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绝恋》木歌斐

57、沃德弓节奇遇（2）

　　走了一阵，歌声越来越响，似乎唱歌的人便在左近。最后一个高调子上去之后，歌声回啭下来，像放风筝的人慢慢收线，最后将线全部收完，声音全部回到歌者的喉咙里。
　　莫林忍不住便想鼓掌叫好，才将两只手掌举起，便想到：“不对，我是不请自来的闯入者，可不能这般冒失。”忽听得有人用力鼓掌，一个男子欣悦的声音说道：“难得又听到央珍姐姐唱歌，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哪。”语音里充满赞赏。
　　莫林心道：“这里既然只有雅砻觉卧的王族才能进入，那么这里的人不是王子，也是公主了，要不然就是王爷娘娘之类的。果然学识甚高，连唐诗都会。”
　　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笑着说起话来，却是在问那那诗句的意思。那女子声音清脆，正是刚刚唱歌之人。
　　一阵风来，将水雾吹散了一些，只见前方隐隐绰绰出现两个人影，似乎一男一女，面目却不可辨。莫林好奇心大盛，浑然忘了泽郎对她的警告，又向前走了几步。此时她与那对男女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了，在她还没完全看清他们之前，那女子已经惊觉，道：“什么人？”
　　莫林道：“我是一个过路的游人，扎西德勒！”
　　她知道进入藏区之后要逢人便说“扎西德勒”，那是吉祥如意的意思，藏人都喜欢。
　　那男子笑道：“你从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吧！扎西德勒！”
　　此时水雾又散去了些，莫林已经能看清对面那一男一女的长相。但见那女子长身玉立，一张尖俏的瓜子脸，皮肤微黑，眼睛又大又深邃。头发编成数股垂在肩头，缀以珊瑚、松石等，身穿一件墨绿色镶貂皮的锦缎袍子，胸前挂着各种宝石串。那男子的服饰则简单得多，一件普通的白色长袍，只腰间垂下一个鹿皮水囊。但见他面容清雅，微露笑意，双手负在身后，长发垂在肩上，神情甚是潇洒自在，竟是一个汉人。两人看起来都是二十几岁年纪。
　　莫林心道：“这里竟然有这等仙人一般的人物！”非但没有听从那男子的劝告回去，反而又向前走了几步。那两人也看清了莫林，她进入藏区之后添置了新衣服，乃是一件水红色的锦袍，外罩白色镶皮毛斗篷。她觉得编十几跟细辫子太过麻烦，于是只编了两条，垂在两侧。身上也没太多的饰物，脖子只有泽仁喇嘛送的那一尊强巴佛，腰间挂了一个在昌都买的银水壶。
　　莫林看到便在他们二人身后，一条窄窄的山道蜿蜒向上，隐没在白色的浓雾之中。当下指着那山路道：“这山好美，我能上去看看吗？”
　　那女子道：“不可以。”
　　莫林失望道：“不可以吗？”
　　那男子见莫林眉目如画，身上又极洁净，不自禁地有了好感，微笑道：“央珍姐姐说不可以，那便真的不可以。”
　　莫林道：“你们是雅砻觉卧的王子和公主？或者是雅砻觉卧王和王后？”
　　那两人对视一眼，忽然笑起来，同时道：“我们不是。”
　　莫林顿感失望，同时又松了一口气，道：“你们不是？那你们怎么在这里？”左右看看，悄声道，“听说这里只有王族才能来。”
　　那男子对那女子笑道：“原来她也知道。”对莫林道，“你既然知道，那就回去吧。”
　　莫林道：“你们能来这儿，为什么我不能？这位姐姐还能这么大声地唱歌，我就是随便走走，可比你们收敛得多了。”说罢大摇大摆地向那山路走去。
　　及至走到那女子身边时，那女子伸出一条臂膀，拦住了莫林的去路。
　　莫林一怔，停下脚步，道：“为什么拦我？”
　　那女子淡淡地道：“你不能上去。”她语音柔美，意思却很坚定。
　　莫林道：“你们又不是王族，这山又不是你们的，凭什么不让我上去啊？”
　　那女子微微有些不耐了，秀眉一蹙，道：“你怎么有这么多问话？”
　　莫林心道：“如果硬闯的话，成功的机率看来其低无比，看来只有想个办法把他们引开。”抬头看了看，忽然惊呼了一声，大叫：“不好！一个人摔下来了！”
　　两人同时扭头，跟随她的目光向上看。那女子脸上大有惊惧之色，道：“你看到什么了？什么人摔下来了？”
　　莫林用她还不纯熟的藏语胡乱比划道：“是个男的，长得很俊，穿得也很好，好像是……好像是……跌到树……树里去了。”她不会说“树林”，只会说“树”，自己也觉得这番话编得很寒碜。
　　那女子却似乎完全相信了她的胡编乱造，一转身，便顺着山路向上奔去。那男子道：“央珍！”那女子头也不回，她身手迅捷之极，一会儿便在山道上消失了踪影。莫林心道：“幸好没有硬闯，她这般快，我不出三步就被她捉到了。”
　　那男子回过头来，眉头微微皱起，看着莫林。莫林冲他嘻嘻一笑，道：“你怎么不去？”
　　那男子一笑，道：“央珍她很单纯。”
　　莫林“哦”了一声，歪头道：“你的意思是你不单纯？”
　　那男子双臂抱在胸前，笑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单纯，小丫头。”
　　莫林道：“真的有人摔下来了，真的。”
　　那男子点点头，道：“我知道，而且还很俊。”
　　莫林笑道：“没有你长得英俊。”
　　那男子呵呵一笑，道：“噢，多谢。”
　　莫林收敛了笑容，央求道：“我很想上去看看，大哥你让我上去吧。”
　　那男子叹了口气，道：“可惜这座山的主人不是我。如果这座山是我的，别说让你上去玩玩，便是把整座山送给你，我连一丝眉头都不皱一下。”那叫做央珍的女子不在一旁，那男子说话便自在得多了。
　　莫林抿嘴想了想，道：“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如果你能赢我，我转身就走，万一我赢了，你就让我上去。”
　　那男子笑笑，道：“我从不跟人打赌。更何况是由别人来出题。”
　　“你不敢么？”
　　那男子哈哈笑道：“我也从不受激。”
　　莫林跺了跺脚，一时无计可施。
　　那男子又道：“幸好是我和央珍在这里，如果你给看守见着了，你知道你这会儿在哪里吗？”
　　“你们不是看守么？”
　　“当然不是。”
　　“我说嘛，怎么会让你们这样的金童玉女来做看守呢？不过，你们既不是看守，又不是主人，那你们是谁？”
　　那男子笑道：“姑娘的问话可真多。姑娘还没猜答案呢。”
　　“我也不爱做人家出的题，直接告诉我吧，在哪里？”
　　那男子指了指旁边的湖。
　　莫林笑道：“泡温泉？那很不错啊。”
　　“如果是头朝下脚朝上呢？”
　　莫林想象了一下，抿住了嘴。
　　那男子弯下一点腰，歪头看着她，道：“所以，小姑娘，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家妈妈要着急了。”
　　莫林心道：“这人比我聪明得多，斗嘴是斗不赢的了。再说，再跟他罗嗦下去，马上那个女子发觉上了当就会回来，她看起来正经八百的，这一回来，一定不会再跟我客气，也不会再上我的当。又不知道那些所谓的平常的看守在哪里，万一给逮到就糟了，头朝下脚朝上，鼻子都要被鱼咬掉。这家伙看起来很是斯文，如果我硬闯的话，不知道他怎么拦我？”一指湖中，叫道：“水怪！”也不管那人是否上当，从他身边穿过，朝那山路上飞奔。一边飞奔，一边已从怀里摸出一根钢针来。她自知手无缚鸡之力，脑子也不算太聪明，见到莫仁智以钢针连连得手后，便在进藏的路上也买了些钢针，针头喂以麻药，以作防身之用。
　　忽然头顶有衣袂飘飞之声，一个白影从头顶掠过，稳稳地落在莫林跟前。莫林刹不住，一头栽到那人身上，手上的麻药针根本无需着意刺出，已经自然而然地扎到了那人手臂之上。莫林怕扎伤了他，忙回力拔出。那人只觉手臂微微麻，似是被小虫子叮了一口，也不在意，微笑道：“怎么？山上有人掉到湖里变水怪了？”
　　莫林瞪大眼睛看着他，又回头看看，确定眼前的这个人便是刚刚跟她说话的那个男子。过了半晌才道：“那……那就是传说中的草上飞？有或者是……梯云纵？你怎么能……怎么能跳这么高？上面有钢丝么？”
　　那人失笑道：“你在说什么？”忽然一阵眩晕，踉跄了一下。莫林刚想伸手相扶，马上想到：“是我的麻药起作用了？”又将手收回。
　　只见那人摇晃了几下，慢慢软倒在地，兀自神志不失，指着莫林道：“你……”
　　莫林扎针时手软，知道针尖上的麻药只有一点点，只能阻得他一时，便朝他做了个鬼脸，道：“你别怕，乖乖睡一觉，起来就好了。我上去看看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