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绝恋》木歌斐

61、沃德弓节奇遇（6）

　　莫林道：“如果果真是我输了，那也是老天爷的安排，我跟你回家就是了。”
　　杜若生大是意外，眉毛一挑，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莫林叹了口气，道：“真不真心，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老天爷的旨意。”
　　杜若生笑道：“你若当真跟了我，会非常幸福的。”
　　莫林摇头道：“你只是玩弄我而已，我岂能不知？”说罢解下腰上的银水壶，喝了一口水。
　　杜若生见她忽然喝水，知道她刚刚跟自己说这一堆话，不过又是想引开自己的注意力，嘿嘿一笑，解下腰间的皮囊，也喝了一口水，道：“你也太便宜我了，这也算一个动作？”
　　莫林微笑点点头。
　　杜若生见她笑得颇为诡异，有些奇怪，但想她再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笑道：“好啦，只剩最后一个动作啦，未来的杜太太。你是倒立呢，还是跳舞？”
　　莫林摇摇头，张开右手五指，表示这是第五个动作，忽然一张口，吐出一大口水来。
　　杜若生立时呆了。
　　他再也没想到，第四、第五个动作是连着的，第四个动作是喝水，第五个动作是把水吐出来。可是他聪明一世的杜若生，早就把那口水咽到肚子里去了。
　　众人也都呆了呆，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桑蒂哈哈大笑，夏冰和冬火都把眼泪笑了出来，央珍笑得抓住桑蒂的手弯下腰去。其余的人也尽皆捧腹。
　　杜若生也跟着笑起来，一边连连摇头。
　　莫林眉花眼笑道：“你输了。”
　　杜若生大笑：“是是，我输了。”
　　莫林道：“这下可以让我过去了？”
　　杜若生笑道：“我还有个请求。”
　　“不是命令了吗？”
　　“不是命令，是请求。”
　　“请求什么？”
　　“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我说了名字，你就会放我走吗？”
　　“你不说的话，我也会放你走的。”
　　莫林莞尔一笑，道：“好吧，我叫清涟。”
　　“敢问是哪两个字？”
　　莫林指了指身畔的那一泓湖水。此时阳光普照，风吹过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杜若生用折扇在手心轻轻一打，道：“好名字！红日升兮，迷雾散兮，杜若生兮，清涟泛兮。在下杜若生。今日能认识姑娘，三生有幸。”
　　莫林见他风仪极佳，好感顿生，微笑道：“很高兴认识你，杜先生。不知道杜先生现在是不是可以让我走了？”
　　杜若生闪在一旁，道：“请。”见到莫林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的样子，心中十分喜悦。如果今天的主人不是桑蒂而是他的话，他早已开口留莫林吃午饭了。
　　莫林道：“多谢了。”急急走到夏冰和冬火身边，拔出靴中的匕首，将缚住她们的绳索割断，又从怀中掏出金疮药，替旺堆敷上，接着走到泽郎与索朗加措身边，察看他们是否受伤。两人此时已然站起，泽郎后肩受了一刀，索朗加措则伤在小腿，幸喜都只是皮外伤，莫林替他们敷药、包扎，手段极其麻利。杜若生、桑蒂和央珍只站在旁边看着，并不置喙，只是眼中都颇有惊异之色。
　　等莫林忙活停当，泽郎、索朗加措等五人一齐向桑蒂躬身行了一礼，也不多说话，各自去牵马上马，簇拥着莫林准备离开。
　　桑蒂忽道：“清涟姑娘。”
　　莫林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话，一怔回头。
　　桑蒂淡淡地道：“姑娘的真名是叫清涟么？果然是好名字呵。”
　　莫林心道：“其实，我告诉你的才是我的真名，可是你不相信，那也不能怪我。”自觉无话可说，向他低了低头，算是道别，走了几步，又想起一事，拨转马头，道：“桑蒂老爷，谢谢你的矿石，更多谢你手下留情。可是我现下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下次如果你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吧。”也不等桑蒂再说话，回头跟上了夏冰与冬火，与众人一起绝尘而去。

　　莫林等一行人一直驰出三十余里，方才找了个地方歇脚。莫林知道这一次的风波全因自己而起，心中颇觉过意不去，向几个人赔了不是，表示以后不会再犯。泽郎等人都道无妨，只冬火笑道：“小姐知道厉害就好了，上次沃卡宗本的儿子想去那里泡温泉，所有的家奴都被打折了四肢，连宗本少爷本人也挨了一顿鞭子呢。”
　　莫林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是雅砻觉卧王室的人？”
　　冬火一边从包袱中取出干粮，分给众人，一边点头道：“是呀。那个若巴桑蒂，是雅砻觉卧王的二王子，沃卡宗一带方圆数百里都是他的领地。这里的山是他的，河流是他的，牛羊是他的，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子民。”
　　莫林想象着桑蒂的样子，点点头，又问：“那么，那个汉人书生杜若生和那央珍姑娘呢？”
　　冬火道：“那个长得很帅的人叫杜若生么？我不认识，他看起来很喜欢小姐呢。不过央珍倒是见过好几次。央珍是若巴桑蒂的侍女，已经伏侍他很多年了。”换上了一副神秘的表情又道：“听说两人的关系很不一般呢，央珍在格桑庄园，已经差不多是半个女主人了。”
　　“格桑庄园？”
　　“嗯，就是若巴桑蒂的庄园。雅砻觉卧王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若巴轮结，分到的是最东部的土地，住在帕木庄园；小儿子叫若巴平措，分到的是最南部的土地，住在洛松庄园，不过他一般都在寺庙修行，不大住在庄园里。这个二儿子若巴桑蒂，分到的是最北边的土地，也就是这里，住在格桑庄园。这些事情所有西藏人都知道。”冬火掰着指头，如数家珍地道，“从这里往西五十里不到，就是格桑庄园。”
　　“你去过？”
　　冬火摇摇头：“我没去过。泽郎大哥他们倒是去过的。”
　　泽郎似乎并不愿意提起过去的事，犹豫了一下，道：“其实也没深入，只是进了门而已。”
　　莫林道：“路过么？”
　　泽郎道：“不是，是想去找二王子，结果等了两天两夜，也没见到他的面。”
　　“这个人架子这么大啊！”
　　泽郎苦笑道：“那又有什么稀奇的？人家是赞普的后代，身体里流的西藏王族的血液，我又是什么？不过是个奴隶。他要是愿意见我才奇怪呢。”
　　莫林轻蔑地道：“我看他也普普通通，没什么了不起的。”又道：“你找他什么事情呀？”
　　泽郎叹了口气，道：“去年桑蒂王子属地上的头人帕拉截断了措姆河的源头，使得我们的河流干涸。土司大人派我和索朗加措去找帕拉头人理论，可是帕拉这个老东西一定要我们归还他的两百头牛，才肯开坝放水。我和索朗加措没有办法，想直接去找二王子理论，就去了格桑庄园。”
　　莫林想起在沃德弓节山上隐约听到央珍与桑蒂谈论过此事，道：“两百头牛又是怎么回事？”
　　泽郎叹了口气：“帕拉的牧牛人喝醉了酒，不知为什么把牛赶到了雅砻觉卧王朝和尼瑶土司领地之间的界河里。当时是春天，冰雪都刚刚化冻，水流又急又大又冷，五百头牛有两百多头都被冲走淹死了，另外不到三百头逃到了我们土司的领地之上。”
　　莫林道：“也就是说，那少了的两百头牛其实是掉到河里淹死了？”
　　泽郎点点头。
　　莫林道：“那把这三百头牛还给他们便是了，他们凭什么还想要回那淹死的两百头牛？”
　　泽郎道：“那牧牛人不敢回去，怕被打死，竟然逃走了。他这一逃，那两百头多牛便死无对证了。”
　　“牛的尸体呢？牛如果掉到水里的话，应该有尸体浮上来的吧。让帕拉头人来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泽郎摇头道：“没这么简单的。牛尸冲到下游，有的半路被牧民捞上去吃了，有的就直接冲入雅鲁藏布江，再也找不到了。”
　　莫林“哦”了一声，沉默了半晌，道：“那后来怎么样？”
　　泽郎道：“本来呢，帕拉头人是想用这五百头牛去北部换粮食的，这是雅砻觉卧王朝的规矩，换来的粮食供王室和其他贵族享用。可是出了这么一桩事故，那一年王室贵族的粮食就不够了，帕拉头人便会受到二王子的责罚，说不定还会被降为平民，过他想也不敢想的苦日子。他又不知道从哪儿再弄两百头牛来，只好柿子拣软的捏，敲诈咱们尼瑶土司了。”
　　莫林道：“那也不能这样啊，怎么能这样转嫁祸害呢？这里的土地这么大，王室贵族们难道就差这两百头牛么？这个帕拉头人完全可以跟这个若巴桑蒂如实说明情况，让他再找别的贵族调两百头牛嘛。”
　　夏冰插嘴道：“关键就是他不想让若巴桑蒂知道。若巴桑蒂这个人，有名的心狠手辣。前年有个头人在雪顿节的赛马会上给马做了点手脚，让自己的骑手赢了比赛，若巴桑蒂知道了以后，竟然夺了他的庄园，打折了他的腿，把他赶出了领地。”
　　索朗加措道：“那个头人我见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叫做晋美才仁。后来投奔了大王子若巴轮结，现在已经做了二管家了。”
　　莫林道：“这样也行吗？大王子收留二王子不要的人？”
　　泽郎笑道：“那又如何？大王子和二王子表面看起来和和睦睦，内里却互相看不惯。大王子恨不得二王子手下所有的人都去投奔他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