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绝恋》木歌斐

8、王宫密室（1）

　　莫自奕立刻调转车头跟上。但见前面那辆车开得不快不慢，看起来完全没有异常，后车灯像两只充血的眼睛在面前摇晃，车中的情形则完全看不清楚。
　　开出大约十分钟光景，前面的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内的灯亮了，众人可以看到右边的车门打开，那怪人下了车，朝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头来，向老爷车静静地望了一眼，方才钻入了路旁的森林之中。而蒋亦超安然无恙地呆在车内，回头向老爷车里的人挥了挥手，随即关上了右边的车门。
　　莫自奕转头看了看莫林，她正目送那怪人消失。此时，车后座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吓过之后，郑璇便惊喜地道：“哥，你醒了？”
　　郑澍醒了。他睁开眼睛看看四周，猛然间坐了起来，随即伸手去摸疼痛的额头，道：“那妖怪呢？”
　　莫林噗哧一笑，道：“妖怪走啦，猴哥。”
　　众人都笑起来。但笑声仍是压抑着的，那怪人说不定仍在四周窥伺着他们，随时会再度扑上来袭击他们。笑声中还有疑惑和不安，到底那怪人在陆地巡洋舰上做了什么？蒋亦超此刻当真平安吗？
　　前面的车辆再度启动，后面的车也再度跟上，没有人敢下车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每人心头都好似压着重重的乌云，直到他们重新找到大路和灯光，到达人群密集的城镇。

　　虽然郑澍坚持说他没事，众人还是坚持送他去了林芝最大的医院。他被诊断为轻微的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蒋亦超的伤处更多：左手小指骨折，大腿韧带拉伤，还有无数的淤伤，必须马上手术。医生问莫自奕出了什么事，莫自奕道：“车祸。”
　　虽然林芝海拔不高，但由于受到过度的惊吓，莫林和郑璇还是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正好在医院，两人挨着打点滴、吸氧。来给她们打点滴的护士是个藏族姑娘，整个过程一直抿着嘴笑，想是笑话她们娇气。郑璇便不忿起来，等那护士走了，便跟莫林道：“叫她试试遇到这种事，别说高原反应了，说不定都吓成白痴了呢！”
　　莫林笑道：“很是，很是。”郑璇道：“怎么连你都这副神气？你和我不是半斤八两么？”
　　莫林道：“我又不是单单在笑你，我也是在笑我自己。我总觉得今晚的事情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郑璇道：“谁说不是？那个怪物……但愿我这辈子再也不要遇见它，连想都不要想起。”
　　说到此处，莫自奕推门进来。
　　郑璇道：“莫叔叔，现在你是我们中间唯一一个健康人了。”
　　莫自奕笑了笑，没有回答，在莫林床沿坐了下来。
　　莫林道：“爸，你在空床上休息一下吧。反正这几日我们哪儿也去不了。”
　　郑璇交叉着两只手，枕在脑后，无聊地叹了口气，道：“早知道就不来西藏了，这会儿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上网、看电视，不知道有多爽。”想到什么，猛然又坐起来，道：“对了，莫叔叔，阿超有没有跟你说，那个怪物在车上跟他说了什么啊？”
　　莫自奕摇了摇头。
　　“你没问他么？还是问了他他没告诉你？”
　　“我没问他。”莫自奕道。
　　郑璇望了望自己手臂上方吊着的点滴瓶，道：“你怎么不问问他呢？”转头对莫林笑道：“莫林，你说会不会像《浮士德》里写的那样，阿超和那怪物达成了一个交易？”
　　莫林道：“你也太有想象力了。”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也说不定的。爸，去问问。”
　　莫自奕道：“他要是想告诉我们的话，自会说的。”抬头望了望窗外，习惯性地去摸怀里的表，却摸了个空。他想起那怀表已经掉在河滩上了。同时，很奇妙地，他的眼前浮现出那怪物见到那块表时愣怔的表情。
　　它问：“你是谁？”接着，它又问：“你姓莫？”
　　这说明，它不但会说话，而且，它还识字。
　　莫自奕想到这里，摇了摇头。
　　莫林道：“爸，你在想什么？”
　　莫自奕望着窗外，道：“我在想那奇怪的生物。我在美国的时候，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他是进行生物体研究的，他说，这世上有一种生物，可以说是一棵会移动的树。他早年在中国西南山区，也就是这一带作调研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这样的生物。在深山老林里出没，靠吃浆果和动物为生。他发现了它们的绿色毛发和白色血液，发现毛发与树叶的分子结构、血液与树汁的分子结构都十分相似。这种动物虽然长相类似人类，但从不与人类交流，遇到人类就远远避开。他还曾经拍到一张照片，照片上便是一双没有血管的脚。但它动作迅猛如鬼魅，再想要拍它的时候，再也找不到了。”
　　莫林道：“你说的就是我们两个小时前遇到的那个怪人？”
　　莫自奕看着莫林，道：“你也觉得，它是人？”
　　莫林点点头，道：“我觉得他是人。如果他从未与人类世界交流过，他怎么可能说人话？而且，你见到他的眼神没有？他绝对是个人。也许遭遇了什么变故，使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也许中了什么毒。”郑璇道。
　　莫林笑道：“你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这又受到哪本书的启发？”
　　郑璇煞有介事地想了想，道：“《天龙八部》。”
　　莫林拿枕头打了郑璇一下，郑璇笑着避开了。虽然今夜的经历很恐怖，但在她们心底，并未把这当回事。
　　莫自奕微笑着看了她们一眼，道：“天快亮了，我去镇上旅馆订几个房间。”

　　在医院里住了两天之后，郑澍决定再度出发。莫自奕并未表示反对。莫林和郑璇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气候，甚至还去过了附近的巴松措，拍了一堆雪山和湖水的照片。这里离拉萨不过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两个少女早已准备好了一大堆攻略，准备到拉萨好好逛寺庙，逛八廓街，泡北京东路。
　　在这两天里，蒋亦超一直神色恍惚，眼圈发青，无论是谁跟他说话，他都要愣怔半天，才回应一句。大家认为他受到的惊吓最大，受的伤也最重，需要好好休养，打算让他在林芝继续呆下去，等结束旅程之后再回来接他。但他说什么也要跟着众人同行，一大早便已拖着他的行李坐进老爷车里，一步也不愿落下。
　　虽然大家都很想知道那怪人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但见到他这副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又都不忍心开口。
　　自那夜河边遇险之后，莫自奕的老爷车更加受欢迎了。蒋亦超固然是打定主意坐在老爷车里，郑璇也再不愿回到陆地巡洋舰上。只有郑澍，犹豫了一下之后，仍然开着陆地巡洋舰去加了油。莫林觉得郑澍有些孤单，便主动换到了他的车上。

　　郑澍见莫林上车，很有些惊喜，道：“怎么你来了？”
　　莫林系上安全带，笑道：“说实话我喜欢这车子，底盘高，座位宽，比我爸那老破车舒服多了。”
　　“你不怕再遇到塌方？再遇到那怪物？”
　　莫林道：“不会了吧。从这儿去拉萨，路都好走得很。”
　　这句话并未说到郑澍心里去。他想听到的不是这样的回答。不过他的愿望也很模糊，以至于他并未感到任何不快。他只是想到另一件事。
　　“我们不去拉萨。”郑澍道。
　　莫林呆了一呆，道：“不去拉萨？那去哪里？”
　　“曲松。”
　　“曲松？那是什么地方？”
　　“是山南的一个县。”
　　莫林隐隐想起曾在一条去山南的旅游路线上见到过这个名字。然而那根本算不上一个什么好的景点，大多数的旅行团都不愿在那个地方多逗留。
　　“是从山南绕一圈，然后去拉萨吗？”
　　郑澍迟疑了一下，道：“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应该是这样。”
　　此时，后面的老爷车响了一声喇叭。
　　郑澍往观后镜里看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道：“你爸爸在催了。”
　　“你们已经商量好路线了？”
　　郑澍微微点头，道：“是的。”
　　莫林往椅背上靠得更舒服些，道：“那好吧，反正都听你们的，我只带双眼睛看就行了。听说山南是藏族文化的发源地，那儿应该还蛮多故事的。”
　　车子便发动起来。莫林想了想，从放在脚边的背包里拿出一本旅行手册来，翻了半天，终于翻到了曲松县的介绍。很短的一段文字，还配有一幅小小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座残破的建筑，衬着没有一丝杂质的纯蓝的天空。
　　“加、拉……哦，不对，是拉加里……拉加里王宫。这么拗口的名字。”莫林咕哝了一声，翻过一页，然后后面是另一个县的介绍了。她道：“就这一个景点啊？”
　　“附近还有一个历代藏王的墓葬群。”郑澍道。
　　“你去过？”莫林问。
　　“没有。”郑澍很快地回答。
　　莫林侧头看着他，道：“听你讲得热闹，还以为你去过呢。”
　　郑澍笑笑，道：“来之前做了功课的。莫叔叔他没对你说过那个地方吗？”
　　莫林道：“没有。”接着又问，“为什么他要跟我说起那个地方？”
　　郑澍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莫林笑道，“你这么严谨的人，会随便问问？”
　　郑澍愣了一下。
　　莫林见他脸色变得严肃，把书合上，笑道：“别当真，我也不过随便说说。”
　　过了一阵，郑澍在观后镜里看了看莫林，道：“莫叔叔……他有没有跟你提到过要来找一样宝物？”
　　“宝物？”莫林道，“是不是摩尼宝珠？”
　　迎面来了一辆满载木头的大卡车，郑澍手忙脚乱地打方向盘。车身将将好从那卡车旁边擦过。莫林出了一身冷汗，道：“我的妈呀，现在我真有些后悔上你的车了。”
　　郑澍抱歉地笑了笑，道：“路太窄，这些卡车司机又野蛮。”
　　莫林往车窗外看，尼洋河便在车窗下面缓缓奔流，翻卷着小小的浪花。对面的青山之上挂着一道白色的晨霭，在朝阳的照射之下，美不胜收。
　　“他告诉你在哪儿找了吗？”郑澍又道。
　　莫林一时间没回过神来，道：“找什么？”
　　“摩尼宝珠啊。”
　　“啊，那个珠子。他本来要告诉我的，可那时道路塌方了。”
　　郑澍沉默了一会儿，道：“那珠子就在拉加里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