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同人）定风波》醉年

9、第二回（4）

　　回得衙门，堂审已毕。那百里阁主眼见得自家主事菅芳到来，就再不开口，因他又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本家势力又大，奈何他不得，只得一同收押了，待一起上京。
　　子瞻便留下山谷在外间等着，先进去见那王提刑并刘御守。
　　刘御守见了他，也只场面话客套了几句，便就离开。王提刑看着子瞻，神情苦痛，倒仿佛是他自家亲人被难一般：“苏通判可曾去看过那尸首了？”
　　子瞻心下咯噔，面不漏色道：“这却不曾，学生适才确乎往监内去了一趟，但那守卫官兵规矩甚严，道是有大人并刘郡守命令，故而学生实不得入内。”
　　那王提刑觑他一眼，又唏嘘哀叹：“唉，不曾见得也罢。本官也算为官多年，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状。”
　　子瞻喏喏，听那王提刑又道：“那百里阁主明明有着偌大的家业，却指使人做出此种天理不容的事情来，真真可恶。只他毕竟也是有功名的人，后日你我便要上路，路途之上倒也不能太过苛刻。想来着实令人气愤。”
　　子瞻哑然。心道：果然吾们人马一到，那阁主就便全部打点过了？嘴上却只是应到：“这个学生有数，大人直管安心。”
　　王提刑见他识趣，也就不多说，又感叹几句，便推说自己困乏，避入内间而去。
　　子瞻退出来，心下思忖半晌，有心想去牢内询问一二，却又因着昨日那礼，以及那王提刑方才的关照，倒教他要避嫌了。心头偏又有诸多疑问，直叫他烦闷不已。一旁山谷见他郁郁，便问道：“王提刑与你说了何事？耽搁如此之久？”
　　不提便罢，见山谷提起，子瞻哭笑不得：“也未有多事，只关照我每日后去往京里，路途之上要多照顾下那位百里阁主。”
　　山谷闻言无语，许久感叹：“果然是天下无白吃的宴席。”见子瞻精神不佳，便又问道：“这且不提，那尸身你可看出名堂？”
　　子瞻便将心中所思提了出来：“我看那尸首，虽则同那唐遂相仿，却又仿佛已然不是同具尸身。”
　　“此话怎讲？”
　　“那唐遂死时情状蹊跷，仿佛若生，就是昨日到达此间，也依然栩栩然如休憩睡眠。但吾方才细看那被毁尸首，他右手背上已然起了泡了。”
　　“真的？”
　　“确实如此，而且那尸首脸面被毁，肚腹也被破开。虽则时间仓促，无法褪去他衣物细看，但依吾推测，到十足仿佛是偷换了面貌相仿的溃烂尸首，怕被认出，才把关键处都毁去。那肚子，如若已然死去多时，必定是会涨大的，那自然也就是不得不剖开了。”
　　“只是这只乃猜测，无有证据也是妄论。何况那毁尸的贼人是当时就被抓获的，现场并无第二具尸首。如若那不是唐遂，那唐遂又去了何处？”
　　两人言谈间，已到了公馆门前，闻听得内里明月猛然的大喝：“你这夯货！可知你这一意孤行，就极可能令先生难为？！”
　　彼时因出了如此大纰漏，押送队伍官兵多怕干系，就都不敢在外多做流连，是以都在馆内。苏黄二人到时，就见一院子兵围着看中间明月教训清风。
　　山谷好笑，子瞻头痛，忙忙喝止了两个家童，将他们拖入屋内，问道：“你们这又是哪一出？”
　　那清风只管在一边抽抽噎噎，明月却是气的脸颊都鼓了。山谷在一旁笃定道：“应是清风去探监了吧？”
　　子瞻闻言了然，把眼望着清风，看他有何说道。一旁明月却是耐不住，道：“可不是这短思量的呆子！昨日得了人家好处，今日一天都在叨叨百里阁主其实是个好人。方才眼错不见，他便去了大牢。虽则被挡住无有见到人，但到底昨日那阁主同先生交好是这里一众地方百姓都见到的。旁人也就罢了，万一有那有心人，你这岂不是害了先生！”
　　一席话说的一旁的清风更加面红耳赤，垂着头只管抽泣，不敢开言。子瞻心下也好笑，面上却端了严谨面皮，道：“这却是山谷你管教不严了。”
　　山谷情知子瞻这是要为清风开脱，却又不好教明月难做，遂也端正了面皮，对清风道：“既如此，也确乎是吾管教不严。只是如今事也已经做下了，又并没有见到本人。清风你可已知错？”
　　清风细微点了点头，道：“小的知错。”此时三人审他一人，就算不错的也是错了，何况此事自己确乎考虑的少了。
　　山谷见他认错，也不多纠结，转头对明月道：“你兄弟即已认错，事无可挽回，罚他一罚，命他从此不可再如此莽撞，也就罢了。如何？”
　　明月虽心下恨恨，到底是自家亲兄弟，又见两位家主也并非十分在意，遂也应道：“明月但听先生吩咐。”
　　山谷便又望向子瞻，子瞻领会，略一颌首，道：“不如这样，即是鲁莽，从今以后，半月之内，清风每日要抄‘三字经’十遍，另描红二十张，再研究一盘棋局并讲解与我或者山谷先生听，以培养你的性情。如何？如若不行，就只能罚你后日上路不得骑驴了。”
　　想到后日就要前往东京，虽则不算太遥远，到底也有不少路途。何况队伍行进迅速，如真要他又如一开始般跟在后面跑，岂不是生生作践死。没奈何，只得领了罚，由明月押着便去做今日的功课。
　　待得两个小童出门，山谷实在忍俊不禁，子瞻也终于噗笑出声。想这两个孩童当日赎来，只才五六岁光景，倏忽间又是五六年的辰光过去了，不免又有些唏嘘光阴易逝。好在子瞻向来豁达，感叹过也就摆到一边，转过来继续向山谷问道：“我听你之前也同此间仵作交道，可曾听闻得一星半点？”
　　山谷见问，未开口眉间便蹙了起来：“那仵作倒是老实人，只我恐他事发之前也未曾见过唐遂尸首。他同我说的，都是按着死后旬余的情况来勘察。我本还疑惑，方才听你所说，那仵作所验结果倒是极正常了。”
　　顿了顿，又道：“若那尸身果然不是唐遂，又能是谁？唐遂的尸身又去了何处？难不成这营中还有内鬼？本以为是普通案子，你我压下了那首定风波，如今看来，如若被人发现，也还是个大事了。”
　　子瞻听他所言，亦是闷然无解，尤其内里其实还牵扯到了自己。两人一头思量了半宿，毫无结果，只得暂且罢了，各自先去休息。
　　翌日二人便分头上街去查探民间有无可用消息。无何除了被毁尸首惨状离奇的传言，便只有疑惑那百里阁主如何会做此等事情的猜测。流言始终不息，待得子瞻他每回转时分，已然成了那少年阁主其实有宿疾，酷爱奸尸之类。林林总总，大义凛然者有，不堪入耳者亦有，子瞻不由向山谷叹道：“这才是人间豪杰，一举一动皆能引民众而向往之。”被山谷一言回绝：“换作是你，可想做这要奸男人尸的豪杰？”

　　闲言少叙，光阴流转，展眼便到了要启程前往京都而去之日。之前的事故已由那刘郡守做了具表，先行加急文书递往京里，此刻倒也不急。那残破唐遂尸体由衙内安排尸官尽量做了处理，尸身被清理干净，肚腹亦被缝合，棺内加了香料，总算随队走时不致令人阵阵作呕。
　　公馆内衙差兵卒因要提囚犯，是一早就先行的。明月同着清风在公馆外整理自家先生的行李马匹，不多时整顿完毕，便请二人上马，一径往郡守府接了王提刑官轿，向城外十里亭行去。
　　到得那十里亭时，因此番事故，蔡州地方百姓统统知晓了这日便是队伍上京之日，几乎倾城而出，都想来看看那被毁的尸身到底是如何之惨；那被羁押的百里阁主又是如何情状。若不是郡守府兵丁都出动了，恐都压制不住。
　　明月同清风早已下了他每的毛驴，护着自家主子在人群里挤过，艰难的辟出道来，待得同大部队汇合，各都挣出了一头闷汗。好在队伍所在同百姓之间隔开了丈余，总算可以略舒口气。
　　一时大队人马齐集，就要出发，猛然间听闻一声呼喝：“诸位且慢行！”众百姓闻言都往后看，中间自发留出了通路。子瞻他们回望，却是一顶普通青布小轿，前八后八跟随着一十六名家丁，看打扮，还是那凌霄阁门下。那一众人等瞬时便来到队伍之后，停在当下。中间就有个管家摸样中年男子从那轿后转出，拱手向子瞻施礼：“多有得罪，吾们乃凌霄阁众，今家主被押上京，想要来送上一送。”
　　子瞻不得不下马，先去支会王提刑与刘郡守。山谷便来到那轿前，朗声问道：“轿内何人？可知此乃官家大事，尔等百姓怎可随意阻拦。”
　　那管事就便同山谷作揖赔礼，轿子同众家丁却是分毫不曾挪动。山谷情知他每必是有恃无恐，也不多话，不多时子瞻回转，果然那王提刑就只说如若来的是血缘至亲，就让他每送上一送。
　　闻得此言，那青布的小轿轿帘卷起，内里先出来个提着食盒的娇美大丫鬟，而后走出一位翩翩小公子来。那小少年来到子瞻他每面前，拱手道：“小子百里勋，乃百里勤胞弟，还望诸位大人通融则个，让小的见家兄一面。”
　　子瞻观那少年，亦是生的唇红齿白，同他兄长不相伯仲；且年纪小小，行止已有了气度规范。不由暗赞一声，侧身道：“即如此，二少爷这边请。”遂引他到拘那百里勤的囚车边上。
　　前文已表，这百里勤本身并未定案，二则有功名在身；三则自家富贵，同地方上都是交好的；四则就是这押送犯人的队伍，他也早便上下打点好了。是以虽是被囚，那囚车到底与众不同，内里细软一应俱全，如不看周遭，倒不像被拘的囚犯，倒十足的踏青模样。
　　那百里勋来到囚车前，着身边丫鬟递上食盒，已自痛哭失声，道：“哥哥你好冤枉，莫名被那歹人联手将你诬赖进去。你虽吃的此番苦楚，却不要着急，兄弟我自当鼎力相救。”车内百里勤见是兄弟来了，也不由红了眼眶，哽咽不语。看的山谷在一旁默默龇牙，暗道：“既如此，为何昨日那百里阁主关在大牢之内整整一日，也未曾听闻你这弟弟前来探望？而这百里阁主，分明泪光中含着不屑，只假装众人都看不见罢了。”
　　眼角余光却瞥到一旁友人甚是动容。心内明白，这出送行怕是勾动友人兄弟之情，想念起他那幼弟子由来了。想他这朋友，一生落拓坦荡，对于知己亲友却是最亲厚不过，偏偏自己大哥早年夭折，他便从来就疼自己的幼弟。此番情景，果真是极易勾动他离乡之情。只是眼下也无法劝慰，只能由得他去发呆。
　　未几，那百里勋送行毕，默默离去，一行人马终得上路向北京畿之地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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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下章进入第三回，马上要见到大boss咯哦呵呵呵～～不过应该还不会太快……大概……
嗯……有童鞋会猜谜底咩？有咩有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