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名愚者》猫翼子

17、哥特少年……哦不，少女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内，店主从衣架上取下来一件黑红色系的哥特洋装。

　　雪菲若的脸很凄惨地扭曲了。
　　又怕拒绝了人家的好意人家不高兴，所以也不怎么敢摇头，可是，那衣服实在和她八字犯冲，着实点不起头。

　　——“哈哈哈……不喜欢就直接说嘛，喜欢带骷髅银饰的衣服？”店主倒是眼神犀利，性格似乎也很爽快，笑着将洋装挂了回去。

　　“……恩。”雪菲若迟疑地点点头，心想他怎么知道，随即又反应过来，银……银饰？！太……太夸张了吧……常理来说顶多是合金吧……

　　雪菲若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己挑的一套衣服钻进试衣间试衣服去了，说来也真是可爱，这家店的试衣间都做的那么哥特，用白骨和骷髅装饰的试衣间对雪菲若而言，太美好了。
　　……即使曾经被白骨管穿过胸膛，女孩依旧喜欢那些东西。

　　J漫不经心地盯着试衣间关上的门，状似随意地与店主搭着话。

　　“虽然知道你这生意好，不过半价的话，非常奢侈呢……”

　　“呵呵，即使不看你的面子，看在小愚者的面子上，也值得奢侈一下。”

　　在听到那三个字的称呼时，J湛蓝的瞳孔因为些微的惊讶而放大。

　　“好犀利的洞察能力……”

　　“没有的，其实很容易看出来。仔细看她的眼睛的话，……能从那坛黑色中，看到无望的神情。”

　　J顿了片刻。
　　……
　　“……的确……”

　　本来这家店的店主，这个扎着潇洒马尾的男人便知道他的身份以及Tarots的存在，而雪菲若跟他同行，想来也能猜出女孩的身份。

　　J应声之后，对方也没再提出什么话题，正好这时候试衣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极清秀极潇洒的少年从门后走出。

　　——“哦呀，这还这是……”

　　——“完全变了一个人呢。”

　　痞痞地半靠在柜台上的男人打了个响指，见过无数客人试穿自家衣服的情况下，这家店的店主依然忍不住感叹，他家店的哥特衣服，简直像是为这女孩量身定做一般。

　　缀满骷髅银饰的腰带显示出女孩纤细的腰身，裹在黑色外套下窄窄的肩膀显出女孩的纤小的身材，立领的黑衬衫，领口各有一枚双目镂空的银色骷髅。
　　衬衫的袖口还有足足五厘米长的黑色蕾丝，织绣地极其精致优雅，配上同样是暗黑色系的高领风衣，双臂上有一排金属制搭扣，显得帅气十足。
　　风衣长及膝盖，风衣下摆还镶着一排闪烁着银光的白玫瑰，腿部收紧膝盖以下逐渐宽松的裤型设计，面料柔软的裤子底色为黑色，印有红色的玫瑰和银色的骷髅头，膝盖以及腿部都有许多装饰性的布制搭扣，最为吸引人的，裤子下摆甚至也绣着一圈黑色的蕾丝。
　　……
　　与这一身搭配的鞋是一双厚底圆头黑鞋，黑底的鞋配上红色搭扣，非常精美。

　　这一身穿出门，本来便吸引无数眼球，但是，若只是普通人穿，或许效果会有些奇怪。
　　但这一身精致却夸张的哥特衣服，穿在女孩的身上却并不显扎眼，相反，看上去却非常舒服。

　　女孩清秀的面容搭配帅气十足的哥特装，效果好得无法形容。

　　J是完完全全被震到了，一句话说不出。

　　雪菲若在试衣间里捧着这些衣服，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无比开心外加小心翼翼地穿上这套衣服后，她迟疑地走出试衣间，虽然看到门外两人的反应后有些惊喜，但是这份惊喜，完全不及她看到镜中的自己时。
　　……
　　——真可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雪菲若看到镜子的那一刹那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镜子里有个极其帅气帅到爆酷到天理难容的小少年在盯着自己看。

　　然后，雪菲若和J一块也吓愣了。

　　——“加个这个效果会更好。”

　　说着，店主从抽屉里取来一把十字架，挂在女孩脖子上。

　　那是一把暗金色的逆十字架，镂空花纹的设计，逆十字架的中心有一朵血红的玫瑰。而最独到的设计是，逆十字架的末端，垂着一枚血珠状半透明的红色石头。
　　那颗半透明的石头在水晶吊灯的光线下折射着诡异的光，显然，那颗血珠似的石头并非是塑料制，而它的具体素材，雪菲若也说不上来。

　　雪菲若捧着十字架，欣喜地打量着，脸上书写的是说不出的喜爱。

　　倒是一旁的J，看到店主掏出那只十字架时，意外地想拦住他。
　　——“这……”

　　“是我自己做的，本来是非卖品，看在小姑娘你穿我家店的衣服效果这么好的份上，送给你哦。”男人抢在J之前开口道。

　　——唉？自己做的？还是非卖品……这个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应该是不能要的吧……

　　雪菲若本想开口拒绝，却因店主的好意动摇了。

　　“一份心意，你就收下吧。”

　　……

　　“真是贵重的礼物。”

　　雪菲若去看其他衣服的时候，柜台边的J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的背影道。

　　“作为我对你们的敬意。毕竟小愚者之后，也是我们重要的同伴。”靠在柜台上的男人忽的挺直身子，眼神霎时间变得犀利。

　　“她的成长，还要有段时间。”J深邃的蓝眸子望着雪菲若的背影，如是感叹。

　　“最后，是新打听到的消息。”

　　雪菲若似乎挑好了衣服，转头望向他们。
　　因为衣服挂的有点高，她够不到。

　　男人向她示意地点点头示意自己马上过去，侧身不留痕迹地在J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他们已经盯上你们的小愚者了。

　　后面一句不用他说，J也能明白。

　　——别让她落单。

　　然而就在J听到耳畔传来那句话的同时，事发了。

　　甚至这两个身经百战的男人也没能反应过来，几乎在J听到那句话的同时，也就是他的视线转向雪菲若的同时——

　　一片无形无值般的黑夜向她扑来，在女孩未能侧过头看看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那团黑色将她吞没于其中。
　　太快了——
　　这种速度，即使在由万里挑一的成员组成的Tarots中，也只有三个人能做到。

　　——在雪菲若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视线里一片浑浑噩噩的黑。
　　……
　　起初她是以为停电了。

　　那一片夹杂着未知恐惧的感觉，伴随着铺天盖地的黑暗向她吞噬收拢而来，霎时间几乎要将她吞没的黑暗，透彻而完全，伴随着胸腔被挤压般的窒息感，不知所措的女孩竟然干咳起来，那种压迫感让她无从承担，她睁大了双眼伸手想要驱散这突兀而来的东西。

　　不是停电……

　　即使从未接触过这种事，她的直觉也清晰地告诉她，事情并非停电这么简单。
　　……
　　只感觉到身后有种逼人的不知名的事物嘶吼着咆哮着碾压而来，她却反应不及。
　　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心里还填满了惊恐，睁大双眼才发觉自己被完全的黑暗包裹着，低头时甚至也看不见自己的双脚。

　　同时伴随着的，是一种胸腔被挤压痛苦，她咳得喉咙很痛，嗓子火烧般疼，浑身却有种被凉水从头泼到脚的冷彻感。

　　在黑暗中，她打了个哆嗦。
　　……
　　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雪菲若联想到那一次阿修罗的刺杀，或许，是因为她已经与Tarots组织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关系，所以，才会遭到暗杀……？
　　……是……敌人？

　　可几乎在下一秒，包裹着周身的黑暗中，出现了亮光。
　　雪菲若睁大了眼睛，看到的是一个又一个，仿佛漂浮在黑夜中的纹章。
　　……
　　与绘制在塔罗牌背面的图案相似，像是魔法阵，又像是炼成阵，以圆形为基础，用公式和其他线条、图形填满。
　　浩大无边界般的银白纹章，旋转着填满了这片没有尽头的黑暗。

　　——事情发生地太突然。
　　就在J和店主准备走到女孩身边时，从店外橱窗那边如触手般伸来的黑暗瞬间将女孩包围在其中。

　　而这两个男人在没能阻止事发的情况下同样迅疾地反应过来，J立刻反应过来，那片无形无质的黑夜正是XX的结界。

　　……只是，竟然可以快到这种地步……

　　发动结界的话，那么本体应该在什么地方藏着，而Pentacles的结界只能从内部破解，若尚还弱小的愚者无法从内部冲破结界的话，那么就由他们这些身经百战地长辈从本体下手。

　　另一侧，置身于异域而自己浑然不知所措的雪菲若，在视觉完全丧失的情况下，一种名为第六感的本能，让她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危险。

　　——右边？！
　　直觉上觉得自己右手边有什么东西的情况下，陷入无助状态的女孩依旧下意识地想要避让，

　　但是，她却高估了自己能力。

　　盲目躲闪的后果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对黑暗糟糕的适应情况，分明包裹着她的黑暗中布满了星亮的银白色文章，覆盖在自己身上的黑暗，却没有削减分毫，在全黑的情况下她移动双腿竟会有种脱力感，只觉得小腿一下子软了下去，上半身没了支持，整个人向地上砸去——

　　黑暗中，弱小的自己竟然连站稳的力量都没有。
　　……
　　念及这点时，她觉得心里很疼。

　　雪菲若脚下一软在这片黑暗中摔倒下去，可是，久久地却没有感觉到身体与地面的碰触感。

　　——完全感觉不到与地面接触撞击的痛感，相反的……竟然是那种坠落般完全失重的恐惧。

　　在坠落。
　　……她像是在坠落——

　　那是种心脏快要停止跳动的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推下了悬崖，而后那些视线唯一能捕捉到的，漂浮在黑夜中的银白色纹章，正以一种逐渐加快的速度渐渐地变小、变暗，最后竟然消失在黑暗中再也看不见。
　　……
　　这些，更加应征了她认为自己在坠落的猜想。

　　她好像一直在坠落，越来越深，速度越来越快。
　　可是，没道理的，雪菲若很清楚自己是站在红黑色系的瓷砖地面上，而非某个不知名的悬崖边。

　　可是，就在这片黑暗的包围下，她从什么地方掉下去了，无尽头地坠落着。

　　——坠落、坠落、坠落……
　　身体没有依靠的感觉，心里非常慌，胸腔被挤压很难受，空气在挤压着自己，胸腔里的心跳时快时慢，快的时候想要炸裂，慢的时候几乎已经停止。

　　……那种糟糕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
　　不断地坠落着，身体缩成很小很小的点。

　　而后她开始撞到什么东西，起先是什么细碎的像是小石子一样的东西。

　　在雪菲若来不及恐惧的想象，碰到它们时会发生什么的时候……

　　——它们已经像子弹一样穿过她的手和脚。

　　——她在坠落。速度很快很快。

　　任何一样东西对她而言都会是致命。

　　很爱很爱物理的雪菲若知道，在以这种速度运动的情况下，任何细小的有质量的东西，都有着跟子弹类似的效果。理论上，就像一只鸟可以撞落一架飞机那样。

　　全身上下，有很多地方都接连着疼起来。
　　雪菲若感觉到手心很疼的时候，已经有什么东西穿过她的手指，然后，后知后觉的，十根手指都疼了起来。

　　是十指连心的那种疼。

　　脚踝也好像被打穿了。

　　不止是脚踝和手掌，连带着手掌，膝盖，臂弯，耳朵，脖颈，肩膀……身体各处都是那种被子弹打穿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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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些疼痛中，雪菲若的意识很难再保持着清醒，但即使这样，她也在迷迷糊糊中，觉得哪里奇怪。
　　很奇怪很奇怪。
　　可是，逐渐反应迟钝的她，思维已经比事实慢了许多拍。

　　……随后，便有什么东西……穿透了她的眼球。

　　她感觉到有血，黏黏稠稠，只有一点点流淌到她的脸颊上，随后，血珠没有滚落，而是伴随着她一起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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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自己正在坠落，不明愿意地坠落着，而后不断被细小的东西打穿身体。
　　那真是种糟糕的感觉。

　　若要用什么话来形容，那么女孩觉得，那些请求着赐死的囚犯，究竟是抱着种什么样的心情。
　　她现在，很能理解了。

　　那是种无尽头的绝望，一点点吞噬人的精神和灵魂。

　　事实上。
　　这个结界并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
　　它就像是只来去如闪电般迅猛的触手，抓住了女孩，随后又松开了收紧的手指。

　　J冲出店门的时候，那片黑暗中刺出道道深蓝与血红的光，见此状况停下脚步的男人意识到那是女孩脖子上戴着的十字架，那片黑暗支离破碎一点点消失在扩大的光线中，而因为这家店本身便张开了结界的缘故，经过此处的路人并未察觉到店里发生的异变。

　　消散的黑暗中，他们的小愚者安然无恙地躺在地上。
　　J提着的心降下去一半，扎着马尾的帅气男人已经走到女孩身边，将她扶起半揽在臂弯里，面色极其惨白的女孩双眼死锁，嘴唇也是毫无血色，纸一般的白。
　　胸前那枚精致的十字架，已经碎成了四瓣。

　　男人伸手去碰触女孩胸前碎裂的十字架时，那完整碎成四瓣的十字架，登时粉碎而后化为细碎的灰尘消失在空气中。
　　男人像是震惊了些许，伸出的手颓然地半蜷起来。或许，看到碎裂的十字架时，他就已经想到了可能发生的事。
　　而终究，他无言地抱起女孩，面色沉冷地转向几步间走来的J。

　　向他走来的男人，英俊的脸上还有些许放下心来的缓和神情。

　　雪菲若却像死掉一样软在他臂弯里，红黑色系的哥特装更显得她的皮肤如鬼魅一般白得吓人。

　　她的身体里，分明，已经一滴血都没有了。

　　男人微低下头凝视着这个Tarots的小愚者。

　　还是张太过年幼的面容，不喑世事的脸庞显得比同龄人小一些。
　　然而——

　　——“她已经被做成傀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