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都市NO.5》无良妖

12、4-3

　　明媚的五月，樱花烂漫。

　　NO.5，一座聚集众多高科技和艺术文化的城市。老鼠望向都市中心具有象征性意义的橄榄树，茂密繁盛的枝叶生长翠绿，它被当作城市的支柱受这个城市居民的朝拜。

　　「和平」——多么高洁神圣的词语。

　　「信仰和平就可以获得幸福」——多么善良平和的愿望。

　　老鼠掂着小石子，猛地握住、用力掷向前方。

　　啪、啪、啪。石子在平静的河面飞了段距离，打了三个水漂沉入河底。

　　「真厉害！」身后传来一声赞美。

　　老鼠回过头，眯起眼睛看着对方，表情看不出喜恶。

　　「你们原住民连这些小把戏都没玩过吗？没有童年的孩子真是可怜呢！」他轻轻地叹着，灰色的眼眸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怜悯。

　　「算年龄我比你大，每次见我就孩子、孩子的，太不尊重长辈了！」尽量表现出怒意，可那张天生的娃娃脸却使得他的努力功亏一篑。

　　老鼠走近他，一只手按上他的脑袋，揶揄道：「是是是，巫子大人。今年二十六岁高龄，已经不是孩子了。」

　　巫子恼羞成怒，一把拍掉他的手：「别摸我头，不过是比你矮了些，可别得寸进尺！」

　　老鼠不说话，收回手退了几步。

　　他蹲下身子捡了一块薄扁的石头，掂了掂，摊开掌心递给巫子。

　　「要不要试试？」老鼠独特低沉富有磁性嗓音的诱惑，没有人能够抗拒。

　　巫子颤颤地伸出手，咽下口水，紧张地握住石子。他寻着记忆中刚才老鼠扔掷的姿势，用力向河面投去——咚！

　　毫无悬念，蛮力是不可能成功的。

　　「噗……」早就料到结局的老鼠忍不住笑起来，看着巫子通红的面颊更加觉得好笑。

　　二十六岁，依然是少年的身形。没有长高、没有发育、连头发都始终不会生长。

　　他就是巫子，由「阿莉埃蒂亚斯」亲自选出侍奉自己的原住民。

　　巫子能够倾听神明的声音、传达神明的旨意，将信仰她、爱慕她之人的愿望传达给她。

　　传说，当人类遇见灾祸、疾病、灾难时她会以人类的样貌出现，带走这家人家中的某样东西作为回报，替他们抵御厄运的降临。

　　老鼠是在原住民的诵经中发现这样类似的神话。

　　在NO.5，文学与艺术被追崇至上，类似的寓言、童话、神话屡见不晓，各种信仰也百家争鸣，可唯独原住民的神明吸引了他。所以他留在了这里，一停就是两个月。

　　「老鼠，你说你四处旅行是为了寻找某样东西，现在找到了吗？」巫子不甘心又捡了块石头丢向河面，这次直接一个抛物线沉入水底。

　　「嗯，有些眉目了。我说你，别再扔了，等你把这山丘上所有石头都扔下去，打水漂你是没学会，村子要被你淹了！」老鼠上前抓住巫子纤细的手腕，阻止他的行动。

　　「放手……」巫子用力甩开老鼠的钳制，「不会淹的，每年夏天NO.5都要发大水，村子都没有被淹没过！」

　　「每年夏天？」
　　「是啊，就是那里！」

　　老鼠顺着巫子指的方向望去，两边都是灌溉的麦田，中间有一条沟渠，干涸的棕黄色显得很突兀。凹陷进去的地面像是长年激流冲刷而形成，非常宽，一直延伸到他们站的这条河。

　　「天之河？」老鼠记得前些天翻过的一本NO.5的历史书。

　　曾经在这片土地，连年干旱，颗粒无收。

　　许多年轻人相继离乡背井，最后只剩下老人还有孩子。他们相互舔舐对方的泪水维生，每天都在大树（城中心的橄榄树）下祈祷神明降雨。

　　后来有一名路过的吟游诗人，在他们祈祷之时在树下吟唱一曲，霎那间，天空云雨密布、电闪雷鸣。几分钟过后，磅礴的河水咆哮而来！

　　没人看得清它的源头，彷如自天空坠落一般。因此，人们为它取名「天之河」。

　　「其实故事还有后续。」巫子自顾自说着，「这位吟游诗人唤来了阿莉埃蒂亚斯，她把那棵祈祷树带走了，用来交换这天之河。」

　　「可是如今那树还在那里。」

　　「这棵？」巫子带着嘲讽的口吻，「这棵是NO.5二十多年前，为了证实自己是‘和平’的象征，特意从远方移植过来的。」

　　「看来你们原住民真的很崇拜你们的阿莉埃蒂亚斯。」老鼠暗笑，这都第几次了？

　　每当说到NO.5的历史，巫子总能帮他扯到阿莉埃蒂亚斯身上，似乎NO.5的一切都是她赐予的……

　　这种近乎疯狂的膜拜令老鼠十分厌恶，人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神明？能让她为你端盆洗脚水吗？

　　「你不信我……」巫子带着些受伤的语气，「不信没关系，我唱首歌给你听，那是吟游诗人呼唤阿莉埃蒂亚斯的歌。」

　　老鼠盘腿坐下，随手摘下一片草叶放在嘴边：「我为你伴奏。」

　　巫子墨绿色的眼睛绽放光彩，连忙清了清喉咙，端正姿势，美妙的歌声自巫子的口中悠扬而出：
　　「我今年14岁。

　　是可爱又活泼的小小姑娘。

　　居住在地面之下。

　　时而开心、时而忧郁。

　　歌声把我唤来，坐在你身边聆听。

　　我存在着，可是你们看不见我。

　　偷偷潜入你的家，带走你爱的花，带走困扰你的梦魇。

　　我叫阿莉埃蒂，14岁的小小姑娘。」

　　旋律欢快的歌曲回荡着。

　　比起「奉献之歌」老鼠更喜欢这样的旋律，圣洁而不压抑，仿佛抬头就能望见澄蓝的天空，阳光明媚。

　　这一刻，他忽然有种错觉，也许他们的神明真的存在吧！

　　风带着草叶伴奏的歌声飘得很远。这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午后，也是NO.5最后一个充满欢笑的白天。

　　尖叫、绝望、撕裂，在这样一个深夜，迎来了一场空前绝后的灾难。

　　死者吞噬活人，死亡湮灭生存。

　　老鼠亲眼见证了这场泯灭人心的屠城，一夜、仅仅只用了一夜，这座春暖花开的和平都市，再也没有活人的迹象……

　　马路上横着废弃毁坏的车辆，四处的商铺房屋有的被烧、有的被抢，鲜血片撒在冷寂的水泥地，依稀可见几个微微颤颤的黑影游走在个街小巷，还有……

　　失去人性的、吞噬人肉的、丧尸。

　　他身处之地是一个老旧的仓库，位于护城河的附近。

　　仓库原本用来进行贸易物资的运输，并且还是大米类，老鼠的运气很好，打开仓库之时除了一地的灰尘，没有任何人类存在的痕迹。

　　在这样严峻的生存条件之下，食物、水、可以安心睡眠的环境显得十分可贵。

　　他没有离开原住民的根据地太远还因于他在查找线索，对他而言，这比生命还重要，就算是这场异变也不能阻止他。

　　二个月后的某日，老鼠一如既往潜入荒芜一人的原住民盘踞地寻找资料。

　　他心情非常好，坚持不懈地努力，终于翻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于是，回去仓库的路上，特地去前面的废弃超市转一圈，拿几根蜡烛通宵阅读。

　　「救……救救……」才到十字路口，有一对母女被几个丧尸追逃，母亲跌倒了，女儿上前拖着她向前走，然而，这样的速度是不够的。

　　她们绝望地抱在一起，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一直躲在屋内……

　　今天，抱着必死的决心出来寻找食物，却。

　　「救救我们……求求您……」她们见到老鼠远远向自己走来，眸中的泪腺崩溃，求生的希望再次被点燃。

　　如果不出手，她们就会被撕裂，成为丧尸肚中的肉。

　　如果出手，她们将会再次祈求自己的怜悯，从此要多两个拖油瓶。

　　老鼠皱眉，怎么想也与自己无关，出手浪费体力还麻烦……

　　母亲见年轻人没有帮忙的打算倒也释然，在这个情况下，不愿帮助他人也是情有可原。

　　她们命中如此，束手就擒吧！

　　「紫苑，来，微笑，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最后一刻。」

　　「不……不想死……不想被吃！」女儿扑进母亲的怀里大声嘶吼，她的声音引来了更多等待进食的活死人。

　　笨蛋。
　　老鼠暗骂一声，却是一个箭步冲向前，小刀利落地切割下最近的一具丧尸的头颅。

　　不一会儿，围攻母女的三具丧尸都倒在地上不会再动了。

　　「谢谢……谢谢……谢谢……」泣不成声，她们跪倒在地对着老鼠磕头。

　　「闭嘴，想活的就快点站起来向前走！」老鼠见四处逐渐聚集的丧尸严声对她们道，看来今天蜡烛是拿不成了，赶快回仓库才是上策！

　　「可是……」女儿看了眼倒在地上母亲，眼泪又筱筱地落下。

　　「紫苑，没关系，你跟着他走吧！」母亲安详地笑了，坐在原地，靠着电线杆，一副决然等待死亡的模样。

　　「你们NO.5的人为什么总是能这么轻易的放弃生命？该死……」老鼠实在不明白那笑的含义，人不就该拼命、顽强地活下吗？这种该死的态度到底是谁灌输给他们的！

　　时间不允许他再思考，几步上前，蹲在母亲的身前：「快上来吧！快！」

　　母亲犹豫着，还是趴上了老鼠的背，三人一起狂奔，脚步声凌乱……

　　之后的日子就如老鼠所预料的，或者说比他想象的更糟！

　　女儿被老鼠英勇的行为所感动，开始了同样的行为。

　　仓库有足够的大米，附近还有水源，夜晚睡觉时只要关进大门，怪物根本进不来。如此适合生存的场所，很快聚集了人群。

　　他们崇拜着老鼠，以他马首是瞻，拥护他为人群的「老大」。

　　这实在令老鼠太后悔当初的举动，原本一个人想在这样的状况下生存就很头疼，如今还扩展成一群人！

　　白天人声鼎沸，夜晚鼾声如雷，他根本没办法研究他要看的书……

　　于是，他把看书的地点从仓库转移到了仓库的平顶。

　　由于人群的聚集，他也没办法每天都自由出入原住民的藏书库，他不想某天回来，看见这个仓库只剩下会吃人的丧尸……

　　当然，他并不是同情或者怜悯这些人，单纯的，如果事情真发展成那样，那么他不得不放弃这个隐居地点，那样会更麻烦。

　　「在这片大地，人类失去人性的相互厮杀百年，终于触怒了神明。他们决心要给人类一次惩罚，让他们铭记自己的愚蠢。海洋呼啸、狂风肆虐、疾病蔓延大地，愚昧的人类终于认清自己的过错，向神明祈求宽恕。」

　　小鼠们围着自己的主人听他念书，主人的声音很好听，每个字从他口中念出都仿佛在宣读圣经一般神圣。

　　「七位神明原谅了他们，重新给予人类阳光、水、还有氧气。光芒照耀大地，他们重新成为了信仰，在这片重生的土地与人类一起生存着。他们被人类尊称为‘亚斯’，代表恩赐的含义。」

　　老鼠合上书，回想自己先前找到的那些资料，脑海中再次浮现某个人纯洁的笑容。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守护你，因为对我来说，你是我生存下去唯一意义。

　　紫苑，如果你还能听见我的声音，我说过的，必再相会。请你来找我，就在这儿。

　　老鼠对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只鼠儿低声呢喃道：「你愿意帮我去寻一个人吗？」

　　「吱吱！」小鼠抱着主人饱满的指甲双目炯炯。

　　这一次，老鼠破天荒地连续离开仓库一周，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那天他回来时，肩膀上的小老鼠少了一只，脸上的笑容温暖得令人移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