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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回(2) ...

  •   “你可记得旧年曾过沙湖,途中遇雨,你看我们狼狈,当时便唱了一首定风波,道是: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那时只说你便豪迈了,谁想回驿馆就感染风寒,虽不曾发出寒热,却也好些时日才好。现在,不想这首词却有了新解。”
      “新解?是何解?怎的竟还有我自己都不知晓的什么新解。”
      “这便是这件事有趣之处。最近坊间说书的都在传闻,这首词和太祖秘宝有关。”
      子瞻正一口粥含入口中,要咽未咽,闻言喷出大半口后生生捂住,桌上却已然汁水淋漓,菜和馒头都湿了大半。看看早饭是再无法吃了,山谷干脆将碗推向一边,由得友人去低头整理衣裳,又抬头整理桌子碗筷,他只袖手一旁,将这传闻娓娓道来:“那说书的最会穿凿附会,因你那几句歪诗,他们便说上阕是说当年太祖金戈铁马快意山河,到头来却悟出百万雄兵千里山河,都不过山人一蓑烟雨,所以下阕便是说,太祖打下了江山,却也明心见智,就此了悟,因此上回首往事,却见往年三位故人在来处对自己微笑,便立下心意,将毕生收藏尽数埋于当年与挚友分手之处。所以,若谁能参透词中最后一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便能找到这秘宝。”
      山谷一口气诉说完毕,便寻那茶杯润桑,一旁早已笑倒了一个苏大学问,一边笑一边喘道:“看看,看看,山谷你每说要寻僧访道,参那禅机,我看这些说书先生才真真禅机,这便又如何敷衍出来的?怎的如此天衣无缝,倒好像他们眼见的一般了,着实笑煞人也。”
      “他们这哪是禅机!不过敷衍。你这话到提了我一个想头,我想过年便去京里。我家里又不放我入空门,入仕三年,不过依然是个挂空名的团练副使,在衙门里不受人待见,去到营里也只得讨人喊一声副使,竟是连杯热茶都没有的。每说皇上到春日便会去大相国寺祭祀,我有个旧年同窗,现如今在中书省门下当个小官,也应得些事务。他同我说了,今年是来不及,明年可以安排我混入寺内瞻仰圣容。我便思忖,到时就冒充那小沙弥,皇上好佛法,若能搏得谈论上一句半句,或许龙心大悦就赏我个度牒也未一定,那便了了心愿了。”
      “你疯了!”闻言子瞻大惊,适才笑意全然消退,倒似浑身被冷水泼过一般霎时冰凉透骨:“你这念头却又是从哪里来的?你便有那把握能搏到圣上开口?你便不怕连圣上的面都不曾见,便已然被周围禁军拿下?那可是惊驾之罪,倘若败露那更是欺君的大罪,不仅你,连同你那朋友,你家人,甚或那一寺的和尚,都是会受牵连的!”
      “我知道。”山谷只轻轻一笑,在友人手背上轻拍两下以示安慰,道:“你放心。便不说我从小聪明伶俐,再不做吃亏事。就是这些年与你相交,再不济你那些狡诈圆滑也总学了个两三分,我便真真闯祸要死,也只会拖累你一个,别人断不会有关。哈哈哈。”
      “你、你!哪个圆滑狡诈了?同你说些正事便这样!真真要被你气死!”
      “莫生气,这还是明年的事情,且放过一边。我问你,这书你听是不听?”
      “听。我这一年都要缠着你,让你打消那疯狂念想。何况横竖今日无事,做个消遣也好。自打上月太守遇刺,府里镇日介人心惶惶,连夜晚睡觉都仿佛刀架脖子一般,早闷的不行,出去散散也好。”
      “太守遇刺的案子到如今都还不曾有点眉目么?”
      “不曾,那贼人逃脱的熟滑,当初要查便没有下手处。只不过这月余来却也安泰,大家便又有点松懈,只当是衙门守备森严,贼人见无处下手也便放弃了。实际却是毫无进展。”
      “无头公案哪。”山谷叹口气,心中郁闷官场腐败行动无效,却又不忍让友人一同烦恼,遂站起身,一拂袖,道:“走吧,且去会会禅印大师。”
      “我看你就同那禅印投缘,或者将来你取法号佛印,正可和老和尚做一对,大家论师兄弟,就趁了你心了。”“大好!子瞻此言大好!将来我便要以佛印为号!借佛力打通迷途,也可渡你这痴汉。”两人一边笑骂,一边向禅印大师禅房走去。

      唐遂已在临安城中徘徊了半日,身后却始终若即若离的跟随着一个孟焦。心下烦闷,又碍于颜面不得撕破。当日救他只出于一时意气,却不知他救上来的竟是如此一个黏腻之人,到如今再也摆脱不掉。当初只说稍许同道,一起同行有个照顾,却没想一路便跟随到了临安。这半月来,有时甚至摸黑出去公干都会在旅店房外撞上他,倒让唐遂平白生了许多的担心,又怕自己行踪被人探听了去,又担心这个混混木木的孟焦再有个闪失便又要添自己的手脚。今日便是再不得耐烦,诳那孟焦说自己要回去汴京,退了旅店房舍,和他就地分手。那孟焦倒也没再说要跟,只是不想从旅店出来,那人便一直远远的坠在身后,眼光瞟去,一脸哀怨,待正眼瞪他,却又对着唐遂笑的毫无心机。唐遂几欲抓狂,终究耐不住烦躁,转过身抢到孟焦面前,一把拉住他手,道:“跟这一路你却也不觉得累。也罢,我今日雇的车要到晚间才能走,这半日左右无事,我们一同去听书。”心下道:到那书馆人多之处,寻个方便抛下你便走,人堆里一混,让你再不能跟!主意拿定,暗暗得意,一抬眼,却又见孟焦看着自己笑的开怀,没来由竟觉后背一阵发寒,忙忙的开解自己,拖着孟焦就走:“走走。就是这家书馆,快快进去罢。”
      “说来你这诗也是无头公案。”书馆内,靠着台子的一溜方桌上,最左首那一桌正坐着子瞻和山谷,两人早已换下僧衣,此时一付秀才打扮,儒生巾下乌发如墨,两人又都生的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在这书馆纷杂之地,反倒显得愈发的突出。只是两人毫无感觉,自顾的谈笑风生,单等那台上开书。
      “你想想,当日你做那首歪诗,不过我们几人在场。你、我,老师的关门弟子新进探花徐恕,这是个还未封官的,还有便是翰林院阮籍阮大学士了。那日雨来的突然,你我的小厮早压着雨具随骡车去了庄上。雨来时,那个徐恕胆小畏雷,一路的狂奔,后又躲在山洞里,他那小厮更甚。你那词事后他只记得开首和结尾各一句。阮学士年老体弱,被他的小厮遮着挡着避雨,倒是听全了你那词,只是他年高德重,断不会由他那里生出这种坊间传闻。你自己的新乐府才做不过几页,更加的不会流传出去。你倒是说说,这词是怎的就流到了民间呢?”
      “这事情今天是我第一次知晓,你却来问我。要我说,那便是我无意中泄露了天机了吧……看看,你一心参禅都不得天机,倒不如学学我,或者还有机会得佛祖启示。”
      “孺子不可教!”
      “朽木却可雕也。”子瞻目光不知何时已然瞥向一边,此时拉了拉山谷的袖子,向他示意。山谷顺他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一青年一手握着一块烂木头,正自低头用指甲抠那木头,只是即便远远观望,也能看出那朽木已具人型,倒也惟妙惟肖。心下好奇,遂拉了子瞻移位到那青年身旁看他慢慢用指甲琢磨这木头,台上的说书却被忽略了。

      唐遂钻出暗巷,回头张望,发觉果真摆脱了那个呆头呆脑的孟焦,略略放松,整顿一下衣物行李,心道:“需再寻一个落脚处才好。城内是万万不能住了,莫说不巧再遇上这个孟焦,就是那头,举事也便就在这几天里,当早早避嫌才好。只是千想万想也未曾想到,姨母竟就是夫人,果然也是奇缘一桩了。”心下思量,举步向城外行去,却不曾留意身后又早坠上了几个贼眉鼠目之辈。

      翌日
      “‘昨夜西风凝露,陌上秋霜起;朝来瑟缩行人单薄衣。紧拍马,怕从容,冻枕孤衾相拥难入梦。’明月,你这几句却也有点味道了。”卧房内子瞻的书童明月正给自家主子梳头,这苏少爷却是一点也不在意,照旧翻看诗稿,吟诵的点头晃脑,全不顾身后明月还在动作。
      “我的大爷,您就别再动来动去,小心小的我给您抓下一把毛来。”明月愁苦,暗叹自家这位少爷性格埂直,里外进出竟然全就只他这一个书童伺候,逼得他堂堂男子也要熟谙洗漱穿戴之事。
      “你看看你,明明习学文章也不少日子了,下笔也能写点眉目出来,怎的一开口便又这付腔调。教你那些竟是白教了!”明月正待反驳,却听得门外有人高声呼喝:“苏大少!苏通判!苏大爷起床了吗?”
      子瞻平素为人随和,从没有架子,因此上无论家里家外,连这州府衙门内的管事衙役见了他也多半没大没小,随性呼喝,称兄道弟。此时耳听得外面是当值的老刘,便应到:“就来就来。”那老刘闻听内里应了,也不客气,推门便入:“不等你了。我是再不与你讲那劳什子的礼数,又不是娘儿们要避嫌。我听说你与黄先生昨日带了个有趣的人回来,可有此事?据说此人做的一手好木刻,尤其罕见的是他专雕腐皮烂根?你快介绍与我瞧瞧!”
      子瞻知道这老刘好木刻,平素里无事便在衙门前做手艺,偏生又有点不得要领,每每下手千凿也只是刻虎肖猫,今日听说这个,只怕不给他看是再不会离去,便向明月道:“去看看你家道爷起了也未?昨日那人带回之后是他带入里间安排房舍了,我却不甚清楚。”
      “爷您又叫黄先生道爷,小心他回头又作诗讽你。清风一早就和我说,黄先生天甫亮便往东院后门去了,想来那个客人应该是安排到北厢房了吧。”
      子瞻闻言,回头对老刘道:“老刘,你且等我一等,我和你一同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修俩错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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