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绝恋》木歌斐

7、夜的河流（5）

　　那怪物似乎突然傻了，没有避让，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林。莫林看到那怪物破碎的脸上露出非常奇怪的表情，有别于之前的凶狠、冷漠，那种表情里，似乎有更多的惊讶、欢喜、期待，也有更多的悲伤。
　　莫林从未在一个人脸上看到过这样表情。这绝对是人类的表情，有着七情六欲的人类，它看着她，嘴唇微微张开，眼睛里有泪痕在闪光。
　　它不是什么奇怪的生物，它是人。他，是人。
　　莫林如受雷击，猛踩刹车。然而已经迟了，砰的一声，车头猛地撞上了那怪物，将他撞了飞了起来，随即重重地落在了河滩上，一阵抽搐之后，随即不动。
　　莫自奕迅速抱起郑澍拉开车门上了车，道：“快走！”
　　莫林却呆呆地坐在驾驶座上，只是喘息。
　　“快走啊！”莫自奕又道。
　　莫林颤声道：“我……我杀了他。”
　　莫自奕道：“你以为它这么容易便会被撞死？趁它这会儿还晕着，我们赶紧离开。”
　　“那蒋师哥呢？”
　　忽然，郑璇忽然指着河岸大叫了起来：“那是什么？是蒋亦超！是阿超！天哪，他竟然还活着！”

　　莫林发动车子，向岸边开去，接回了刚刚挣扎着爬上岸的蒋亦超。蒋亦超身上湿淋淋的，脸上手上多处擦伤撞伤，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兀自发抖。莫自奕扶着郑澍坐在后面，和郑璇一起察看他的伤势。幸好蒋亦超当时只是想教训那怪物一顿，没有用上全力，因此郑澍只是头部受到震荡，并无大碍。此时昏睡，也是一种自我修复。
　　车子经过那怪物身边时，莫林忍不住朝它望了一眼，只见它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身上没有血迹，只有斑斑点点的白色，像被泼了一小片石灰浆似的。
　　“哎呀，你把它的脑浆撞出来了！”郑璇捂着嘴巴道。
　　莫林一阵恶心，难过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莫自奕道：“这不是脑浆，是它的血。这也不是你撞出来的，是我开枪打中了它。”
　　“血？”郑璇问。
　　“对。它是人和树的结合体，身体流的是类似于树汁的液体。”
　　便在此时，那怪物忽然动了动。
　　“它没死！”郑璇叫了起来。
　　莫林忽然感到一种隐秘的喜悦。他没有死。她没把他撞死。
　　蒋亦超心中又恨又怕，颤抖着道：“快从它身上碾过去！快！”
　　莫林没有照办，反而绕开了些。蒋亦超伸手去把莫林的方向盘，莫林道：“蒋师哥，你干吗？”
　　蒋亦超道：“现在不把它干掉，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快去碾死它！”
　　车子在河滩上扭来扭去。莫林死命把住方向盘，叫道：“蒋师哥，你不是好端端的没事吗？阿澍也没事，大家都没事，他对我们都手下留情，为什么我们非要把他杀了不可？”
　　蒋亦超怒道：“怎么样才叫好端端的没事？你没看见我差点就送了命？我不会游泳！阿澍，他也差点丢了性命！”
　　莫自奕忽然道：“现在想来，它倒好像真的对我们手下留情。阿超，它把你扔进河里，就是不想杀你，如果你落在河滩上，脑袋碰到石头，早就开花了。它也知道这条河淹不死人。我在背后开枪射它，它也只是把我的枪夺掉，至于它把我举起来，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估计它也是想把我扔进河里。至于阿澍……阿超，是你把他打伤的。”
　　蒋亦超呼呼喘气，道：“好，你们都不愿做恶人，那我来做好了。莫林，你把车开到丰田4500那边，我去开我的车。”
　　莫自奕冷冷地笑起来，道：“阿超，你以为你那辆花里胡哨的车子能压得死它？你不怕你连车带人地被它扔到河里去？”
　　郑璇道：“我们为什么还不离开这里，我们赶紧走吧！到这个怪物找不到的地方就行了。”
　　蒋亦超不甘心地道：“可是我们的行李还在那辆车上。”
　　莫自奕道：“好吧，那你快去。上车即开。”又对莫林道：“他一下车，我们马上换位子。”
　　莫林点点头，将车子开到陆地巡洋舰旁边，停了下来。
　　便在此时，那怪物双肘一撑，背心耸起，似乎马上就要起来。郑璇骇得大叫：“它要起来了！快！快！”却见那怪物支持不住，又伏倒在地。
　　莫自奕、莫林和蒋亦超旋即下车，换过位子。蒋亦超跑到陆地巡洋舰旁，打开车门，坐了上去。莫自奕示意蒋亦超先走，蒋亦超却发动车子，径直向那怪物开去。
　　莫林叫起来，道：“蒋师哥！”
　　莫自奕早料到蒋亦超会如此，皱眉道：“随他去吧。”
　　“怎么能随他去呢，快去阻止他啊！”
　　莫自奕望着陆地巡洋舰的背影，道：“莫林，你是女孩子，心肠软一点没有关系。但刚刚如果换作是我在开车，我早已从它身上轧过去了。斩草要除根，这么可怕的敌人，我们留着它的性命，难道是等着它来报复吗？”
　　“可是，你刚刚还说，它一直在对我们手下容情。”
　　“那是刚刚，现在要是它醒来，可不会再对我们留情了。”
　　说话间，蒋亦超的陆地巡洋舰已经从那怪物身上碾了过去。莫林闭上眼睛，不敢也不忍看那怪物支离破碎的尸体。她一闭上眼睛，那怪物最后一刻留在她眼中的既欢喜又悲伤的表情又在眼前浮现出来。
　　忽然，坐在身旁的莫自奕叫了一声：“糟了！”
　　莫林一激灵，睁开眼睛，只见陆地巡洋舰的车轮底下空空荡荡的，那怪物不见了！同时，陆地巡洋舰一会儿拐向右边，一会儿弯向左边，似乎蒋亦超在极力甩脱什么东西。
　　莫自奕发动车子，赶了上去。却见陆地巡洋舰突然调头开来，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开车的仍是蒋亦超，而那怪物，正端坐在副驾驶座上！莫自奕吃了一惊，赶紧避开，陆地巡洋舰从老爷车身畔擦过，一直向前开去，开进茫茫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