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为君沉醉又何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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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碧歪着头想了想，莞尔一笑道：“这小孩欠你们多少钱，我补给你们？”
那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半晌，那人陪着笑道：“姑娘您看，这也就是一两银子的事。不算多，我们也只是想，这么小的孩子就会吃白饭，这可了得！才想给他点教训，也没想认真。”说着，那人搓搓手，显得有点局促。
成碧从身上掏出了点碎银子，也没数，直接给了那人。
“呶，你数数，够不够，不够我再添。我以为欠了你们几两黄金呢，这么小的孩子，也追着人家满街打。”
那黑衣人接了银子，脸有点挂不住，忍不住道：“姑娘您心好，这些小痞子，整日里招猫逗狗不学好的，真不值当您这样的好心人同情。”
轻轻笑了笑，成碧转身蹲了下来，拿出帕子给小孩擦了擦脸，柔声道：“你肚子还饿么？没吃饱的话，姐姐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小孩呆呆地看着成碧，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是天上的神仙吗？”
成碧眨巴眨巴眼睛，捏捏小孩的鼻子，说道：“哪里是什么神仙，漂亮的姐姐很多很多，只不过你没见过。来，起来了，姐姐带你吃东西去。”
说罢，将小孩带上了轿子，也没理那黑衣人，只对轿夫道：“送我们去前面的逸香园，去跟王爷说一声，我晚点到。”
那轿夫也没回过神来，只点点头，又抬起轿子走了。
成碧这才转过头来，笑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家住哪里？”
小孩抓抓脑袋，有点不好意思，“我出生就是在乞儿窝里的，也没人给我取名，认识我的都叫我包子。多少岁，也不大清楚，听庙里的爷爷说，大约十二岁吧。”
这孩子说话时，带着几分天真，看起来有点傻。若是书香门第，十二岁的孩子，说话间早就有了大人的做派，是万万学不来这种样子的。
成碧不由得便想到罗岂非，他也不过是大这孩子几岁，看到的世界，却远比这小孩多。站的位置，也远远高于这些孩子。
而这孩子，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瘦瘦小小，看起来还不到十岁的样子。
一时之间，成碧的鼻子便有些酸，他并非是疾世愤俗之人，但有时看到一些事，触景伤情，还是忍不住难过。
掩饰性地笑笑，她拉着小孩的手道：“别叫包子了，哪有人叫包子的，姐姐给你取个好名儿。”小孩点点头，眼里透着股兴奋。
成碧假作思考扶着额头道：“嗯，让姐姐想一会儿。小包子以后就当是乳名吧，只能姐姐叫哦，以后就叫别人叫你大名。”
小包子似懂非懂点点头。
很快便到了逸香园。这园子并不远，算不上是特别金贵的地方，但寻常百姓也不是经常能吃得起的。
走到门口，成碧推了推小包子，鼓励地笑道：“进去吧，挑个自己喜欢的位置坐。”小包子颤颤巍巍，却怎么也不敢迈步进去。
成碧还是笑着，柔声道：“小包子，有姐姐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挺直了腰杆，你看，你和这里面坐着的人没有任何区别，他们敢做的，你没什么不敢。”
小包子咽了口唾液，终于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那小二转身看见那小乞丐往进走，连忙过来赶，“快走快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小包子转头看还站在门口的成碧，眼泪都快出来了。成碧这才慢慢踱步进来，淡淡道：“我带着这孩子来吃饭，你倒给我说说，你这地儿是金子铺的不成，我们进不得？”
小二狐疑地看着小包子，转头却迅速换上笑脸，冲着成碧道：“姑娘请，哪里进不得，我猪眼看不到贵人，您快请进。”
等坐下了，成碧才又换上温柔的笑脸，摸摸小包子的头，说道：“你看，这人都是这样，他不见得看你是个什么人，他只看你穿成个什么人。将来你有了漂亮的衣服，有了银子，他们会把你当成爷爷。”
小包子点点头，好像有一点明白，又好像什么也不懂。
随意点了几个可口的小菜，又点了碗肉粥，再加一碗饭。通通摆在小包子面前。
“吃吧，你随便吃，吃饱为止，姐姐请你吃。就当你陪姐姐说了会儿话，姐姐请你吃饭。”成碧尽量将声音放轻，唯恐怕吓了小孩。
小孩看着桌上的菜，想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成碧想了想，又问小二要了杯清水，沾湿了帕子，帮小孩擦干了手，才道：“不用筷子，便用手抓着吃吧。”
小孩脸一红，终于开始抓着吃饭了。刚开始还不敢大口吃，最后大约饿了，终于不顾形象地大口大口吃起东西来。
成碧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就渐渐没了。低声叹口气，又问小二要了纸笔，才在纸上工工整整三个字，朱扬清。
这三个字，是很标准的隶书。当初，是傅承宣手把手教她写的字，这一手好字，她自信不输任何大家闺秀。傅承宣亲自教的学生，怎么会差？
放下笔，等着小孩吃完了，成碧才指着白纸黑字笑道：“你看，这个做你的名字好不好。我叫做朱成碧，你跟着我姓，就叫朱扬清。等你会写这三个字，我再告诉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孩眨巴着眼睛，特别兴奋，一直不停地点着头。
说完了这些事，成碧才慢慢道：“那么，现在能不能告诉姐姐，刚刚为什么吃了饭没有交钱呢？”
小孩的脸色倏然黯淡下来，“我今天真的讨了钱，好几天都没吃过饭了。我只是要了两个包子，可是发现我的钱没了。”
说完，似乎怕成碧不相信似的，一遍遍解释，“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有钱才进去的，真的。姐姐你相信我啊。”
成碧摸摸小孩，却是敛了笑容道：“我要你永远记住今天的事，永远记住你丢钱后，被欺负的事。也永远记住，我帮了你的事。记住耻辱，你将来就一定不要欺凌弱小，记住帮助，若是有机会，我希望你也能够帮助别人。”
小包子没怎么听懂，却明白姐姐是相信他了。很高兴的笑了，但不知怎么的，却不由得流了泪。
情到浓处，男儿有泪，怎能不轻弹。
成碧假装没看见，想了想，又低下头去写了张小纸条。罢了，将纸条和那张写了名字的纸全部放进小孩的手里。才笑道：“姐姐能帮你的，就到这里的，今后，只有你自己努力了。将这张纸给东街的画房的老板，以后，他会教你很多东西的。”
小孩一时没反应过来，急着道：“那姐姐，今后我们不能再见了吗？”
“会见的，只要你明白了你名字的意思，我们就会见到的。”
送走了小孩，成碧这才付了帐，转身出了酒店。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她觉得眼睛很酸很酸，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说话。慢慢蹲了下来，她突然觉得有些无助。
“别打我，对不起，我不敢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翻水桶的，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哦，对了。那是她的声音，在没有遇到傅承宣之前，她狼狈，可怜，肮脏，无知，翻过垃圾，偷过包子。在吃不饱肚子的时候，她从未想过廉耻礼仪。那些东西是什么？能够吃吗？
可是，她最终遇到了傅承宣。当年，他对她伸出手，就如同天神一般美好。他说，成碧，你很可爱。成碧，别在哭了，你笑着真美。
正兀自发愣，眼前的光却被挡住了，抬起头来看着挡在前面的人，逆着光，那人的面孔并不清晰。成碧笑了笑，说道：“喂，别挡着光啊！”
罗岂非蹲下来，定定地看着朱成碧，有些困惑的样子，“你有点奇怪啊，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么奇怪呢？”
成碧这会儿看清楚是谁了，哈哈笑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完了，一脸好笑看着罗岂非，“怎么了？想清楚了？”
罗岂非摇摇头，“想不清楚了。”
成碧摇头晃脑站起来，嘟嘟囔囔，“我头晕，你别和我说话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慢慢想，我不着急。”
“你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啊？”成碧转过头，看着罗岂非，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他长得可爱吧。”
罗岂非拉着她，沉声道：“有些人不值得帮助，这些孩子从小就学会坑蒙拐骗，将来长大，会变成坏人。”
朱成碧嘟着嘴巴，打哈哈，“别那么认真啊！随你怎么想啊！”
“可是你是认真的。”罗岂非皱着眉，完全没有放弃弄清楚这个问题的意思。
好吧，这么不识趣的人真少见。
朱成碧甩开他的手，慢悠悠地说道：“从小就生在优渥的环境中的人，自然可以这样说这些孩子。你有没有想过，要不是你有你老子，你现在是什么样？哦，不，换句话，如果你无父无母，从来没有吃饱过，你还会抱着孔老夫子高诵仁义？”
略带讽刺地笑笑，朱成碧没有理愣在那里的罗岂非，转身坐上了轿子。
说实话，她有那么点失望。她以为罗岂非不一样，她以为他不一样。可说到底，这天下，没有那么几个不一样的人。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爱上傅承宣，然后不可自拔。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也只有傅承宣，会将她当做一个普通的人，一个与他相同的人，来对待她。
就像当年，京城里多少贵公子，阔少爷，没有发现一个快要饿死的小姑娘。可傅承宣，却愿意对她笑，温柔地教她很多东西，将她变成现在的朱成碧。
全天下只有一个傅承宣，愿意当她是美人。那么，她便为了他一个人，风华绝代。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为君沉醉又何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