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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七十四章 ...

  •   第七十四章山中凶兽

      公孙胜破了妖术,众军马安定下来已是日暮。柳画桥看了看天色,便吩咐埋锅造饭,设立岗哨,安排好轮班守夜的人,在此扎营一晚,第二天再奔芒砀山下。

      柳画桥知道扈三娘不愿再见董平,天色又晚了也不能让她再一人动身回去梁山,便拉了她单独在自己的帐中用了晚饭之后让她歇下了。

      柳画桥出帐巡营的时候已是满天星斗,望着天幕上璀璨星河,她想起几次与宋公明朗夜赏星叙谈的情形,想起他温热的掌心和关怀的神情,心中顿时充满了力量:她把她的所有感情全都给他,让他用去翻天覆地,让他用去为百姓争一个清明的天下!

      林间飘过竹笛悠扬的声音,似幻似真,在夜空下流淌,缠绕,飘散。那曲子似乎是平缓淡定的调子,细听下却又带着隐隐的急切;仿佛弥漫着微然的喜悦,然而间隙里又藏着落寞的冷清。

      柳画桥对于艺术了解的不多,仅有的一知半解来自于算得上多才多艺的施维络,接触的东西基本也只是表面的感官上的欣赏,很少深入。

      但是这支笛曲,她居然听懂了。

      “军师也懂笛子?”头班巡夜的张清带着几个随从路过,见柳画桥听着笛声愣在那里,便问道。

      柳画桥摇摇头:“只是听着略有感触而已,这吹笛之人是……?”

      “是疏楼吧。”张清道。

      原来是董平。柳画桥想到此处,心中不快,却不动声色对张清道:“张将军与董将军想必是多年的至交了吧?”

      “算是吧。”张清微微笑了笑道,“我到东昌府以后认识的他。”

      柳画桥很少看到他笑,记忆里从上了山来他一直是不苟言笑的模样,想来也许是奈何做了贼心中多少苦闷所致。此刻他竟然笑了,虽然只是微微地咧了嘴,但那少年老成的英俊面容顿时明朗了起来,柳画桥看得心中也是一阵舒坦。

      “疏楼的脾性太任意妄为。”张清敛了笑容,“有惹恼军师的地方请多包涵。”说罢他竟还冲柳画桥微微施了一礼。接着便告辞巡营去了。

      柳画桥想了想,循着笛声,进了林子。

      果见一棵叶子早已掉光的树下,董平半倚着树干,手里执着一支竹笛。柳画桥走到近前,笛声戛然而止。

      “你究竟还想要再毁掉多少姑娘?”柳画桥抬头质问他。

      “你是说三娘?”董平眯着眼睛瞧她,语气慵懒。

      柳画桥没有答话。

      “你不也是只要结果不择手段的人?”董平微微翘了嘴角,“我不过是为了破祝家庄。如果我告诉你我为了离间栾廷玉还害了一个叫小棠的姑娘呢?”董平俯下身,凑近柳画桥的耳畔,微热的气息近在咫尺,暧昧而危险,“你利用了张顺对你的好感,利用了小络对你的情谊伤害了他们。小桥姑娘呵,你,不也是与我一样的人么?”

      他说的都对。柳画桥握紧了拳头,冷着一张脸,道:“你也在妖法中看到什么?你对我很感兴趣?”

      董平笑出声来,道:“我想看看,你究竟与我有多像。现今,你也如我那时一般失态了啊。不要担心,我看到的都只是片段而已。”

      柳画桥又被他戳到软肋,真是个对手。她深呼吸了一下,看董平方才的态度,他看到的、他没看到的,她决定一赌。便也笑道:“你知道你在我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个小络的孩子是谁的?”
      如果赌对了,这才是致命一击。

      董平的笑容凝结在脸上。然后脸色变得苍白。

      “不知你看到了没有,它被埋在院子里最大的那株月季下面。”柳画桥瞥了他一眼,转身出了林子。

      @

      第二日天明,柳画桥下令拔营,向芒砀山而去。行至山脚之下,柳画桥扎好营寨后又前行了一段,只见前面早已列队整齐相接。头里一杆大旗,上书“混世魔王”四个大字,旗下正是樊瑞。
      待柳画桥的人马靠近了,樊瑞一挥手,从门旗下推出一个人来,那人被捆的结结实实,披头散发,脚步踉跄,正是张顺。

      樊瑞喊道:“柳姑娘,你能如约而来,贫道十分欣慰。现将人质还与你军,请将我兄弟亦放了吧。”

      柳画桥早有准备,向张清点了点头。张清在马上牵着捆在八臂哪吒项充身上的绳索,纵马前行了几步,突出队伍之外。对面飞天大圣李衮也牵着张顺出列。二人同时牵着各自的人质阵前相对,二马错蹬之时,手中绳索交换,各自带了自家的人回到本队。

      “张顺哥哥!”柳画桥上前急忙割断了张顺身上的绳索,只见他发髻散乱,衣衫蓬乱,两边锁骨处还有新鲜的血迹。柳画桥见他被折磨成如此模样,恨恨道:“我还他一个完好的项充,他竟然对哥哥你如此心狠手辣!”她踮脚伸手将张顺散开的乱发轻轻捋向他的耳后,道:“哥哥,对不起,委屈你了!小桥替你讨回来!”

      张顺为她指尖掠过耳后那温柔的触感轻轻一颤,原本因忍受疼痛而紧绷的眉眼舒展了开来,轻声道:“没事的,我没事。”

      柳画桥叫来军医为张顺敷药治伤,自己又回到阵前。那边樊瑞也已经候着。柳画桥大声道:“之前我与樊山主所定三局两胜之约,今日请山主出题吧。输掉的一方愿赌服输,不可反悔。”

      樊瑞哈哈大笑道:“不错,正是愿赌服输。我这里已备下三题。”

      “请山主示下。”

      “第一场比试,山中狩猎。”樊瑞道,“芒砀山绵延百里,奇珍异兽多隐其中。所谓‘山中狩猎’并非泛泛猎些山狍雉鸡谁多为胜,而是要去猎取山中一种异兽。此兽形如猿猴,却是白首赤足,出没于山林间。狩猎时间为一日,你我双方只得各派一人,猎得此兽者为胜。”

      这一题倒是柳画桥没想到的,她点点头,又听樊瑞说第二题:“这第二场比试,是落叶飞花。前方山腰不远处有一棵古树,每隔一日它便会落叶下来,晨昏各一次,每次落下的叶子正好是不多不少一百片。比试的题目就是用暗器在三丈之外将这些树叶破为两半,破叶多者为胜。

      “第三场比试,为摆阵破阵,你我双方山前各摆一座阵法,士兵也好,物器也好,道法也好,随其所用;守住自己阵的同时派人破对方之阵,阵法先破者输。此为三场比试。此三阵皆是胜负清楚,不难判断,故不需他方裁决,柳姑娘看可好?”

      柳画桥见多半在她意料之中,淡然道:“先前既已约定比试题目由山主定,如今我又岂有反对之理?山主早就胸有成竹,便容我与诸位兄弟商量一下谁来应战罢。”

      “那是自然。”樊瑞道,“一个时辰之后,此间比试开始,如何?”

      “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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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画桥与其他几人聚在一处,公孙胜道:“军师心中可有打算?”

      柳画桥点点头道:“我本算定了道法与暗器这两场,所以向天王哥哥讨了公孙先生与张将军,这两场还请二位费心了。”

      公孙胜笑捋须髯道:“这本是张将军与贫道所长,又在军师算计之内,自然尽心。”

      释云也道:“小桥妹妹神机妙算,真是女中诸葛也。”

      柳画桥道:“姐姐确实过奖了,山中狩猎这一仗我就未曾算到。想来他久居芒砀,对此间地形风物了如指掌,对那异兽的捕猎应是有七八分把握,我等客场作战,十分不利。”

      “客场作战?”董平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道,“这话却是新鲜有趣。”

      柳画桥看了他一眼,道:“董将军,现如今公孙先生与张将军要比试后两场,张顺哥哥有伤在身,三娘、释云姐姐与我一般乃是一介女流,怕见那怪兽,只得你走一趟了。”

      董平一笑,道:“既如此说,那董平自然当仁不让。”他面上表情愉快,仿佛与昨夜林中面无血色的那一个并不是同一人。

      柳画桥暗暗冷哼了一声,这个人,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么?真恨不得拼着输一场的结果,让他被那身似猿猴,白首赤足的怪物给吃了才好!

      公孙胜道:“董将军莫要轻敌。樊瑞道那异兽身似猿猴,白首赤足,莫非是传说中的上古凶兽朱厌?”

      柳画桥恍然,难怪她觉得这描述似乎耳熟,经公孙胜一提醒,她才想起,这描述,不就是《山海经》里提到的怪兽“朱厌”么?传说朱厌现世,天下必有兵戈之祸。山中出现朱厌,倒也正合了此间乱世。

      柳画桥道:“朱厌乃传闻之物,果真会出现在这芒砀山上?”她说着又转向董平,假做关心状道,“董将军,若真是朱厌兽,必然此行凶险,要是将军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如何向天王哥哥交代?不如我等弃权了这一局吧。”

      “呵,军师放心,董平这点胆量还是有的。输便输了,又何须弃权?”董平瞅着柳画桥,目光中带着挑衅的神情,仿佛在说:激将法很有趣么?柳画桥白了他一眼,并不再多言。

      计议已定,众人回到阵前。

      樊瑞一方第一阵派出的乃是飞天大圣李衮。

      樊瑞看了看天色,道:“现在是辰时将过的时辰,明日巳时为最后时限,那异兽的巢穴在芒砀山赤帝峰之上,请动身吧。”

      董平早备好了干粮和水,着了自己浅铜色的轻甲,箭壶、长弓、宝剑与双枪都佩戴好了,待要翻身上马,忽听身后一声小小的呼唤:“小楼哥哥……”

      董平回过头来,见扈三娘紧跑几步到了他近前,低声怯怯道:“小楼哥哥,我不怪你。你……要小心,那凶兽若真的有异,莫要逞强。”

      董平看多了怨妇的眼泪,听多了被抛弃的谴责,本是展着欠揍的笑颜准备欣然接受斥责和埋怨的,没想到扈三娘说的竟是这个。他敛了笑容,道:“三娘,你已知道我对你并非真心。”

      扈三娘听到他这话,眼泪险些要掉下来,却强忍着道:“我知道。”

      “你还有不知道的。”董平索性松了手中缰绳,转身正对回扈三娘,说道,“我离开梁山之前,看到王英那厮对你有意思,我便诱导了他想办法让你委身于他。到那时,我便摆脱了你,你也不会恨我,要恨,也只是恨那矮子。”

      扈三娘此时终于再也忍不住眼眶中来回打转的眼泪了,她伸手抽出背后日月双刀中的月牙刀顶在董平胸前,颤抖着声音道:“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董平一字一顿地说,“我、最、讨、厌、别人自以为是的怜悯。”他眸中那原本如星辰一般的亮光忽的暗灭了,只剩下仿佛看不见底的黑色,“你以为你看了那些东西便了解了我么?省下些心思另找一位真心待你的夫君吧。”他抬手拨开扈三娘抵在自己胸前的刀,翻身轻盈地跳上自己的追云骢,跃马向着赤帝峰的方向而去。

      扈三娘垂了手中刀,望着董平一人一骑远去的背影,泪水滚滚而下。为自己,也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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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帝峰便是芒砀山闻名天下的原因之一,相传这便是汉高祖刘邦斩蛇之处,乃兴汉之源。董平心知此场比试本就不公,那樊瑞只说异兽在赤帝峰上,赤帝峰好大一座山,只有一日,却叫人上哪里去找?昨日柳画桥告诉他的事情已经让他烦躁了,刚才又被扈三娘那么一搅,他不禁有点心不在焉放慢了马速。忽听前方一个声音唤他道:“董将军。”

      董平抬眼一看,竟是飞天大圣李衮停了马正在不远处等他。董平拍马上前来在李衮身侧,道:“李兄,在此等候小弟,不知有何事?”

      李衮满面笑容道:“董将军,你我不妨边走边叙,毕竟有一日之限。”

      董平也十分恭谦客气地笑道:“好,请。”

      只闻李衮道:“贵军师大度,让樊先生出题比试,樊先生出题看似公平,我却不以为然,我以为,既然是如此巨大筹码之赌注,则理应真正公平。好比董将军与我的这一局,限定了一日之内猎到异兽,可是董将军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赤帝峰如此巨大,异兽的巢穴亦不易寻到,何谈一日之内猎杀到异兽?所以我愿带董将军前去那异兽的巢穴,你我再公平捕猎。”

      董平笑吟吟地听他说话,心里已亮如明镜:公孙胜与柳画桥都说了,那异兽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凶兽朱厌,与此等凶兽相斗,一介普通人能有几分胜算?多半是葬身兽口罢了。樊瑞此局并非真要比试输赢,只是教李衮做个幌子,将梁山的人引到朱厌的巢穴,梁山的人被朱厌所杀,这不就是一个大大的下马威么?

      想到这里董平心里暗暗地叫了一声:“好狠心的女人!”柳画桥想必在听到公孙胜说这是朱厌的时候便将樊瑞的心思揣摩了透彻,却派了他来送死,还拿话激他。他当时心里还惦记着昨夜之事,有些恍惚,并未深想,此番才意识到柳画桥是真的要为施维络的事动真格的了。不过,她可知董平的本事究竟有几斤几两?

      这一切想法都是瞬间闪过,董平面上只做不知,满面恭敬道:“以前多闻绿林出豪杰,芒砀出英雄,如今一见李兄,果真是顶天立地一条正直的汉子,既如此,此场比试不论输赢,李兄这个朋友,董平是交定了!”

      “嘿嘿、嘿嘿,董将军客气了。”李衮干笑了两声道。

      二人向山上前行,很快就到了不能骑马的山路之上,董平与李衮将各自的马拴在水草丰美之处的树上,以保证马匹在这一日内的饮水吃食,然后徒步上了山。

      李衮对着山上甚是熟悉,轻车熟路带着董平向上爬去。待二人爬到一片略微平坦的小树林之中的时候,下半日已然过半。李衮指着再向上的方向道:“董将军,你看,上面便是那异兽的巢穴了。”

      董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离他们所处的树林二三十丈高的地方有一处山洞,通往山洞的路和洞口周围都被密密麻麻的藤本植物所缠绕。其实从走进这个树林开始,董平就意识到了不对,原本鸟声虫鸣不断的山间到了此处竟完全不见了动物的叫声,那巨大的山洞张着黑黝黝的口,仿佛要吞噬一切活动的物体。

      李衮在董平观察周围地形的时候已经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之中拿出一个油纸包,道:“董将军,这接下来定是一场硬仗,你我不妨坐下吃些东西,也好有力气去捉拿怪兽。”说着把油纸包打开,里面竟是一只烧鸡。

      好的烧鸡理所应当很香很好吃,但是这只烧鸡,香味也太大了一些。

      油纸包一开,整个林子里都弥漫着烧鸡的香味。当这香味飘散开来的时候,董平感觉到了脚下的震动,听见了低沉的怒吼。他在李衮拿出油纸包的时候全身就进入了警戒状态,此刻他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欺身到李衮身后,伸手制住他的咽喉,将他挡在身前那震动和低吼传来的方向。

      李衮本想用烧鸡引出怪兽趁着董平惊讶慌乱之时抛下烧鸡逃跑的,可是他没想到董平根本就没有惊讶慌乱,反倒换了他现在陷入巨大的慌乱之中,以至于他竟然忘了招来这慌乱根源的罪魁祸首——那只放了药粉而导致香味过大的烧鸡——还在他的手中牢牢地抓着:他看见一只红眼睛的带着獠牙的像山猪一样的东西向他奔腾而来。

      在他被吓晕过去之前,他觉得自己拿着烧鸡的手一阵巨疼,好像被什么重重地击打了一下,烧鸡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飞了出去。

      “呵,居然吓晕了。”董平一脚踢飞了烧鸡,松手将李衮扔在地上,从背后取了双枪追上了拐了个弯又朝烧鸡跑过去的那只怪兽,然后一跃而起,右手枪直直地向着怪兽的背心扎了下去。

      董平用力很大,以至于那枪扎得太深他一时未能拔出来。怪兽疼痛地嘶吼起来,它愤怒地抛下烧鸡,回身来攻击董平。董平的枪没有拔出来,见怪兽发了怒,只得放了手向后弹起,躲开了那怪兽转头撞来的獠牙。怪兽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怪兽背上的伤口仿佛对它并无实质性的伤害一般,它一次又一次地向董平发动攻击。董平一边躲避着它的攻击一边仔细观察这只山猪一般的怪兽,他灵巧地又在这只怪兽的身上创造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伤口,可是这只怪兽却依旧越战越勇。董平的力气却在流失,他开始流汗。

      师父苍黄曾经告诉过他,一切事物都有自己的弱点,那些看似强大毫无可以击破之处的人或是东西,只是善于隐藏自己的弱点或是他的弱点不过恰恰剑走偏锋了罢了。然而,一旦这些弱点被发现了,那么后果往往是最致命的。

      那么这只怪兽的弱点在哪里?

      董平躲避怪兽跃起的当口,看见了他血一般红的眼睛。

      难道是眼睛?

      董平面对怪兽发起的新一轮的攻击,并没有如同之前一般避让待怪兽冲到面前,他堪堪一扭身形,却只把要害让了过去,怪兽的獠牙那锋利的尖端擦着他的右上臂嗤啦一声划过,衣服破碎鲜血飞溅的同时,董平左手的枪已经扎进了怪兽那血红的眼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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