤了!”释云见董平右臂上血肉模糊,不忍地惊呼一声。扈三娘早看见他那伤处,心里揪着,却尴尬着不能出声。柳画桥叫来早在一旁候着的军医,又道:“那李衮也未曾猎到?”
      董平下马,款掉了轻甲,让军医扯掉已经破烂的衣袖为伤处上药包扎,轻挑眉头道:“军师都说了,那是朱厌。朱厌乃上古神兽,岂是凡夫俗子能够猎得的?”

      柳画桥打量了董平一番,发现他只有这一处受伤,又看看追云骢上挂着那两个布袋,心中疑惑,正要再问,那边飞天大圣李衮也骑着马连滚带爬地奔回了他本阵。樊瑞似是询问了一阵,接着向梁山军这边大声道:“柳军师,董将军未猎得异兽,我兄弟亦未猎得,此局便算平了。军师可有异议?”

      “董将军你可有异议?”柳画桥颇有含义地望着董平道。

      “董平学艺不精,负了军师期望,未能猎到异兽,不敢有异议。”董平轻描淡写道。

      柳画桥点了一点头,向樊瑞道:“既然双方皆无所得,此为平局,我军并无异议。”

      樊瑞道:“甚好,那么明日乃落叶之期,你我各自回去休整,寅时在此相聚开始第二局比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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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楼,你那布包里是什么?”张清瞥着董平马后的两个大布包问道。

      董平一笑,眉眼弯弯,如得了糖果的孩子般道:“那是我的战利品,给兄弟们开荤用的。”

      回到营中,董平命人将那两个布袋解下,道:“这是我侥幸猎到的山猪,便将肉片下,带回来给兄弟们解解馋。”手下众人听了都十分欢喜,打开袋子看时确是片好的猪肉,一个伙头军道:“董将军真是贴心,知道我们伙头军都是老弱,连肉都片好了带回!”众伙头军扛着猪肉自去不提。

      董平与张清进议事大帐时诸人已经到齐,柳画桥道:“董将军便说一说今日之事吧!”

      董平便将李衮如何带自己到朱厌巢穴附近,又如何以烧鸡诱出猪妖说了一遍。又说自己误打误撞弄死了猪妖之后,等了一夜也未曾看见什么白首赤足的朱厌,看看时辰要到了,便把猪妖的肉片下带了回来。言语间甚是惋惜未与朱厌一战。

      公孙胜厚道,以为董平是年轻气盛,果真想要与朱厌一战逞逞威风,便道:“未遇到朱厌乃是董将军之大幸。我听师父说过,那朱厌凶暴,最好食武将,并非易于之辈,年轻人莫要如此好胜。”

      董平点点头,恭谦向道长一礼道:“哥哥教诲,平谨记在心。”

      晚间造饭,营地里飘满了肉香,虽然这一阵并没有赢,但整个梁山大营因着突来的美食,气氛高涨。张清与董平牵着各自的马儿在林中一条溪水边饮马。张清望望不顾形象兀自以难看却舒服的
      姿势蹲在溪边的董平道:“疏楼,你究竟看见朱厌了么?”

      董平仰脸瞅着他一笑:“少卿你也不信我?”

      张清松了手中缰绳,踱步到董平身边,道:“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过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咳,”董平无奈地咳了两声,道,“你不要总拆我的台可好。”他站起身来,与张清并立,低声道,“你说得对。我看见它了。”他伸出左手,“这便是印记。”

      张清吃惊地看到他左手小指上的青色龙纹:“你……”

      “我制服了它。”董平道,“它已起誓臣服于我。我自不可能将它交出。”

      张清皱起了眉道:“疏楼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却冷不防被董平“啪”地一下拍在肩上,打断他道:“少卿,我忘了问你了,那天咱们中了妖术,你看见什么了?”

      张清闻言,沉了脸,痛心道:“我看见你对各种姑娘骗财骗色了。连那施维络你也敢动?若不是宋江为了收买人心,你早与山上的人兵戈相见了!你这样下去,不怕有一天会有报应,会下地狱么!”

      “少卿,”董平一笑,笑容中却隐约带着些凄凉的意味,“你明明年岁比我小,但看你的口气,竟好像你是我兄长一般。你虽然说什么报应、地狱,我知你我朋友兄弟一场,你是为了我好,但我与你不同,女人的爱慕也好,战场上的胜利也罢,我就是贪恋那短暂轻狂的快感。”董平转脸垂眸望着潺潺溪水,“况且,有朱厌在,从此后,我便更要绝情绝义了。你就当我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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