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绝恋》木歌斐

64、求婚（1）

　　白玛道：“没有啊。这是家宴，除了你们，我谁也没有邀请。”她迎接回来的是她的私生女，当然没有必要弄得整个领地乃至整个草原的人都知道。
　　莫林本不觉得此事与她有何关系，但见三人忽然都脸色凝重，也跟着抬头往官寨大门口看去，口中的羊肉尚未咽下。
　　官寨大门虽然没有关闭，来人倒也并未长驱直入，在门口便下了马，一行人雄纠纠地大步走了进来。土司官寨的管家达瓦斜着身子走着碎步跟在领头的人旁边，似乎想拦，又似乎想引见，脸上的表情又是恭敬，又是恐惧。
　　莫林一见走在最前面的来人的脸，立时便呆在那里。但见那人容貌清雅，面带微笑，正是昨日上午在沃德弓节遇见的杜若生。
　　尼瑶土司官寨虽然篝火处处，气温比起沃德弓节来却仍是低了许多。因此杜若生外罩白色斗篷，手中也不再持扇。只是走过来时斗篷的下摆翩飞，仍是潇洒之极。
　　他身后跟着十名精壮大汉，人人身着皂色长袍，外罩深紫色羊皮坎肩，头戴深紫色羊皮帽，人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盒子。
　　杜若生走到尼瑶白玛等人跟前，躬身道：“晚生杜若生，见过土司大人、桑伊•多吉次仁活佛、尼瑶罗布老爷、清涟小姐。”
　　尼瑶土司等人都站了起来。
　　尼瑶白玛微笑道：“我听说最近桑蒂二王子府上多了一位足智多谋的汉人参谋，潇洒倜傥，今日一见，幸何如之。”
　　杜若生道：“土司大人当真会说话。我不过是一个吃闲饭的，哪里当得起这么多好词？”
　　尼瑶白玛道：“不知杜先生今天来是……”
　　杜若生的目光落到莫林身上，后者一嘴巴的羊肉尚未咽下，也不知道要站起，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杜若生笑道：“清涟小姐这么一打扮，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尼瑶白玛看了看莫林，又看看杜若生，道：“杜先生见过小女？”
　　杜若生道：“是。在下与清涟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在汉地？”
　　“不，就在沃德弓节，昨天刚刚见的面。”
　　罗布吃了一惊，道：“沃德弓节，那不是……”话未说完，与多吉次仁对视了一眼。
　　尼瑶白玛甚是不自在，道：“一定是小女无知，闯入了二王子的领地。那么杜先生今天是来向小女问罪的了？”目光一转，已经落到了侍立在旁的夏冰与冬火身上。二女都匆忙低下头去。
　　杜若生笑着摇头，道：“岂敢岂敢？小姐美丽清雅，质朴可爱，令人心折。”
　　莫林此时已将口中食物咽下，听他这么毫无顾忌地赞扬自己，颇觉受用，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尼瑶白玛又看了她一眼，再看看杜若生以及他身后那十名身穿格桑庄园家奴服饰的大汉，等着杜若生再说下去。
　　杜若生微笑道：“说实话，晚生十分鲁莽，昨日便已向小姐求婚，可惜被小姐拒绝了。今天听说小姐已经平安到家，于是特地再来一次……”
　　莫林大吃一惊，心道：“他说这些做什么？”
　　尼瑶白玛心道：“原来他是看中了清涟，想来求婚。这家伙虽然一表人才，却终究只是个汉人幕僚，没根没基，也不知是何来路，清涟岂能嫁他？”当下淡淡地道：“清涟既已拒绝，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勉强她。”
　　杜若生哈哈一笑，道：“土司大人，且听我把话说完。昨日是晚生痴心妄想，土司家的小姐，岂是我这等漂泊浪子够得上的？今日晚生上门，却不为我自己，乃是为桑蒂二王子而来。”
　　尼瑶白玛皱了皱眉，道：“先生的意思是……”
　　杜若生笑道：“雅砻觉卧王的二王子若巴桑蒂希望能够娶清涟小姐为妻。”
　　杜若生此话一出，在场诸人登时都呆住了，一时间只有木柴毕毕剥剥燃烧的声音。
　　杜若生右手一挥，那十名大汉鱼贯而前，将手中的箱子一一打开，整整齐齐地排在案前。
　　虽然火光并不十分明亮，但仍清清楚楚地照出了箱中的物事。第一个箱子中是一个黄金铸就的坛城；第二、第三口箱子中是满满的白银；第四、第五口箱中是无数的珠宝首饰；第六、七口箱子中是绫罗绸缎；第八、九口箱子中是珍贵毛皮；第十口箱子中，只有一张纸。杜若生走到箱边，拈起那张纸，念道：“兹与尼瑶土司领地与措姆河为界，永不侵犯。若尼瑶土司领地有任何外敌侵入，格桑庄园主当倾全力襄助，护得尼瑶土司领地周全。若巴桑蒂。”念罢，将纸条重新放回箱中。又道：“这十口箱子是二王子的聘礼。二王子是爽快的人，希望清涟小姐给予一个爽快的回答。”
　　尼瑶白玛正要说话，莫林已经爽快地回答道：“不可能。”
　　罗布惊道：“清涟！”
　　莫林站起身来，道：“杜先生，你回去告诉桑蒂老爷，我不喜欢他这个人，不会嫁给他的。”
　　杜若生笑起来，显然丝毫不感到意外，道：“我跟桑蒂说过这个结局，他不相信。他以为他要的东西一定能得到。”
　　莫林道：“那么杜先生，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喽？”
　　杜若生摇头笑道：“当然不是，桑蒂是我的雇主，我当然站在他这一边。不过我很赞赏小姐的气度。——要不然你们商量一下，别这么着急地答复我。”
　　“他为什么要娶我？”
　　杜若生一怔，道：“这个问题问得好。”
　　“问得好吗？那就回答我。我不相信他喜欢我。”
　　“他当然有他的理由。”
　　“什么理由？”
　　“小姐真想要知道的话，明日可以亲自去问他。”
　　尼瑶白玛忽道：“其实也不必这么闪烁其辞。他此前不是娶过一个尼泊尔公主吗？三个月不到便离婚了。整个山南的人都知道其中的原因。”
　　莫林心道：“这个八卦，冬火倒不曾讲过。”道：“他娶过妻？”
　　杜若生笑道：“看来桑蒂的形势越发不妙了。不错，他娶过。”
　　“为什么离婚？”
　　“性格不合。还能有什么原因？”
　　尼瑶白玛冷笑了一声，道：“性格不合？我却听说二王子娶妻是为了得到一个宝物。”
　　杜若生笑着摇摇头。
　　尼瑶白玛道：“听说这宝物是想要继承雅砻觉卧王位的人必须要得到的，得不到这个宝物就继承不了王位。是不是？可是如果王子不娶妻，就无法取得抢夺宝物的资格，所以他必须要娶个太太。”
　　莫林道：“听起来很复杂。”
　　“复杂吗？不复杂。这宝物的名字叫做摩尼宝珠，在藏地赫赫有名。”
　　莫林听到此处，心里通地一跳。
　　尼瑶白玛续道：“这宝物目前归雅砻觉卧王的妹妹若巴卓江掌管，而且必须由女人掌管。听说大王子和二王子都带着自己的妻子去过南方的赤幽沼，想要得到这颗珠子，可是全都铩羽而归。”
　　“……为什么？”
　　“没人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那些王妃们一个个都不符合若巴卓江的要求，她认为她们谁也不配做雅砻觉卧王的王妃，谁也不配做藏王的妻子，生下带有赞普血统的孩子。”
　　莫林记起曾经听夏冰冬火说过若巴卓江和摩尼宝珠的事情，轻轻“哦”了一声，道：“其实，继承不继承王位，跟一颗珠子又有什么关系？一颗珠子，男人保管还是女人保管，又有什么关系？”
　　尼瑶白玛笑道：“是啊，这就是他们雅砻觉卧王朝的荒唐臭规矩。”随即收敛了笑容，双眉一轩，对杜若生道：“回去禀告二王子，雅砻觉卧王妃的位置，小小土司的女儿够不上。”
　　莫林自听到“摩尼宝珠”这四个字后，心思却有一些动摇。但她并不是相当有决断力的人，一时之间也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只得由着事态发展下去。
　　杜若生呵呵一笑，道：“好吧好吧，母女一心，晚生好生相敬。这九个箱子，桑蒂吩咐了，即便是小姐不答应，也如数奉送。”躬身从第十个箱子中取出了那张纸，又道：“只是第十个箱子中的东西，却必须得毁去。”说罢，双手拈住纸，便要撕毁。
　　罗布急道：“且慢！”
　　杜若生停手道：“罗布老爷还有什么事？”
　　罗布道：“尼瑶，你都已经快四十的人了，怎么这任性的脾气始终改不了？”对杜若生道：“杜先生，毁去这张纸，意味着什么？”
　　杜若生双手一摊，笑道：“意味着什么？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桑蒂就是这么吩咐来着。”
　　罗布道：“二王子莫非是想吞并了尼瑶土司领地？”
　　杜若生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道：“我这样说过吗？”看了看手中的纸，道：“他没说如果小姐不嫁给他，他就派兵踏平这里呀。”
　　罗布胡子抖动起来，道：“派兵踏平这里？这……这……白玛，你快说句话呀！”
　　尼瑶白玛道：“说什么？”
　　罗布“嗐”了一声，道：“纸上明明白白写着，若清涟嫁给二王子，便永不侵犯。意思是不是如果清涟不嫁给二王子的话，二王子就会派兵进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