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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回(3) ...

  •   山谷一向自负从小游学,遍历名山大川,更曾深入北疆南蛮之地,所见所闻不说天下无双,也可堪称当世一绝,却不想眼前这人的雕刻一门便让自己足足倾倒。俗语云“朽木不可雕”,因腐朽之木软塌糟烂,下刀便断,又木质酥松颜色难看,也不可保存,故而语之不可雕,但眼前昨日带回那孟姓男子显然对此有所专攻,他那背囊之内也有朽木数段,却是颜色深沉,异香扑鼻,断乎用独门手艺炮制过。想来昨日子瞻会留意到他,十之八九怕也是因为这奇异浓香入了苏某人那专觅香气的鼻头。此时只见他又取出一段木材,上面是个未曾完工的男子像,那木质疏软,便不用刀,只用自己那略长的指甲轻轻抠掐,竟然次次精准,刻的飞快,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孟焦见山谷直盯着他看,也不言语,只自顾愈刻愈快,因太专心,猛听得屋外大声呼喝,手腕一抖,险些在手中男子像脸上留下一道疤痕。这边厢子瞻不知自己莽撞,携了老刘,人随声至,已然跨入了厢房:“山谷,我还说先去找你,你却一早就自己过来,也不着人来请上我一请。”“你这莽汉!明明是个士大夫却这般孟浪!你可知方才险些便毁了一件宝贝!”山谷是将这前后都看在眼里的,心下惊恐,不由数落起友人来。那老刘却径自来到那孟焦面前,低头便看他手中活计,赞叹起来,啧啧有声。
      “刘头!刘头!老刘!”屋内四人还未曾论说的停当,却听得外面又人声鼎沸起来,一众七八个衙役说话间便都到了房门口,见老刘果然在内,中间小李一脚跨入,也顾不得与子瞻山谷行礼,只拱了下拳当作招呼,却直直面向老刘急道:“刘头!你可讨得我们好找!城西外三里地发现了一具尸身,有人来报案了,还不曾见苦主。今日轮到你的班,一众人等都单等你过去签收了便要往太守处报,你倒好,还在此逍遥!”
      见说得是命案,人命关天,子瞻他们也顾不得与孟焦再多说,当下吩咐下人仔细照拂着客人,道声“抱歉”便同老刘与众衙役一起直奔差房而去。
      子瞻的通判府与太守府不过隔着一条巷子,两家的边门都是对开的,时常忙时下人们都不走正门,在那巷子中往返穿梭反倒更快捷些。太守府衙便在太守府前院,后院则是刘太守日常起居之所。因此一行人匆匆出了通判府大门,左转便到了府衙内。
      差房里仵作已被性急的衙役喊了过来,要去收拾尸身的车子也已套好停在院内。一众十余人涌入院中时,报案人已经约略冷静,正捧着一杯热水望着茶杯之上的白雾发呆。一旁早有小衙役凑上前道:“刘头你可回来了!报案的侯三口供我们已经抄录了,只等您签了收便可递去太守那里,仵作也来了,车也套好了,单等太守下令就便可以去城外拉尸。您快着点吧。”边说着,边递上早已准备好的笔墨并抄录的并不整齐的口供一份,直看的一旁的子瞻大大摇头。这临安城也已然太平了不少时日,这一年多来的大事也只是上月太守遇刺,但那刺客未曾摸到太守房边便被发现进而逃之夭夭,显见得这班衙众也是闲够了,此刻出了人命不说紧张,却全都是一付高兴之极的样子,倒仿佛是出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回头却见一旁的山谷也是一付嗤之以鼻的模样,眼光却瞟向院中的大车。那车上照例套了一头大水牛,车边却不见有马匹配备,心知这班衙役多半打算倾巢出动,衙内连着太守和自己的坐骑,以及马车所用马匹,总共不过四匹马,若拉了一匹过来也是不顶事的,倒不如一匹也不准备。肚内正兜兜转转,却觉衣袖被微微扯动,回首却见山谷凑到自己耳边轻轻说到:“你且去把你的马牵出来,你我赶在这帮人之前先去勘探一番。若然等他们一到,那尸身附近就便有些什么也都被踏没了。”心下好笑,暗道:“原来早闲的不耐烦的不仅是这些衙役。”面上却只是微微点头,便同山谷一起闪了出来,直奔后院马棚而去。
      “从不知你一心向佛,快修成半个仙人的人,却也对这些事情上心。”打马加鞭,二人一骑转出城内热闹之处后便快速向城外掠去,只恐晚了一步便被身后众衙役追上。子瞻骑术一般,身后的山谷虽然周游各地,却也不慎精通骑术,此刻虽心下焦急想快,无奈感觉耳边风声嗖嗖,跨下马背起伏冲击,一颗心早提到了嗓子眼,双手抓紧了子瞻双肩上衣服,脸色已然有些泛白,耳边猛听得有人调侃,却又不服,待要辩驳,张口却灌入了一大口的冷风,话未曾说出便先咳嗽起来。惊的前面子瞻大叫:“你可抓紧了!我再不逗你,你且忍一下咳,莫要不小心翻了下去!”当下却也再不敢言语招惹身后人,只一味的控着马狂奔,那发现尸体之地不过离城三里,不一时两人便来到地头。
      翻身下马,子瞻拉着马匹去到一边找树栓它,山谷却在原地俯下身,干呕连连,心中暗暗侥幸尚未用早餐,否则此刻决然不堪设想。两人前面五步开外,便是那被杀死之人,织锦蓝缎的外袍远远望去,在杂草丛中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怪道一时便被人发现了。子瞻栓好了马,扶着兀自还在反胃脚下软塌的山谷来到尸体前,料想中本来以为是被杀死之人,或者鲜血淋漓,甚或因着天已微微有些热,已然有虫蛆也未可知,却不想眼前尸身干干净净的,除却不会呼吸之外,竟仿佛只是睡着一般,颜色如生。子瞻心下大奇,却见一旁山谷已然蹲下细看,左手微微挠腮,心知他也是觉得奇怪,好奇心大盛起来了。于是留他照看那尸首,自己向周围草丛看去,思量或者可以发现一星半点异状。一时间二人均专注于手头事情,安静下来,只有那马儿不时发出些声响,打个响鼻,百无聊赖的嚼几口草,绕着那树打圈圈。
      约莫两盏茶功夫,远远的传来兵士呼喝,子瞻从草丛里站起身,向尸身旁静坐默想的山谷招呼一声,便去解马。听那声势,恐是连守城营内的兵士都来了一些,少不得一会儿到了,见了那尸首异状又都要咋呼,反正要找要看的东西也已明了于胸,倒不如现在便和山谷先行离去,也免聒噪。那边厢山谷似乎也是同样念头,再无多余说话,待子瞻牵马过来,老老实实便上了马,只嘱咐了一句:“回去慢行。”便不再言语,似又陷入沉思。子瞻也便不打扰他,自行另觅了一条小路,放马悠悠踱向城内而去。
      “那死者若非毫无气息,倒分明是睡着一般,再不像已死情状。”约莫来到城门口,一直不曾言语的山谷才幽幽然轻声道。
      “我看那人身边,草丛茂密,竟再无一点踩踏痕迹,显见得死时并未和人有什纠纷,且他本人恐也是个武功高手,否则再不会落脚如此之轻。”闻听友人疑惑,子瞻也将自己所见提出,却也是个无法可解的谜团。
      “我看那人手掌中有厚重老茧,然而身上皮肤细腻,衣物又华贵,身边荷包里还有不少散碎银两,因此再不会是佃农租户,只怕真是常年习武之人也未可知。又他行状着实不像路遇强匪,倒像是自己倒在那里一般,再不然便是遇上高手寻仇。旧年我曾南下游学,到过极南滨海之地,那里有传言,海外有异人可传龟息之法,习者日久可以闭塞呼吸状若已死而实际未死。此法可用于潜入敌方及麻痹对手,只是传闻不可当真,也从未见真有人娴熟此术。难不成今日你我有幸得见?”
      “罢罢,你我在这里横竖揣测而已,且回衙再说。或者三五天内告示出来便有了苦主,这些疑问自当迎刃而解。”
      “你又专挑那轻便的说!我却告你有一事恐是再也轻便不得了。在那人身上有封书信,虽已被水,墨迹模糊不清,却还能辩得就是你那首定风波。你却说这个如何开交?显见得你那歪诗同坊间流传之事是有牵连了,现如今又死了人。恐怕你这通判却是要判到自己头上。”
      “果真?!”闻言子瞻不觉动容,不想这莫名流了出去的一首词,如今却会卷入这样事件内,难不成内里真有隐情?却又实实推想不出。一边山谷又悠悠然道:“那书信我见了,却忘了塞回那人怀中,或者我便给你吧,如何递交太守便是你的事了,与我再无干系。”说罢果真塞了一个水渍的信封过来。子瞻一时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却又马上苦笑,这分明是将那烫手山芋抓入手中了,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说话间两人已到府衙,下了马,子瞻见衙内果真除了门口守值的秦真秦方兄弟不得离开外再无多余人等,叹口气,只得自己牵马回去马棚,一旁山谷却突然一拍大腿惊叫出声:“我知道那人是谁了!总觉得面熟得不行!原来是他!”说罢拉了子瞻便要往一旁通判府冲去,再不顾其它,直看的一旁秦家兄弟目瞪口呆,这山谷先生向来温文儒雅,这等兴奋失态确乎第一次,未免令人好奇不迭。
      “你可还记得那位孟焦先生的雕刻么?我便说那人的脸如此熟悉,却不似我见过的任何人。回到衙内才突然想起,今早见孟先生刻的便是那名男子。就是被你一嗓子喊的险些破了相的那个!他既能刻人家的像,一定晓得那男子是何许人,这可是重要证人,决计不可让他有何闪失才行。”
      “原来如此!如此说来果真是那肖像。怪道似曾相识!”子瞻被山谷一提,倒也猛然省起,当下忙忙的将马交与秦家兄弟牵去找马夫,又回头嘱咐山谷道:“你且先过去北厢房仔细留意着,我去太守那里把事情说个约略,也好请令把那孟先生留住,回头再详细的盘问与于他。如此说来那死去男子兴许不是本地人士也未可能。”

  •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有2个了……所以还是有人看的咩?
    那好吧,咱再努力努力把这篇继续下去……不过要有动力才行啊写这种古白话文挺费脑的其实,尊滴(/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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