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控》菊**碎

5、四

　　饕餮的胃巨大无比，我蹲坐在一个角落，那像海浪般的胃酸不能够到的地方，不时还有食物残骸随着胃液冲了上来。

　　我在想象着寥的表情，会是兴奋地笑起来，还是兴奋地笑起来？

　　前者是我终于如他愿逃了，挑起了他的兴致，后者是我死了，他打算用什么方法把我从一个死人变成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在饕餮的胃里，我无别的事可做，就胡思乱想起来。想起寥其实只是一个被孤寂荒凉了心，扭曲了脑子的可怜虫，我终于会心地笑了出来。

　　在饕餮的胃里，我自个儿数着日子，虽然没有阳光，看不出昼夜，可是我默默数着心跳，饿的时候在胃壁剜一块肉。在饕餮的胃里，我勉强还能听得到外面的声音，如这只饕餮把主人的马车一口吞了，主人的咒骂声；主人不给喂食，饕餮的怒吼声。

　　终于，我等候已久的机会在一个月后，来了。

　　饕餮的主人要带着这只饕餮外出，出去一个据说是地狱深渊，离魔界很远的地方。

　　我早已经抛弃了所有，我只剩下一个自由的灵魂，地狱，我不怕。

　　漫长的一个月，我知道我全身发臭，一个月不洗澡，还窝在这家伙的胃里被那胃液熏得，狼狈已不足以形容我的状况。

　　饕餮在慢慢走着，直至听见来人的声音，它的主人把他停住，之后还有交谈的声音。

　　它的主人似乎把它留在原地，跟着来人走了。

　　我拔出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这把是湮送给我的，之前在斗兽场被饕餮撞飞的不过是之前的那一把。用手指轻轻一碰刀锋，那铮铮的嗡鸣声，感觉自己的生命仿佛被吸了进去。

　　好诡异的匕首，不过，这些不是我关心的事情。

　　我把匕首指向饕餮的胃壁，握着匕首的手甚至有点颤抖，等了如此之久，渴望的，不就是划破这层壁垒的瞬间吗？

　　湮的匕首，轻易地划破饕餮的铁胃，刺眼的光芒从那裂缝里透入来，我眯起了眼睛。

　　那一瞬间。

　　我向往的光芒，我向往的自由，都从这条缝里露出来了。

　　我两手慢慢拉开饕餮的肚皮，即使满手都是它的鲜血，我也毫不在意。

　　我瘫在地上，饕餮的鲜血染红了我，我在血泊中微笑，光扑到我身上，泛出圈圈光晕，我的眼睛被刺痛了，慢慢湿润。

　　天空浮云飘荡，太阳虽然刺眼，灼热遥远令人不敢直视，但我还是眯着眼，望着它，光、希望和自由，有了这三样，哪里不是家？

　　光晕中忽然冒出一张脸，白皙而妖异。

　　阳光逐渐被浮云遮盖，天空一片阴霾。

　　“该回家咯，我的眉儿？”

　　我想过很多种逃跑的下场。

　　虐打，奸污，还是撕碎，我哪一样都想过，可是，没有想到，寥把我变成一只鸟。

　　一只如我名的鸟，画眉。

　　我没有被关在笼子，可是却飞不出寥的手掌心。

　　自从我变成一只鸟，我再没有被寥用花样玩过，可是，我却时时刻刻被他拿捏在手里把玩，没有一刻松手过，每次我想扑腾两下，他脸色忽然会阴沉下来，连假面的微笑也省去了，狠狠地把我抓在手心，直至手心的汗水把我的羽毛弄得濡湿。

　　一只猫儿死死盯着我，不时在地上磨着爪子，虎视眈眈，对它的盯视，我只是扑腾了两下翅膀。

　　寥把我放在手心，手指慢慢顺着我的羽毛，轻笑：“怎么了？又想溜进谁的肚子里，躲上几个月来装死？”

　　我用尖尖的嘴啄开他的手指。

　　他收回手指，并把手指往唇上一舔，道：“好痛。”

　　“你被饕餮吞了，我真以为你死了。”他忽然蹦出一句，没有看着我，眼神有点茫然，我看着他的眼睛，久久没有动弹。

　　“要不是我在你身上做了工夫，你躲在饕餮的肚子里这么久，我是怎么也发觉不了的。”

　　对此我是自认倒霉的。

　　“眉儿，你知道，生命有多长吗？”他敛起眼神里的东西，勾起了嘴角，回视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是人类，生命只有短暂的几十年，不可谓长，也不可谓短。

　　“我是个魔，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魔，但是我已经不知道我该活下去，还是死去，我已经不知道我该干什么了……”

　　“去死吧。”我的鸟嘴发出清晰的人声，正是我原来的嗓音。

　　寥看着我，眼睛里风云变幻，唯一没变的依然是那苍凉的颜色，最后他哈哈大笑，“眉儿，你恨我！你恨我！你恨我恨到想让我死的地步！哈哈哈……”

　　“寥，你还没有让我恨你的资格。”我冷静地看着他较平时激动许多的笑容。

　　“不，你说谎，眉儿，”寥摇摇头，眼角还笑出了晶莹，“你知道吗？我早就找到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那就是让你恨我！看你那冷静到令人痛恨的表情，我就想看你恨得绝望的表情了，哈哈哈……”

　　他依然笑着，手一挥，地上那叫喵喵叫的猫儿被挥出，撞到一根柱子上，一动不动。

　　我看着他朗声大笑，心里思绪翻涌，那一刻，连我向来那恐怖的直觉，也分不清他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