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绝恋》木歌斐

63、土司家的小姐（2）

　　一名仆人当先引路，带着白玛和莫林进入庄园。白玛带着莫林直上二楼，带着她到东头的一个房间，道：“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
　　房间里有一张床，几件家具，因为是给女孩儿布置的房间，多挂了许多颜色艳丽的帐幔。床上的被褥显然是新的。
　　白玛看着莫林的脸色，道：“你若是不喜欢，明天咱们再换过。”
　　莫林忙道：“不用，这里很好。”
　　白玛微笑走到一个大衣橱旁，打开了门，只见里面挂着一排五颜六色的衣服。白玛道：“上次泽郎回来说起了你的身材样貌，我便给你准备了这一橱的衣服。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把你找到，但总是觉得你会回来，所以还是让人做了一些。”说着，走到一张梳妆台旁，又打开一个首饰盒，道：“这是我给你预备的首饰，等会儿你就可以穿戴起来。其实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什么式样都备了些。明天让冬火带你去镇上转转，你要喜欢什么东西，就买下来。若是觉得镇上的东西不合你意，过几天我和你一起去拉萨买。”
　　莫林见那首饰盒中的饰品多朴实无华，无非是些珊瑚、松石之类的，想起一路上泽郎所言，知道尼瑶土司在此生存并不容易，不由得心生感动，道：“不用，我不习惯戴这些东西，现在这样就很好。”
　　白玛点点头，道：“那这样，你先休息一下，一会儿下来吃晚饭。”她们走这一路，冬火一直跟在身后。白玛又道：“以后冬火就是你的婢女，你要什么直接跟她说，她如果不合你的意，你就来跟我说。”
　　莫林大喜，回头看了冬火一眼，冬火朝她吐了吐舌头，表情也是十分欢愉。
　　白玛见两人的模样，知道自己安排无误，道：“冬火，你要好好侍奉小姐，侍奉得好，我会奖励你。”冬火躬身道：“谢谢土司大人。”
　　白玛拍拍莫林的臂膀，走下楼去。莫林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心道：“莫清涟真是有福分，有这么好的一个妈妈。”发了一会儿呆，才将背包往床上一扔，坐了下来，对冬火道：“坐坐吧，累了一路了。”
　　冬火摇头道：“小姐，我不能坐。”
　　莫林道：“为什么？”
　　冬火道：“我是你的婢女，在你面前只能站着。”
　　莫林笑道：“干吗这样？一路上我们吃住都在一起，又有什么小姐和婢女之分？”
　　冬火道：“那是在路上，现在可是在土司官寨之中。”
　　莫林嗐了一声，道：“这会儿在房间里，又没人看到。”
　　冬火摇摇头，只是不依，莫林只得罢了。等莫林休息得够了，冬火又伏侍莫林沐浴更衣，替她梳头，将首饰林林总总地挂在她身上。莫林道：“弄得这么隆重，却又要做什么？”
　　冬火道：“一会儿你要去见本族的长辈和附近寺庙的活佛，仆役、农奴和村民们都会来参见你，当然要穿戴得漂亮体面些。”
　　莫林大惊回头，道：“什么？”她一动，冬火手中的辫子登时散了，忙道：“别动啊，小姐。你是这一片领地的继承人，未来的女土司，当然要见一见这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和你的子民啦。”
　　“女土司？什么女土司？”
　　“就是像尼瑶土司大人一样的女土司啊。”
　　“这也……这也太荒唐了。”
　　“女土司怎么荒唐了？尼瑶土司大人不就是女土司？她是西藏唯一的女土司，名气可响啦。”
　　“我不是说女人做土司荒唐，我是说让我做土司太荒唐了，我……我怎么可能有时间……”
　　“所以又没让你现在就当，土司大人把你接回来，就是要好好栽培你，让你熟悉这里的一切，以后好管理这里的一切。”
　　莫林一头栽进自己的臂弯里，过了一会儿，站了起来，拿起背包，道：“不行，冬火，我要走了。我错了，不能再留下来。我不能陷在这里。我欺骗了你，也欺骗了土司大人，我不能再欺骗下去……”
　　冬火忙不迭地拦住她，道：“小姐，你在说什么呀？”
　　莫林诚恳地道：“我骗了你们，冬火，我不是莫清涟，我是冒牌货，我为了逃开莫氏回春堂、来到西藏而利用了你们，真正的莫清涟已经死了，已经丧生在泥石流中，真的，我说的是真话。”
　　冬火怔怔地看了莫林半天，忽然笑起来，道：“小姐，你不想当女土司，不当就是了，不至于怕成这样吧？”
　　“我说的是真的。”
　　“好啦，没有人这么咒自己的，神灵会听见的。你要是真不想当土司，那也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如果你能招赘一个好夫婿，就可以让他当土司大人呀。以后你再为他生个公子，土司的领地还是可以一代代传下去的。”
　　莫林一呆，道：“我……还是走吧。”
　　便在此时，只听门口传来夏冰的声音：“小姐，准备好了吗？可以出来了。”

　　冬火一把将莫林背上的包抢下来，扔回床上，大声应道：“来啦！”挽住莫林的胳膊，将她拉出门去。
　　只见夏冰换了一件水红色的长袍，站在外面，显得很是风姿绰约。
　　夏冰见到莫林，眼睛亮了亮，笑道：“小姐这样一打扮，真是好看。”走到莫林的右侧，与冬火一左一右，簇拥着莫林下楼。
　　莫林心事重重地向下望，只见官寨前的空地之上，到处都燃起了篝火，每堆篝火旁边，影影绰绰地全是人。
　　有人一抬头看到了莫林，便叫了起来：“看，土司家的小姐出来了！”
　　人群轰然一声，随即便是一片安静。
　　莫林知道这一下自己再也走不掉了。
　　夏冰与冬火带着莫林走下楼梯，向左侧最大的一个篝火走去。那里摆着一张矮矮的长条案桌，火光映着坐在桌前的三个人的脸，其中一个是白玛。另外两人中，一个是身着红袍的中年喇嘛，面色红润祥和。一个是一名六十多岁的长者，穿着闪闪发光的锦缎长袍，戴着厚厚的皮帽，脸色苍黑，目光炯炯，唇上两撇髭须高高地翘起，让莫林一下子想到“吹胡子瞪眼睛”这个短语。
　　白玛一见莫林便站起身，迎了过来。她头上的皮帽已经拿去，头发中分，发际垂下两条镶着红珊瑚的银链，显得十分端庄柔美。
　　白玛挽住莫林的胳膊，将她带到那两人跟前，指着那喇嘛道：“这位是桑伊寺的多吉次仁活佛。”又指着那位长者道：“这位是你祖父的弟弟，罗布老爷。”莫林朝两人各自鞠了一躬。
　　罗布道：“白玛，这孩子和你年轻的时候可像得很哪。”
　　白玛笑道：“是，要不然我怎么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呢。”
　　多吉次仁活佛道：“小姐清雅秀美，看起来就像一朵莲花，和白玛你一样。”对莫林道：“孩子，过来。”
　　莫林懵懵懂懂地走过去。多吉次仁活佛微笑着伸出手来，在莫林的头顶轻抚，口中念念有辞，半晌方毕。
　　白玛躬身谢道：“多谢活佛大人厚爱加持。”对莫林道：“快谢过活佛大人。”莫林向活佛合十致谢。
　　她心里一直想着如何对白玛说明真相以便离开这里，有点心不在焉。不过肚子是当真饿了。整整一个月在路上奔波，虽然泽郎、夏冰他们费尽心思想要让她吃得好一些，但路上总会不时遇到些意外，饱一顿饥一顿的事情时有发生，有时接连几天都在茫茫雪原上奔驰，吃的无非就是自带的糌粑与风干牛肉，那时候只有靠做梦和幻想来解馋。
　　现在，在篝火上烤着的，是滋滋冒油的新鲜牛羊肉；桌案上摆着的，除了糌粑、酥油、乳酪之外，还有莫林久违了的汉式糕点和果品。
　　欲望又一次盖过她的诚实。她想：“吃过饭以后，再悄悄地向尼瑶土司坦白一切吧。这里人这么多，确实也不方便。”
　　白玛见莫林的目光不离桌上的食物，微微一笑，拈起一块桂花糕，送到莫林跟前，道：“家里的厨娘才学做了一个月的汉式食品，手艺估计也是马马虎虎，你尝尝看，不好吃的话，就跟我说。”
　　莫林赶紧接过，将糕点送往口中。那糕点并不软腻，更不酥脆，只是学到了一点皮毛而已，但莫林仍然在满口桂花的香味中将它美美地咽了下去。
　　跟着，她又吃了一大堆烤牛排、干切牛肉、奶酪和果脯，尼瑶白玛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偶尔和旁边的多吉次仁和罗布交谈几句，无非是一些草原上的传闻以及年节的信息。
　　冬火又送来一盘新切好的烤羊排。莫林打了个饱嗝，伸手抓了一个便啃。便在此时，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地传了过来。白玛脸上显出惊异的神色，看了罗布一眼。罗布道：“你还邀请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