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吸血鬼》苇间风

4、第 4 章

　　“灵异学研习会由此去”
　　当我在州立大学西南角一所陈旧的教学楼前的指示牌前徘徊了大约十五分钟后，终于有一个留着利落的短发的少女走了过来。
　　“你是去灵异研习会吗？”
　　“是啊，可我按照这个指示牌绕着这房子走了不下十圈也没找到！”
　　“哎，那个指示牌是以前的，现在新的指示牌还没有做好，让你白耽搁了时间真是抱歉。”
　　少女边说边歉意地点了点头，她拍拍我的手臂，示意我跟她走。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走在前面的少女随口问道。
　　“我不是这所大学的学生，只是以前曾旁听过托马斯•坎普教授的课，很感兴趣，听说这所学校有他创立的研习会，我就特地跑来想要参加。”

　　两天前，我离开阿尔贝后，花了一天半的时间调查两名死者的家庭、职业、社交圈、有无仇家等一系列背景资料。昨晚，我在仔细研究自己的调查结果后，决定先从这两人唯一的交汇点“灵异学研习会”查起。

　　“坎普教授？”听到我的话，少女的脚步略停了一下，下一秒她的身影转入了教学楼内一个偏僻的甬道。我跟了上去。
　　“说起来是件很不幸的事，教授大概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了。这个消息对我们而言也是非常令人吃惊的。”
　　“那太遗憾了。”我附和着少女有点伤感的语气，“那么现在的导师是谁？是杰克•莫尔教授吗？我也听过他的课，他讲的邪教起源很有意思！”
　　“莫尔教授，”少女顿了一下，“我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看到他了，大概是去旅游了吧。他这人很喜欢去欧洲旅游。”
　　少女走下了伸向下方的石阶，看样子是去地下室。
　　“现在的导师是理查•莱恩助教，他的学问也很不错，不会让你失望的。”
　　在昏暗的过道里回过头来看我的少女的脸我看不清楚，不过她话语中的温柔让我可以想见她脸上温暖的笑意。
　　我们的旅程在一分钟后的下一个转弯处结束。
　　“到了。”
　　少女伸手推开了一扇门，从门□□出来的光瞬间晃花了我的眼。当我闭了一下眼重新睁开时，我有些惊奇地发现那些光是来自屋内上方窗户处射进来的阳光。
　　“这间屋子的采光设计是一个学建筑的学长做的，所以虽然是地下室，却亮得跟外面没什么差别。”
　　将我拉进门内的少女向我解释道。看见她进来，屋内的几个人都热情地向她打招呼。看到她身后的我，则流露出有点意外的表情。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莱拉•斯宾塞，这里都是我的同学，马克、杰瑞、玛丽、罗伦佐、还有D。新来的先生，也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我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被介绍的人的身上，深色的驼毛外套裹着的身体高挑而纤细，由于乌黑的长发的反衬，精致的面孔显得格外地雪白，以至于照射在上面的阳光也给人如月一般清冷的错觉。
　　我凝望着那双如冬夜般幽深的眼眸，“我叫西蒙•卢奇菲尔，想加入这个研习会，请多指教。”

　　研习会的活动是在此后大约半个小时后开始的。最后到来的理查•莱恩助教坐在中央的座椅上，我们散乱地围坐在他的四周。听说我是想加入的新成员，助教很友善地跟我握了握手，然后让一名叫马克的男生先跟我讲讲吸血鬼的起源。
　　“因为你是新来的，所以这些入门知识是有必要知道的。”
　　助教带着好像是面对幼儿园里不识字的孩子般温柔的表情说道，而我则顺从地点点头，老实地坐在了离他最近的椅子上。从这个地方，我可以无拘无束地观察坐在助教身后几米远的D，看透我心思的D只是微微笑了笑就把视线移开了。
　　叫马克的男生开始了有关吸血鬼起源的讲座，他谈起了著名的该隐，说他是一切吸血鬼的始祖。在他详细讲述该隐的生平时，我捉摸着D神秘的美貌。他和我第一次见到时一样的让人觉得震撼、不可思议，但这种足以摧毁人理智的美貌为什么只有我看得见？在那些视他为普通一员的人的眼里他究竟是什么样子？我纷杂的思绪偏离了轨道，以至于我竟没去细想D的存在本身就是在嘲笑我一贯的灵异虚无论。
　　“卢奇菲尔先生，听完该隐的历史，你有什么感想？”助教温和的询问将我从越来越浓重的迷雾中拉了回来。
　　“……那个,”我转头看了看刚才的临时讲师马克，他稍微不快的表情让我意识到我的走神已被他看在眼里。
　　“关于该隐，”我一边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一边在脑海里回忆圣经中有关该隐的故事。圣经中并没有提到该隐成为吸血鬼的事，不过他杀弟的原因我是很清楚的，因为向上帝献祭农作物而被喜欢上其弟献祭的羊羔羊脂的上帝厌弃的该隐，最终因嫉妒而谋杀了自己的弟弟。这个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凶手在我的眼里是个可怜的家伙。
　　“关于该隐，”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凝视我的人，耸了耸肩说道：“我的感想是，有关该隐杀弟之事，完全是因为上帝不是个素食者的缘故，他的挑食造成了这一恶果。”
　　屋内一片寂静，助教因为听到了可以说是亵渎神灵的话而翻起了白眼，莱拉和她的同学面面相觑，只有D无声地笑了，笑得是那样的愉悦。

　　研习会的活动在下午五点结束，经莱拉提议，研习会的成员除助教有事外其余的都去了大学校外附近的一间咖啡屋消磨时间。毕竟是年龄相当又兴趣相投的年轻人，几个人一边品着咖啡一边东拉西扯地聊天就兴致勃勃地度过了三个钟头。我坐在莱拉的身旁，斜对面是我感兴趣的D，在竖起耳朵倾听莱拉他们大谈吸血鬼的十三氏族、六大戒条之类深奥的话题时，我很想再听到D声音，但他几乎只是沉默地喝着黑咖啡，淡淡的眼神显示他对这些讨论漠不关心。旁听了一阵子后，我插了进去。
　　“去世的坎普教授对吸血鬼的传说很执着吧？他是否真信其事？”
　　正在和马克热烈讨论的莱拉转过头来看着我，“教授是深信吸血鬼的存在的，他曾对我们讲，吸血鬼是上帝送给人类的礼物，就像世间存在的一切动植物都是上帝为人类创造的一样。”
　　我有些茫然地“喔”了一声，心中并未理解她话中的含义。D看了莱拉一眼，淡漠的眼神让我有冰刃般刺骨的错觉。回答完我疑问的莱拉又掉转头与马克谈了起来，我转向另一边与我邻座的玛丽聊了起来。
　　“坎普教授在我眼中是个很严厉的老师，不知道他是否也给了你这样的压迫感？”
　　玛丽有些困惑，“教授不是很严厉，虽然有时候比较固执，但对我们都挺友善的。”
　　“是吗？那么是我弄错了，我是想说莫尔教授给我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那就更不对了，莫尔教授为人沉默寡言，讲课时都是轻言细语，根本跟严厉一词不沾边。”
　　我故作尴尬地笑了笑，“看来我的观察力还真是差劲。嗯~两位教授平时一定合作愉快吧，毕竟一个是创办研习会的会长，一个是专业导师。”
　　“你又错了，”玛丽笑了起来，“坎普教授与莫尔教授是学术上的死对头，坎普教授相信吸血鬼的存在，而莫尔教授则斥之为无稽之谈。”
　　“怎么会？”我诧异地眨了眨眼，“既然如此，那坎普教授为何要请莫尔教授作导师呢？”
　　“这个不难理解，”这一次是一直不大说话的D开了口，“坎普教授提出了立论，当然要找一个反方来驳斥自己，教授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向学生传达一种学术自由精神。我说得对吧，玛丽？”
　　“说得很对！D！”玛丽笑着回答道。
　　刚才D说话的语气很轻柔，声音也很是悦耳，但他闪动着的黑眸深处隐含着的某种不属于人类的接近零度的冷酷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以后的几个小时里，我一直在见缝插针地询问有关两名死者的问题，尽可能做到不被这群思想活跃的年轻人怀疑。我的收获不大，两名死者身周仍笼罩着重重迷雾，无论是健谈的坎普还是内向的莫尔，他们都是不喜欢社交的怪人，他们宁愿窝在自己的书房里做奇奇怪怪的学问，也不愿和漂亮的女人在舞池中共舞，从研习会成员的谈话中我找不到一个可疑分子或作凶手或作下一个牺牲者品。

　　当夜色更深的时候，一伙人终于各奔东西。
　　灯光昏暗的街头，我走在D的身旁，在冷冷的夜风撩起他的发丝吹拂到我的肩头时，我侧眼看了他一下，雪白的面庞美得如静寂之夜的素颜花，我的心乱跳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住在哪里，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哼！你的话还真有意思，”D没有看我，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我是需要人护送回家的对象吗？卢奇菲尔先生，你的殷勤应该用在莱拉或玛丽身上才对。”
　　我挠了挠头，“说得也是。只不过看着这样的你走在街头总觉得比莱拉她们还不安全。”
　　D冷冷地笑了，“如果你以为其他人看到的我是一个美人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说不定在他们的眼中我只是一个长相丑陋的怪物，跟在我身边行走的你反而是他们要担心的对象。”
　　我默然沉思，觉得他说的可能是实情，因为路上相遇的行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某种怜悯，而对D却总是回避不看。
　　D随意地拂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然后他停在街角的路灯下，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后，D单手夹住吸了一口，然后微抬起尖细的下巴，轻吐出淡白色的烟圈。
　　“研习会有意思吗？”他问道。
　　“感觉不是很好。”
　　“嗯？”
　　我苦笑了一下，“只是觉得既然是在研究学术问题，就不应该先带上太多主观意识的东西。像坎普的执著和莫尔的极力批判都让我觉得不舒服。”
　　“唉，这可能只是那两个人的双簧也说不定。”D轻轻地笑了，“每次见到你都觉得你很有意思，思维的方式在人类中也是很奇怪的一种……”
　　他正待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一般仰起了头，笑意瞬间从他的脸上消失。我急忙追随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朦胧的月色下，离此百米处的圣菲勒教堂的上方，尖尖的十字架上，一个黑影在夜风中拂动。
　　那是什么？！我震惊地眨了一下眼，就在这眨眼的瞬间，黑影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D开始奔跑起来，我也紧跟了上去。在奔跑的途中，我惊异地发现D的运动神经是我望尘莫及的，我才跑出十米不到，他的身影已消失在教堂半敞的门里。当我喘着气冲进教堂时，眼前看到的一切让我倒抽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