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新妆宜面下朱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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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成碧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的，这一觉睡得很熟，她几乎没听到楼下的吵闹声。懒懒地坐了起来，又发了会儿愣，将近日的事儿都想了个遍，才打了个哈欠，披着衣服起来了。
茶壶里只剩下晚上的凉茶，想叫小丫头来添水，但想想这个时间，大家估计都挤在楼下吃午饭。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倒了点凉茶抿了抿嘴，成碧又想起昨夜的一时心动，当时的旖旎情思，此刻想起却有种说不出的悲凉。或许真的如虞窈所说，她寂寞的时间太长了，才会不由得奢求那么一点点温暖。
正兀自发着呆，门便被轻轻打开了，门外探出一个小脑袋。
“成碧姐姐，你醒来了？我一早上看了你好多次，你都还没醒。”说着，黄色衣服的小丫头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成碧转头笑了笑，柔声道：“怎么了，小衣有事？”
小衣撅着嘴巴，不答成碧的话，反倒是絮絮叨叨说开了，“成碧姐姐，我早说你习惯不好，别的姐姐就是晚上睡得再晚，午饭前也是该起来吃饭的。你倒好，一睡就睡过了午饭。这些日子，只见你又憔悴了。”
成碧看着小丫头，心里的那点不舒服也很快散去，嘴里乖乖答应着，“好好，我听小衣的。明儿我就一大早起来去赶早市，买点新鲜的东西补补。”
小衣当年是被她亲爹卖进洛阳阁的，那时候成碧刚刚成名不久。
也许是小衣当初的笑容太灿烂，不由得便让人心生好感。成碧要下了她做小丫鬟，一直放在身边，好好护着，然后细心教她，怎么说话，怎么走路，怎么弹琴，怎么唱曲儿。说什么，她也不舍得这孩子进了这大染缸。
人和人之间或许真的是要讲缘分的，小衣跟了成碧，也待她极好。虽然唠叨着，却是唯恐成碧受点委屈。
小丫头不怕成碧，见成碧敷衍了事的样子，便撇着嘴，不高兴地说道：“成碧姐姐你总这样，什么都嘴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第二日，还是照旧睡过午饭。”
说罢，又狡黠一笑，蹦蹦跳跳出了门，提着个篮子进来了。
“多亏我知道你今日多半要睡晚，让厨房里的妈妈做了鲍鱼粥。昨儿我特意问小李要的，就说姑娘最近瘦了，要补补身子。”
成碧脸色一僵，忍不住就敛了笑容，严肃道：“我早说了，我要吃什么，去早市买就好。你别没事就去府里麻烦别人，小李也是个下人，要什么东西，都还得给周管家说。让人知道了，又觉得我麻烦。”
小衣不高兴地拿出了鲍鱼粥，“姐姐你总想着不麻烦七王爷，可你在这里折腾自己，谁知道呢？楼里的开支都是有数目的，成碧姐姐你又心疼别的姐姐，甚至连我们这些小丫头你也要照顾到，可你自己呢？却有一顿没一顿的！新鲜鲍鱼也就王府才有，街上怎么买得到。”
说着，小丫头忍不住眼泪就一颗一颗往下蹦，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成碧脸色缓了下来，嘴角勾了起来，拿起帕子给小衣擦了擦脸，细声安慰，“别哭了，你一哭，我都没心情喝粥了！这洛阳阁是我的，我自然不能让你们饿了肚子。让你说得可怜，就像我没吃没喝似的。”
说着，便从篮子里拿了粥，又将那几盘小点心小菜拿了出来。小衣贴心，知道成碧刚起来只能吃下清淡的东西，点心和小菜都很简单，只是素三鲜和豆蓉糕。
成碧吃了几口，身子不由得暖了，笑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活着吃饭么，小衣你没事儿难过什么？”
小衣也不哭了，眨巴着眼睛看她，顺道拉了张凳子坐在她旁边。低低叹了口气，咬了咬唇，还是说道：“姐姐，你别当我不懂事儿。你对王爷的情，别说虞窈姐姐，便是我，也看得出来。可王爷，他真的在意姐姐吗？”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若是平日里，成碧必然是轻笑着将这话题一笑带过。小衣只知道七王爷，又怎么知道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些过去。
可些许是这粥的味道太鲜，又或者是今日阳光太明媚。成碧的眼泪，居然就那么一下子流了下来。
小丫头见着，倒是慌了手脚，边站了起来找帕子，边道：“姐姐你别难过，都是我的错，真该打！好么端端，我说这些做什么。”
成碧拉住了小衣，轻轻拭了泪，笑道：“你这小丫头，我倒没发现你是真长大了，也说得情爱了。要是你有相好的人，尽管给姐姐说，我给你置办嫁妆，好好把你嫁出去。”
说罢，又收了笑容，说道：“不过刚刚你给我说的话，却是不要再说第二次了。王爷是什么人？我哪里能够攀得起？更何况，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见成碧说得认真，小衣谨慎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姐姐你快吃饭吧，好好照顾自己是真。在洛阳阁待了五年，我也什么都懂了，情情爱爱不过是过眼云烟，我这一辈子，能一直跟着姐姐，便是造化了。”
成碧笑了，也不答话，只低着乖乖吃饭。她何尝不知道情情爱爱不过是过眼云烟，可终究是看不清，又有什么办法？
一碗粥喝得见了底，成碧倚着桌子，舒舒服服地喝了小衣泡的新茶，捧着杯子笑得眉眼弯弯。这样子，倒是像只舒服极了的猫。
小衣不慌不忙收拾好了盘子，才笑着说道：“其实今天一大早，小李就来传话，说是王爷让姐姐醒来过去一趟。我这才说姐姐你总不吃午饭，大约是小李回去说的，王爷派人来送的鲍鱼。”
成碧愣了愣，只觉得一时间万般滋味在心头。点了点头，打发了小衣先去。又坐在镜子前面开始发呆，她想，她真是太傻了。
本来还因为昨日的事满心怨气，如今只被一碗鲍鱼粥就搅和得什么都没有了。悲哀啊！朱成碧憎恶自己，真应该给她颁个牌子，上书“天下第一贱人”。想当年，她看了不少才子佳人的话本小说，放眼古今，也没比她还掉价的了。
暗自叹了口气，成碧还是认命般地穿了件绯衣，认认真真坐在镜子前面着装。认认真真地描了眉，成碧笑了，她仿佛从那镜子中，看到了当年傅承宣认真地皱着眉毛的样子。
傅承宣是第一个为她描眉的人。
当年，傅承宣还没那么多心思，上完了早课，便把还赖在床上的她拉起来，捏着她的鼻子要她醒来。耐心地等她磨磨蹭蹭吃完了早饭，然后按着她坐在镜前，细心地教她画眉描唇。
傅承宣的手指很漂亮，修长，有力。这样的手，拿笔很合适，无论是在纸上，还是人面上作画，都显得美好。
他很喜欢戏剧，也爱那些装扮。他曾笑着夸成碧，说她眼角微扬，很好上妆，若唱起戏来，必然倾国倾城。
那时成碧还总是捂着嘴巴笑，说唱戏又不是只要一张脸，还得要好唱腔。傅承宣总是蹙着眉，很困惑地想一会，才展颜笑着说，是啊，成碧好聪明。
垂下了手，将眉笔归置好了。成碧微微一笑，她已经能够给自己画眉，也足够了解自己，明白怎么样让自己眉目如画。
她终于成了倾国倾城的朱成碧，而在她心里，却始终留着，那个笑得一脸得意，说她是他的作品的少年。
别上了簪子，成碧转身，下了楼。她不该让傅承宣等太久，如今，她早已经不是孩子，那个人，也不会再宠着她，任她撒娇。
不同于往日，这次成碧坐着一台很精致的轿子，轿子外面，甚至还有个七王爷家的标志。这些道理，成碧一想就通。当初傅承宣不要她和王府有联系，不过是掐断大家的想象，不要人将王府和洛阳阁联系在一起罢了。
如今，她名气大了。若是七王爷不捧捧她的台，倒像是可疑了。再加上昨儿王爷公开带她出了宴，也再无隐瞒的必要。成碧坐着，也不掩饰，向着窗口四处张望。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午休时间，街上很热闹。卖糖人的，卖簪子的，小孩满街跑，大人两两三三看热闹的，什么人都有。
正专注地看着那边一群人变戏法，朱成碧便觉得轿子一震，似乎被什么冲撞了。接着，便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一大群人骂骂咧咧，似乎出了什么事儿。
这时候轿子也停了下来，成碧皱了皱眉，还是掀开了帘子。
轿夫似乎正跟一些人吵闹，见成碧下了轿子，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走了上来，谄媚着笑道：“姑娘您别在意，这群莽人不懂事，冲撞了姑娘。”
成碧笑了笑，只道不碍事，接着，像是没看到那人脸上的为难，硬是走下了轿子。
轿子前站着一群黑衣人，手里都拿着棍棒。看见朱成碧，都是刹那惊艳的样子。成碧笑了笑，转过头，看了看地下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
那孩子眼泪婆娑地看着成碧，脸上是掩不住的歆羡。可是半晌，又怯怯地低下了头，全身都微微颤抖着。
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成碧柔声问道：“各位大哥，请问出什么事儿了？”
那打头的黑衣人脸上一红，走上前来说道：“这小子在我醉月楼吃喝了一通，却不付钱，我们只是按规矩要他付钱。他不愿意，还打了我们的人，转头就跑。”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新妆宜面下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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