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你有了》公路飞行

6、动了胎气

　　大侠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当头一剑劈头盖脸而下，真真力压千钧，波澜壮阔，一如苍龙出海，雄鹰振翅，那劫镖的歹人曲一鸣为剑气所伤，只向后急急退了三丈。
　　“啊？逆水寒！？”
　　有人惊呼，这一声犹如平地响雷，在山道上炸了个震天聋。
　　戚少商目光一凛，向前方各人打量过去，除了七倒八歪的镖师们，立在道中央劫镖的歹人倒也不多，从左往右数，从右往左数，不过区区一只手五个指头那么多。可是劫镖的若不是大群山贼呼喝而来，前有陷阱后有机关，毒药石灰粉铺天盖地地撒，那反倒是件头疼的事情。
　　为什么呢？戚少商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这说明来者武功不浅，以一当十，他一个能担八百的大侠，若是稍不留神，可也要着了人家的道，落了下风。
　　为首的已经被唤出姓名，便是那狂妄嚣张的曲一鸣，戚少商退隐江湖已有一些年头，之前在东海岛屿上碰见的少侠傅红雪，听说早就是排名数一数二的高手，而他居然听都未听说过，是以眼前着曲一鸣是何方神圣，他也是不知不解。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刚刚曲一鸣急急后退出三丈，步伐未见凌乱，下盘笃定稳当，两人当真交起手来，还真不晓得输赢如何。戚少商见他呼吸轻浅，内功底子倒是不如自己，只是也不能大意。有的人习武重的是剑法的别出心裁，眼花缭乱，挑断你脖子上的大血管，制住你各大要穴的门脉，只求快、狠、准，不需要多少内力。比方家里那个，力气比不得他，便专门动些邪门歪路，先佯装不支，再来个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一旦有空当可钻，那真是比兔子蹿得还要快。对这曲一鸣，万万不可大意。
　　再看曲一鸣身后四人，皆是一身黑色劲装，所持的利器有刀有枪，不一而足，看起来皆是趁手用惯的家伙。在戚少商打量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打量戚少商，眉宇间竟是生出许多不屑，根本不把他这个退隐江湖的世外高人放在眼里。
　　戚少商知道他虽然已不在江湖，而江湖上仍有他的传说，坊间说书先生把九现神龙的武功吹嘘得天花乱坠，说他能上天入地，起死回生，百毒不侵，吃箱子燕就跟吃西瓜霜似的，纯粹扯淡。你想一个武功高手闭关修炼，他面对的永远都是木桩和假想的敌人，他的武功再漂亮，招式再凌厉，也不过花架子，真正高手对决，往往两三招就能定生死。如果人都死了，输赢还有意义吗？你不会跟对方说因为我这套剑法最厉害的是第九式，所以请不要在第一招要了我的命，容我一一耍来给你瞧瞧。
　　没错，因为顾惜朝的存在，他的武功显然没有退步多少，可是他熟悉的是顾惜朝的套路，顾惜朝的拳脚，如果一个扶桑剑客来跟他挑战，他还得研究研究出剑的力度和角度。你的每一个敌人都是不一样的，不能用对付顾惜朝的方式去对付眼前的短兵相接。
　　“你果真是九现神龙？”曲一鸣道。
　　“不才，正是戚少商，至于什么九现神龙，江湖上的朋友给起的诨号而已。”
　　“好，既是戚少商，今日我们兄弟几个弱是杀了你，也正好在江湖上扬名立腕。”
　　“好大的口气。”戚少商冷笑。
　　打架这种事，定然要胆大心细，无论肚里有没有，先在气势上吓倒对方。
　　奈何那曲一鸣也不是个孬种，九现神龙的名头显然不放在他眼里，“看招！”
　　戚少商提气运力，一招“一发千钧”几乎融合了他毕生修为和十成功力，照着曲一鸣当头砍下，曲一鸣抬剑一挡，只听得“当”一声，火花飞溅。
　　戚少商心下一沉，道：“哎哟不得了，坏菜了！”
　　曲一鸣早已躺在地下“嗷嗷”惨叫，在他跟前，是被逆水寒一剑削断的一柄青龙宝剑，连同刚刚一道儿砍下的手腕子，那五指尚且在抽搐。
　　这显然是戚少商没掌握好分寸，力气使大方了。
　　“这……这……”余下四位劲装汉子一时傻眼了。
　　戚少商也傻眼了，他不曾料到对方武功如此不济，好歹稍微挡一挡，兴许就能留下这只手腕子了。
　　镖队的镖头高无疾赶紧抢上前来，捡起地上那只血手，塞进曲一鸣的怀里道：“哟，这切口还挺整齐，赶紧拾掇拾掇，若是两个时辰内能赶去东海药王岛上寻到神医孙梦蝶，指不定还能给你把手腕子接上。”
　　曲一鸣抱着手腕子“哇哇”大哭，“等我排上队，我的手腕子都长蛆了。”
　　“没事，你可以多出点银子挂急诊。”
　　镖队中的少年从灌木丛里爬起来，喝道：“爹，你怎么对一个悍匪山贼有这般妇人之仁？”
　　“小孩子家懂什么？”高无疾瞪了他一眼。
　　戚少商也觉出蹊跷，是以曲一鸣抱着断腕哭哭啼啼向东疾奔而去，他也没有追捕，不是不想追，而是他刚刚那一下，力气使大发了，现如今小腹处正隐隐作痛，好似动了胎气。
　　高无疾上前来拱手一揖，道：“戚大侠，多年不见，你依然是丰神俊朗，武功盖世，在下真真开了眼界。”
　　戚少商心道：那么个菜鸟，你们押镖的居然给打得落花流水，现如今这江湖是纸糊的不成？害得老子出手，还动了胎气，哎哟哟，这肚子怎么益发疼得厉害了。
　　高无疾见戚少商隐而不发，以为他不想理人，遂上前一步，更加靠近戚少商，“戚大侠，家父便是神威镖局老镖头高风亮啊，在下对戚大侠的景仰犹如滔滔江水……”
　　“打住！”戚少商抬手一挡，“你快些收拾收拾，打点打点，赶路要紧，后会有期。”
　　“我还不曾谢谢戚大侠出手。”
　　戚少商收剑入鞘，转身即走，另一手隐隐抱着肚子，真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戚大侠留步！”高无疾上前一把扯住戚少商的袖子，道：“戚大侠，如今江湖正有一场大浩劫，戚大侠不能坐视不理啊！”
　　戚少商一抽手，竟然没能脱将出来，再一抽手，“嘶啦”一声，袖子上的布帛硬生生给撕下一块。
　　“哎呀，失礼失礼！”高无疾羞愧难当，同时更加扯住戚少商的袖子，“戚大侠，在下笨手笨脚，撕坏了你的衣服，一定要赔，一定要赔。”
　　“不必了！”
　　戚少商也不管袖子了，先管住肚子里的孩子要紧，遂暗暗运力，护住心脉，朝小道上发足狂奔。
　　高无疾起先还能追上他两步，只是轻功哪里记得上九现神龙，不出三里地，就给落在后面。
　　戚少商找了一片茂密的草丛，闪身钻入，然后趴在那里简直要捶胸顿足。
　　什么江湖正有一场大浩劫，恐怕刚刚所谓劫镖，只是引他出手而已，果然他不混江湖，还有江湖事找上他。现在什么江湖大浩劫，都比不上他腹中的小娃娃来的重要，若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他就……呸，至少把那曲一鸣找出来碎尸万段。
　　戚少商解开腰带，往亵裤里一摸，刚刚胯间还湿滑粘腻，恐怕是不妙，这一摸之下，他简直惊出一头冷汗，之间手指尖上，果然有些斑斑驳驳的血迹。
　　戚少商急得抓耳挠腮，现如今，需得静养，最好抓一副安胎药。
　　他前后左右瞧瞧，再掐指一算，勉强以剑抵地，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最近的镇子离此处也不过五里地，撑到镇子上，就能抓到安胎药，再寻一间上房，运功调息，应该能保住腹中的胎儿。
　　戚少商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更能深刻地体会到，大侠，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尤其还是身怀六甲的大侠。
　　若不是这个孩子，刚刚那样出手，便是力气使过了头，哪至于血气翻涌，伤了自己。
　　戚少商一边懊悔，一边以剑为拐，慢慢向前方小镇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