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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五十七章 ...

  •   第五十七章前尘阑珊

      第二日天还未亮,李家庄中就喧哗不已,很多庄丁聚在庄门口嚷嚷着要离开。石秀拨开人群,见李应正在安抚庄丁们,便问旁边站着的李贤瑜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如此之乱?”

      李贤瑜道:“石叔父昨夜可听到满院的口哨声歌声?”

      石秀点头。

      “那歌曲是郓州乡里的童谣,流传在这附近的村镇。我家庄上的庄丁多是这些村镇里来的。”一旁的李鸾珂说道,“原本昨日一场厮杀,受伤了的人心有不愿,未受伤的人兔死狐悲,军心已经动摇。昨夜不知是谁又起头唱了这思念亲人的曲调,今日便是这般场景了。”

      “那李庄主的意思是……?”石秀望着疲于应付的李应,虽然他早听了董平那“四面楚歌”的计划,知道事情必会如此,但多日相处,也与李应一家有了些感情,心里暗暗叹息。

      “爹爹要用强势镇压住他们。”李贤瑜道。

      李应让忠心不二的庄丁拿着武器将闹着要走的人赶回院子里去,众人不服,仍有要死要活往外冲的。石秀大步上前,手中朴刀一挥,将那人毙于阶前。众人一看死了人,一下都噤了声。石秀仍举着朴刀,大声道:“石秀虽然来李家庄的时间不长,但李庄主宅心仁厚,慷慨大方,待我如亲生兄弟,各位来得时间都比石秀早,受到李庄主平日里的好处更是不计其数,如今庄上有难,你们却做了缩头乌龟,纷纷要逃,我石秀第一个就不同意!你们谁要再想临阵脱逃,先问问我手中的朴刀!”

      这一招杀鸡儆猴果然有效,那些嚷着要走的庄丁顿时没了脾气,乖乖回了后院。李应对石秀十分感激:“好兄弟!谢谢你!”

      石秀收了朴刀,道:“庄主待我不薄,石秀理当出力。可是如今这前门有虎,后门有狼,往后便要如何?”

      李应闻言,垂了头不语。

      石秀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石秀这一叹被李鸾珂看在眼里,附在弟弟耳边道:“石叔父似是有话要说,却又有隐情在内,你追上去问问他。”

      李贤瑜听了姐姐的话忙追着石秀往他的住处去了。

      李应刚刚平息了后院失火的事情,却有庄丁来报说扈三娘和董平率军在庄前骂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应不耐道:“紧闭庄门,不要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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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石秀院门口李贤瑜方追上石秀,道:“石叔父,方才侄儿见您欲言又止,昨日亦是如此,是否有什么难言之语?”

      石秀看了看他,将他拉进自己住的院子,严肃道:“我是有想法。只是这想法实在难以启齿,令尊也不一定能够理解。但目前观之,只有此法可救庄主一家上下。”

      “叔父请讲。”

      “弃下这庄中产业,投奔水泊梁山,共灭祝家庄。”

      石秀一语,惊得李贤瑜倒退两步:“叔父是说要我爹爹上山做贼?”

      石秀安然看着他,道:“你可仔细想想,如今祝家庄大有不破李家庄不罢休之势,我庄上如今不禁是弱势,且人心涣散,如何敌得了兵强马壮的祝家庄?我庄一破,若被抓去,后果堪忧,只恐你爹爹、你姐姐与你要在祝家庄为奴为婢。你可吞得下这口气?我方才不说,是因为此法实乃无奈之举,你爹爹又是忠义之人,必不愿落草。”

      李贤瑜定神想了想,道:“那我们就只是逃走,并不落草呢?”

      石秀摇了摇头:“祝家庄要抓的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就心甘情愿隐姓埋名躲藏一世?”

      李贤瑜不再言语,垂头沉思。石秀知道他已接纳了他的言语,只等他将此话传与李应了。便道:“瑜儿,不论最后你爹爹的决定如何,死战也好,离开也好,或是上梁山,石秀都愿相助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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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庄前,扈三娘派人搦战,骂了许久,却见李家庄那厢毫无动静,转头看董平,正在门旗下悠闲地打着呵欠,顿时又是一股无名怒火冲上脑门,道:“董平,两军阵前,你怎的如此散漫!”

      “两军阵前?董平只看到咱们这一支军队啊。”董平又打出一个呵欠,“我告诉过姑娘了,昨夜的‘四面楚歌’之计绝对奏效,今日李应疲于应付那些异心的庄丁,定不会出来应战的。我军只需观察李家庄开始逃逸庄丁了之后趁他人心涣散,军马不齐攻他个措手不及,李家庄、李应即可纳入囊中。何必在此辛苦叫骂?”

      “你……!”董平说得有理,计策也是人家的计策,还成功了。扈三娘找不出骂他的理由,一时语塞。扈三娘从第一次见到董平开始,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总想找各种理由找他出气。一路过来,扈三娘几乎一见到董平就找茬,董平却每次都不以为意,哈哈一乐,或是几句半真半假轻佻的话语四两拨千斤地将她顶得无法言语。

      “姑娘还是回营吧。”董平道。

      扈三娘气呼呼地将令旗一挥:“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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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又是满面怒容地回来了。”回到帐中,芸娘迎了上来,递上茶水,对扈三娘道。芸娘是扈三娘的贴身婢女,长着扈三娘四岁,不论扈三娘到哪里都带着她。原来扈三娘从小脾气骄纵,性格又傲气,之前爹爹扈兴为她找来的丫鬟都是没跟她多久就受不了她哭着去求老爷调走,或是被她不满意的赶走了。

      直到芸娘。芸娘娘家姓覃,穷困潦倒,只得将女儿卖给有钱人家做婢女,芸娘在扈家庄起初只是个粗使丫头,后来高级一点的丫鬟都被扈三娘嫌弃尽了,扈庄主只得从粗使丫头中再挑人,见芸娘长得干净老实,便怀着试一试的心思将她放到女儿身边。没想到芸娘却是待住了,也不知是芸娘的性子太好,还是扈小姐转了性,这一待就是七年。

      扈三娘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没滋没味,便放在桌上,道:“不知怎的,看见那姓董的就有无名怒火。细想下来,他却也未曾真的得罪于我。”

      芸娘在扈三娘身边坐下,道:“恐怕小姐是还放不下七年前的事情吧。”

      扈三娘看了看芸娘,低头捋着腰间玉佩上的丝线,道:“他确实有点像。可是,如果真的是他,他又为何不认我?且不说认我,却像是根本未曾见过我。我一想到也许就是他,而我多年念念不忘之人竟与我对面不相识就气愤不已。”

      芸娘柔声道:“小姐不日将要嫁与前程似锦的祝家三公子,又何必执着于儿时一场梦境。”

      扈三娘将玉佩撒了手,那晶莹剔透的玉佩落下,被穿着它的丝线拉住,抖了抖,继而在她腰间来回晃动起来:“我定要找个机会,问他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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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三娘又等了两日,却不见李家庄有任何动静,便问董平道:“你那计策恐是失败了吧?如何至今也未见到如你所说的庄丁逃逸?”

      董平一笑:“姑娘从来就不知耐心二字如何书写么?”

      “你!”扈三娘压了压心中火气,又道,“董平,我问你,你以前可来过这独龙冈上?”

      “也许吧。”董平不在意地答道,“少时走过许多地方,忘也忘了多半。”

      扈三娘皱了眉,又要再问,忽有庄丁来报,说李家庄东面发现了出逃的庄丁。

      扈三娘与董平立即率祝家庄人马拔营前去攻打李家庄。一路摧枯拉朽,遇见的李家庄庄丁们死的死,逃的逃,二人直接杀奔李府,要去擒那李应一家。

      朱漆大门竟然一推即开,扈三娘一马当先冲了进去,还没两步,□□马踏上机关,嘶叫一声马失前蹄,将扈三娘活活掀下马去。扈三娘重重摔在地上,忽听耳畔风声,侧面廊柱机簧□□出数只飞刀直奔她而来。而此时她摔得浑身疼痛动弹不得,扈三娘只得闭上眼睛,等飞刀过来,却被人猛地抱住,借着那人冲过来的惯性,两人滚出去好远,躲过了飞刀。

      扈三娘睁眼一看,抱着自己的正是董平。

      原来方才董平见她鲁莽往里冲,想要劝阻她已触动机簧,只得弃了马飞身过来救她。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躲过门口的飞刀,他们落地的地方又是另外一处机关,牵动了院里假山中的机簧,数十只飞刀犹如雨幕般变本加厉地飞来。

      董平扭头看见了扈三娘的马。此马是扈三娘的爱马,一匹难得的宝马良驹,方才受了惊之后很快就安定了下来。董平放开扈三娘,起身伸手拉住马缰用力一扯,将马拉到二人身前,抽腰间佩剑向着马腿就是一剑。

      马腿被他斩断,整匹马倒了下来,时间点拿捏得正好,那几十只飞刀刚到,纷纷噗噗噗扎进了马身子里。

      扈三娘虽然得救,但眼见爱马如此下场,撕心裂肺吼道:“董平——!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它!”
      董平冷冷看她一眼,道:“不然死的就是你。”说着拉起她冲出李府的门口。

      他们带来的人马还在门口,董平下令道:“包围起来,直接用火烧。”兵丁们得令,迅速围住了李府,放起火来。

      此时亲见爱马惨死的扈三娘,半是惊惧半是心痛,已经泣不成声。

      扈三娘低头往腰里去摸帕子擦泪,却见自己腰间的那块玉佩碎得只剩了半块。想是从马上摔下时坏的。伸手捏住玉佩,不禁哭的更伤心了。

      董平见她梨花带雨,缓了语气,哄道:“莫要哭了,给手下庄丁们看到不丢脸么。”

      扈三娘只是捏了玉佩不做声,董平看了看,从腰间将自己的玉佩解下,递到她面前:“既然已经碎了,又何必执念于此?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呶,我这块比你的好看多了。”

      这一句话,如同一道闪电照亮了她逐渐淡去的过往。她抬头对上他黑亮的眸子,七年前的那个夏天在她脑海里清晰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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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祝朝奉的娘亲祝老夫人还尚且在世,那些日子祝朝奉要为母亲操办六十大寿,请了戏班子来搭台唱戏一个月。她还是个小女孩,并不喜欢看台上那花花绿绿的走板唱腔,无聊烦闷了自己偷偷跑到院子里玩耍。早晨过来见到祝老夫人请安的时候祝老夫人喜欢这个漂亮伶俐的小丫头喜欢的要死,给了她一块玉佩作为见面礼。那玉佩晶莹剔透,煞是好看,扈三娘欢喜极了,将它挂在腰上,就在院子里扑蝴蝶玩。没料蝴蝶没扑到却摔了一跤,玉佩磕在石头上,碎了。

      扈三娘捏着玉佩掉眼泪的时候,他出现了。漂亮的小男孩,黑亮的双眸,看着她:“既然已经碎了,又何必执念于此?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呶,我这块比你的好看多了。”伸手过来,掌心中一块温润的玉佩,确实比祝老夫人给的那块漂亮。

      小女孩忍不住漂亮事物的诱惑,拿过了玉佩在手中把玩。

      小男孩笑笑,变戏法一样,另一只手伸出来,刚才那只翩翩飞舞的大凤蝶正落在他的手背上。

      真是惊喜不断。

      那个下午是扈三娘有生以来最愉快的下午。那个神奇的男孩子会用兰草编织活灵活现的蛐蛐,会用树叶吹出各种鸟儿的叫声。

      日暮告别的时候扈三娘问他的名字,他笑而不语,转身离去。

      后来扈三娘在戏班子里发现了他,向人打听他的名字,他们说他叫小楼。于是三娘每天去后院期待再遇上小楼,虽然十次有五六次落空,但等到他的日子总是令三娘欢欣无比。他会很多奇巧的手段,让三娘看得瞠目结舌,似乎一成不变的无聊生活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一个月后,小楼跟着戏班子走了,走的那天并没有跟她打招呼告个别什么的。扈三娘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她摔了小楼给她的所有小玩意儿,最后拿着这个玉佩住了手,把它挂在了腰间,一挂就是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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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以前否在戏班子待过?你是否以前唤做小楼?”扈三娘满怀期待地望着董平。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董平玩味地注视着她。

      “你真的一点不记得三娘?”扈三娘紧盯着董平的眼睛,想看出一丝端倪。分明就是他,可是他为何表现的不记得自己?七年,明明就不是很长的时间……

      七年,七年了。

      她心里这时才猛醒,其实七年…是很长的时间啊。他从一个戏班子里的孩子,成为东平府的兵马都监,这中间经历的事情一定多到她扈三娘不能想象。忘记一个儿时偶遇的人,是多么寻常的事情。

      而她却不一样。对她来说,在扈家庄的每一天相似的近乎枯燥,七年前那欢快的一个月是她生命的亮点,所以她怎会忘记?

      扈三娘想到这里,心里难过至极。

      董平自然不知晓扈三娘的心理活动,见李府火势渐大,并无人逃出,知道石秀成功带走了李应一家,安了心,传令收队。

      扈三娘已经没心思考虑跑了李应的事情,找了匹马骑着,跟着董平退出李家庄。

      “现在如何?”董平问垂头丧气的扈三娘。

      “李应跑了。”扈三娘回头看了看已是一片火海的李家庄,“回祝家庄去吧。”居然没有对董平发脾气。

      二人率军向祝家庄方向去。董平忽然开口道:“方才姑娘问我,是否在戏班子里待过,是否曾被唤作小楼。”

      扈三娘闻言向董平望去,满怀期待,等他的答案。

      董平点点头:“是。”

      “那……那你可记得我……”扈三娘心跳得厉害,渴望着,却又害羞地低下头去。

      “怎会不记得。”董平淡淡地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当年是,现在也是。”

      “那你为何却装作不识得我?”扈三娘热切地抬起头来。

      “呵,我在等姑娘想起我来。”他笑了,眉眼风流,容颜魅惑,向她伸出手去。

      扈三娘满心欢喜,素白柔荑落在董平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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