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露似珍珠月似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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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七王府的时候，已经距离成碧出门一个时辰了。
她本是急匆匆要去傅承宣的书房找他，然而经过后院的时候，正看到了一群孩子欢笑着玩蹴鞠。这一下，也不知触到了她心里的哪块地方，不自觉地，脚下就慢了下来，一时间，就有些怔忡。
这些孩子年岁都不大，还是爱玩的年龄，笑起来一团孩子气。他们的笑容单纯美好，毫无心机，似乎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但是，成碧几乎可以想象，他们将来的命运。
不过是成为七王爷的一把剑，而且是一把，心甘情愿，不畏惧粉身碎骨的剑。
这里站得久了，身边的小丫头偷偷看了朱成碧一眼，忍不住出言提醒，“姑娘，王爷还在等着。”
成碧一愣，绽出一个微笑，“嗯，我知道的，我们这就走。”说罢，收回目光，率先向前走去。小丫头一愣，连忙跟上。
到了书房，成碧冲小丫头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去忙吧，我自己进去找王爷。”
“嗯，姑娘进去吧，王爷等了好一会儿了。”小丫头应着，便转身离去了。
成碧笑了笑，推门进去。
傅承宣倚坐在书桌前，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着，听见朱成碧进来了，也没理她，动也不动。成碧吐了吐舌头，走过去拉着傅承宣的袖子摆出撒娇的姿态，“别不理我呀，我路上遇到点事儿，来晚了。”
傅承宣放下书，淡笑着看她，揶揄道：“去当人家的神仙姐姐了？”
成碧先是睁大眼睛，旋即皱了皱鼻子，才假作抱怨：“你又知道了？好快的消息，本来我是要自己告诉你的。你做什么听他们讲，他们讲的，哪里有我讲的有趣。”
笑着摇摇头，傅承宣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吧。”
这屋子是傅承宣议事的地方，来这里的，多是他的心腹，说的也是关系大了的事儿。但每次成碧到了这儿，这便成了说闲话的地方。
成碧乖乖坐下，脸上还带着三分笑，却敛了许多。她知道七王爷必然是有事，虽不知他要说什么，却也留了心。
果然，待成碧坐稳了，傅承宣便开了口。令人诧异的，他先张口问的，却是昨晚的事儿。
“听说，昨夜里你和礼部那个严肃发生了口角？”
这件事，便是如今要成碧说出口来，也觉得尴尬。可既然王爷问了，她又不得不说，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开口。
像是明白她的心思，傅承宣瞥了她一眼，悠悠说道，“不该得罪的人，能不得罪，就别得罪。毕竟你那里，本就是个乱。若是有人真存了心思找你麻烦，只从暗里找事儿，你有的烦。”
他一开口，成碧心里也就知道，昨天的事，他必然已经知道了。说不定连他们说了几句话，做了什么动作，都有人一五一十给他演示了。
心下有了计较，成碧也就知道，七王爷看来不是问罪的，这便淡淡道：“多谢王爷的关心，成碧自己以后会多加小心。”这话说得疏离而客套，显然是不想就这件事谈论了。
傅承宣听她这么说，眸色不由转深，细细打量着成碧，仿佛没见过她一般。
他自己也拿不准朱成碧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魔力，今日在朝上，他狠狠参与了那个人一本，挫了挫那位礼部侍郎的锐气。昨儿才发生那件事，今日他就来这么一出，恐怕谁都能看得出这症结在哪。
这事儿做的不怎么好，他本是存了心，要找找成碧的麻烦。可见了她的面，心里却是什么气都没了。
说实在的，昨天看见那人搂着朱成碧，他的心里是说不清楚的不舒服，气得甚至想给那人两刀。然而越是在意，他却越是不敢上去给她解围，只能装作不在意，继续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可惜即使那样，他的不安和局促，还是没瞒过他那位小叔叔。在他几乎要忍不住上前的时候，平王及时的将他拉走了。
想到这里，昨日朱成碧那张苍白的脸仿佛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知道她受了委屈，说话声音忍不住便柔和了一些，“你一个人在外面，也要小心点。洛阳阁不比王府，这里大家都护着你，外面可要你自己护着自己。”
这话说得有几分真意，却是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他本是想说，“昨天是我的错，我带着你去玩，却让你陷入麻烦。要为你解围，却没出手。但今日我也算给你出了气，你别难过。”可是这话到了嘴边，他却是怎么也拉不下这个脸。最后千转百回，一切言语化作一声长叹，像是带着几分遗憾，又像带着几分心疼。
可就是这一声叹，却重重落在了成碧心里，不由得，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
傅承宣一瞬间便失了言语，就像是鬼迷了心窍一般愣愣地看着她，伸出手，想帮她擦去眼泪。触及到她的面庞时，冰凉的泪沾在指尖上，让他几乎移不开手。
这一下，倒是成碧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自己笑着擦了眼泪，说道：“成碧失礼了，王爷别笑话我，我只是一时有点难过罢了。”
傅承宣收回了手，转瞬便又恢复了淡淡的表情。
“今后你会遇到更多的事情，或许很多事，都不是我能够帮你的了。而你现在，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成碧莞尔一笑，泰然自若，“王爷说的是，我确实不该寄希望于他人。”
再无话。一时之间，两人都有点尴尬。
半晌，傅承宣喟叹道：“当年你多爱哭的一个孩子啊，总是哭得满脸泪水，跑过来找我，还往我的身上蹭眼泪，现在却是客套了，我为你擦泪，你都不愿意了。”
说起来也奇怪，他的府上不知养了多少孩子，甚至有的，是从小跟着他，至今还在他身边伺候的人。可惟独成碧，和他亲厚不比寻常，就是当初，所有的孩子都对他带着十分敬畏的时候，也就成碧敢坐在他身上玩闹。
成碧听傅承宣这么说，心里一阵绞痛，她此生最难过的事，也不过是出了王府，离开了他。如今她已经长大，自然明白轻重，像过去那样肆意撒娇的日子，她却是再回不去了。
“王爷还记着过去的事儿呢？我都忘了，当年我还小，就是做了什么傻事儿，也不该受罚。现在王爷记着也没用，我是抵死也不会承认的。”
今日的王爷，处处透着古怪，成碧心里揣度，但也摸不着个头脑。这时候只能先笑着打个趣儿，岔开了话题。
傅承宣果然不再多说，顺着成碧的话便走了，聊了聊她小时候的事儿，又说起了府里的几个孩子。
“我前几日，收了府里的一个孩子侍寝。那孩子长得俏丽，比起你，还多几分香艳。可说起聪明，却远远不如你了。”
说罢，傅承宣似是有些遗憾，低低叹了口气。
成碧本就心思细，本来前面都说得好好的，可突然提起的这话头，却是狠狠刺了她一下。王爷不是从不动府里养着的孩子吗？如今，为谁破了例？
这一想，成碧心里就不痛快，说是嫉妒倒也没有，就是说不出的难过。可偏偏，她面上还得装着。然而挂着笑，也不知该接什么话，眼看脸都快笑僵了。
好在傅承宣似乎也没等她说话，只叫了小丫头上来，吩咐去厨房，准备吃晚饭。成碧跟在傅承宣后面去了饭厅，还是随意说些闲话。
这时说起话来，她就总有些心不在焉，动不动就想起王爷那位侍妾。不知是怎样的姿色？又不知是怎样的讨人喜欢？
这一顿饭吃得麻木，成碧没怎么动筷子，只觉得如坐针毡，心如刀绞，这七王府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勉强等着傅承宣吃完了饭，成碧便匆匆告了安，出了王府。
这一出来，成碧才想起来，今日王爷叫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可这时她心里烦躁，也懒得去思量那些事，只坐着马车，一路逃也似的回了洛阳阁。
而这边，傅承宣送走了朱成碧，却也是松了口气。他今日差点就要留下朱成碧了，只差一点，他挽留的话便要脱口而出。
说不清楚为什么，他不小心就说起了收了侍妾的事儿。就好像不说出这事儿，就像是跟成碧说了什么谎似的。其实，那小姑娘留在府里，完完全全是个意外。
这孩子今年才刚刚十六岁，进府已经三年了。当初他在街上买下她，只看她有些面善，让人看了舒服。带回了府里，却是好几个人都说她长得随了当年的朱成碧。
就是周管家，都笑着和他说，“扶柳姑娘虽然年纪小，可这摸样，却是真真正正和成碧姑娘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怕是又一个天下第一。”
本来傅承宣没那么觉得，但让人说着，就不免留心。时间长了，就发现那孩子和成碧长得真有几分相似。然而比起头脑，就差得远了，那孩子没有朱成碧的一分灵气。
可不知怎么的，有那么一晚，他便要了那个照顾他洗漱的孩子。他只知道，那晚他醉了，他将那个孩子认成了另一个人，痴缠着，疯狂地，一夜淫-靡。
但是，他念了一夜的名字，却不是扶柳。
当夜，他究竟将她认成了谁，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又或者，他怎么也不愿想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露似珍珠月似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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