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名愚者》猫翼子

10、有关这个组织

　　为什么会被打，她当时并不很清楚。
　　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颊很疼。
　　以及心里潮水般翻涌的恼怒。
　　不知道这些Tarots的成员是否将她视为人来对待，也不知道这些Tarots的成员是否会给她留一点所谓的自尊。
　　心很痛，在滴血，但是，很快就麻木没了知觉。
　　那些恼怒和愤慨像是要变成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掉下来。

　　雪菲若却是没有哭出来。
　　她依旧是那样安静甚至呆滞的表情。
　　短短碎碎的短发，对男孩来说过长，对女孩来说过短。
　　绒绒的刘海覆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摘去了眼镜的一双眸子显得格外脱俗，浓郁的黑色眸子仿佛随即会流淌出墨色的哀伤。鼻口秀小，五官算是端正，本来鹅蛋型的消瘦很多，显出一点尖尖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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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样的一张脸。
　　映入了之月少年的眸子。

　　雪菲若的脑袋砸在地板上，咣当一声响。
　　然后，她下意识地直起身离开冰凉冰凉的地板，跪在地上，双手撑地。

　　之月以为雪菲若会哭。
　　而他本人，其实最讨厌女孩子哭，听到哭声，会觉得受不了，头疼，嫌麻烦。
　　可是她没有流泪。
　　她挣扎了几下起身，站得笔直。
　　然后，迎着近二十厘米的高度差，她抬起头，几乎看不出表情的脸朝向之月。

　　两双黑眸这样安静地对视着。

　　一时的气氛诡异地吓人。
　　之月有些意外地望着雪菲若。
　　最初，是因为她的外表，摘去了眼镜之后，她的样子变化很大。
　　起先是那样土里土气，看不出神色和光彩的乖乖女，似乎脑袋里永远只有学习和学习，永远也装不下其他。
　　可现在。
　　眼前的少女有着少年般的清瘦，那双黑眸子仿佛超脱于凡尘之外，凌驾于世俗之上。
　　以及，那种摘去了眼镜就再也掩盖不住的傲气。
　　她的棱角，她的锋芒，此刻已经展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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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之月从她身上读出了那样一种高傲如王者的气息，但是下一秒，他的理智否认了这该死的想法，念及菲莉亚的过世，他心里重又覆上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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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想说话的话，想发的脾气，全都消散了。
　　全都溶解在那双眸子里。

　　雪菲若的内在性格里，有种男孩子般越挫越勇的骄傲。
　　不允许任何人的质疑，不允许任何人的侮辱。
　　平时可以好脾气地忍受很多很多，却是记仇了便一生立誓报仇否则不瞑目的性格。
　　是之月的那一句“你这懦夫”，让她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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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菲若决定活下来。
　　那天黄昏，窗外一片火烧云。
　　高个子的帅气男人推开门，意外地看到女孩缩在被子里睡得安稳。
　　不忍心喊醒她，便静静走进屋将托盘放下，坐在椅边。

　　而后，雪菲若自己饿醒，从床上直起身一眼望见J，于是毫无敌意地冲对方笑了下，末了，才意识到自己前后表现反差太大，于是那个微笑便僵硬地停滞在脸上。
　　忽然觉得有点尴尬了。
　　那个笑容让J也很意外。
　　但是，男人的脸上随即也化开一缕莞尔，而后，伸出温暖的手掌按在雪菲若睡得头发绒绒乱乱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女孩脸颊上还有红红的手指印。
　　J想着，也许自己该回去好好教训一下那混小子。
　　事实上，之月走下楼梯的时候，脸上是一副参杂着受挫和震惊的复杂表情。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得而知，只是现在，眼前这个幼小的愚者已经开始向他微笑了。这是个良好的征兆。
　　手心下的女孩子像只傲气的小猫，被揉乱了毛后，眨眨眼，凑过去看托盘里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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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菲若探过身仔细打量着盘子里的东西，正当J想开口表明这盘里的食物没下毒时，雪菲若先开口说话了。
　　声音带点装正经的味道，女孩就这样很淡定地问：“怎么没有肉？”
　　J嘴角的笑容有点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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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吃肉，可以么？”说这话的时候，雪菲若依旧若有所思地望着盘子。

　　***
　　雪菲若喜欢吃肉。
　　雪菲若是不吃肉会死星人。
　　雪菲若是一顿不吃肉就受不了的类型。
　　总之就是，雪菲若很喜欢很喜欢吃肉。

　　不过那是后话了。

　　她决定活下来，这让他们很欣慰。
　　既然决定了继承愚者之位，那么，从即日起她便应承担愚者应有的使命。
　　J没有托付她太多，只是简单讲解了塔罗牌最基础的知识，确认雪菲若能将数字与牌名对上号。
　　塔罗作为一种古老的占卜工具，其起源众说纷纭，传言其来源于埃及、古罗马、希伯来、波斯、古印度，甚至中国。
　　无论采用哪一种说法，有一点是塔罗永恒不变的本质属性。
　　作为一种占卜工具，它是智者将古老的智慧勾勒成图案，得以流传。

　　塔罗之零，愚者。
　　英文名为the Fool，酒神Dionysos。Zeus和Semele之子。从Zeus大腿出生。由于是私生子，因此Zeus请人抚养，并有优秀的老师教导。由于Hera的缘故，使他到各地流浪，受尽考验。
　　此张塔罗牌最初是的图案是一个人快活地站在悬崖边。有的解释是他十分愚蠢，缺乏理性判断和思考的能力，有的则指出他极端崇尚精神层面，相反的，却毫不在乎现实。总的来说就是凭直觉行事、没有拒绝和抵抗的能力；同时，也代表了愚蠢、冲动和虚无。不过他们之中较成熟的，则会从生命的历练中学取经验，然后成为自己理想中的人。
　　愚者牌的前任继承者为人气极高的少女菲莉亚，现由雪菲若继任此牌。

　　塔罗之一，魔术师。
　　雪菲若从J那里得知这张牌的持有者是个长相极为可爱的男孩，名为克洛。

　　塔罗之二，女祭司。
　　这张牌的持有者名为云汐，同时她也是这栋别墅的主人，是派遣J来营救雪菲若的人，算是她真正的救命恩人。

　　塔罗之三，皇后。
　　只知道名字。
　　帝兰。

　　塔罗之四，皇帝。
　　玄苍。

　　塔罗之五，祭司，也有称教皇。
　　柳林枫。

　　塔罗之六，恋人。
　　现空缺。

　　塔罗之七，战车。
　　是那个黑发黑眸的戾气少年，狱之月。

　　塔罗之八，正义。
　　绯音。

　　塔罗之九，隐者。
　　虚无际。

　　塔罗之十，命运之轮。
　　伊奈姬。

　　塔罗之十一，力量。
　　凌碧。

　　塔罗之十二，倒吊人。
　　赤。

　　塔罗之十三，死神。
　　阿修罗。
　　那是让雪菲若印象最深的男人，烈火般燃烧的红发，同色的眸子，带着无尽杀意的高大男人。

　　塔罗之十四，节制。
　　风舞。

　　塔罗之十五，恶魔。
　　杰斯特。

　　塔罗之十六，高塔。
　　基塔罗。

　　塔罗之十七，星。
　　素。

　　塔罗之十八，月。

　　塔罗之十九，太阳。
　　J。
　　也就是这个如同日轮般耀眼的温柔男人。

　　塔罗之二十，审判。
　　海菲洛。

　　塔罗之二十一，世界。
　　他们的主上。君临。

　　一遍听下来雪菲若没记住多少。
　　只知道杀她的那人是阿修罗，眼前英俊的男人是J，楼底下坐着的银发占卜师是云汐，以及甩她一巴掌说她是懦夫的混蛋小子是狱之月。
　　以及，他们的顶级上司，名为君临。

　　雪菲若就这样被安置在云汐的公寓里养伤，而对于自己的伤势，她被告知的是只要乖乖睡好觉，身体就能养好。
　　所以，她就乖乖地躺在床上修养身子。
　　虽然心里对J的说法丝毫不相信。

　　乖乖睡好觉，乖乖晒好太阳，稍停一点少动动，多吃点。
　　这是J叮嘱的原话。
　　所以，才会有了接下来这样一日日上演的一幕。

　　三月，春季最旺盛的时节。
　　雪菲若推开豪宅二层的窗户时，看到的便是眼前这样壮丽的一幕。
　　阳光照射在广袤的森林上，如一片绿色的海洋。天气晴朗时，矗立在远方山丘上那些茅草泥瓦堆砌的农家小屋清晰可见。金灿灿的油菜花覆盖了一片又一片田野，远离城镇繁华的地方，那些遥远地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村民们辛勤地劳作着。
　　那都是平日里，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景色。
　　雪菲若喜欢一步一步小心地踩着宽阔的雪花石阶梯走上长满绿草的土地，临近的小树林里有着种类繁多的鸟类和蝴蝶，美得让她想要惊叫。
　　雪菲若每次都会兴致勃勃地带着J给的新手机出门，拍近百张照片而后兴冲冲地回别墅。

　　可以说，她迷恋这里的风景。
　　当然，也喜欢J给的新手机。
　　原先那部手机因为存储号码的原因被没收了，J的说法是不给用所以暂时放在他那里保管，Tarots组织的存在不能被任何人所知晓，而作为替代品交予雪菲若手上的是一部新的全触屏手机，纯黑的外壳上绘有精致的血红色巴洛克式花纹。
　　“特别订做的，猜想这会是你喜欢的风格。”
　　将手机交到雪菲若手中时，J如是说。
　　那时候女孩的眼前亮了一下，闪烁的光芒像是得到棒棒糖的孩子。
　　尚未碰触浑浊的世事，所以才会有这样细腻简单的开心，无心也无意去藏掩。
　　“很帅气，谢谢。”
　　雪菲若会觉得，J对她好得不像是在对待他口中所述的，那身为替死鬼的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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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J对任何人都是如此，温柔而体贴。
　　或许战斗来临时，她的作用才会尽显出来。

　　那么，在战斗来临之前，至少在养伤的这短时间内，让她好好活着。

　　就比如，雪菲若会用手机定铃声，五点半不到就把自己闹醒，只为了看一眼这片乡村之地里特有的日出。
　　可她却从未想到，云海深处透出一日第一缕阳光的时候，与她共赏此景的不止是满树林的小动物们，还有某个黑发黑眸的戾气少年。
　　并没有商定过什么。
　　也不是谁为了谁早起。
　　只是很凑巧的偶遇罢了。
　　一个赏景，一个训练。如是而已。
　　狱之月会早早地起来，沐浴着晨光慢跑而后练枪，不同于雪菲若作为伤患的安闲，Tarots其他成员肩上其实都顶着不为人知的任务，小到调查和追踪，大到盗窃和暗杀。

　　***
　　南宫维混乱了很久。
　　很多顿很多顿的晚饭，南宫维都忘了要催促弟弟快点吃包子，还是算得上懂事的南宫橘，总会在关键时刻扫完一盘共计十六个包子，而后拉上总在愣神不知想些什么的姐姐三步并两步地奔向教学楼。
　　于是，南宫维就像没有情感的娃娃似的，任由弟弟这样拉着赶去上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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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避免的，南宫维在写题的时候觉得力不从心。
　　心思总会分出那么一缕去思考关于雪菲若的事情。
　　自己的挚友现在处于失踪状态，然而，却仿佛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雪菲若的母亲认为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女儿。
　　以及班里的同学、老师，甚至是与小若关系最好的教数学的班主任，都遗忘了雪菲若的存在。
　　没有人记得还有这样一个女生。
　　连弟弟也是如此。
　　那天从雪菲若家离开，南宫维觉得眼前昏暗，瞬时间以为自己身在梦境。
　　摇摇晃晃地走过草坪和小路，一直用双脚踏过小若上学时毕竟的小道，仿佛这样就能感知到那个女孩曾经的存在，仿佛也能顺着这条路找到那个本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她的挚友。
　　好像就验证了那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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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个世界疯了……
　　还是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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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南宫维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那个时候，她就狐疑地想着，雪菲若这个女生，究竟是真实存在着的，还是……她自己的记忆错乱，或是，精神分裂而臆想出来的存在呢……
　　之后发生的事越发加深了她的怀疑。
　　为了印证她那些带些疯狂和错乱的猜想，南宫维首先向弟弟询问了关于雪菲若的事。
　　而让她震惊的是，弟弟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
　　南宫维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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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橘，你不记得小若了么？雪菲若呀，就是我的同桌兼死党，总会在晚上给我们带奶茶和鸡翅的女孩子？”
　　南宫维以为是自己先前没有表达清楚，忙不迭地进行解释。
　　她的弟弟眨眨眼，漂亮的眸子里写满了疑惑。
　　南宫维怔怔地望着用一副古怪表情盯着自己的弟弟，直至南宫橘伸出手，将手心贴在她额头上感知温度时，才下意识想推开对方的手。
　　“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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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你怎么了，你身边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啊……”
　　男孩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睫毛覆盖在极漂亮的眼睛上，一双眸子里写着疑惑与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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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上课铃声响起，南宫维呆愣愣地坐回自己那空荡荡的座位。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使劲摇摇头，忽的不说话，表情黯淡了许多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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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一组外加三排的位子上，漂亮的男孩侧身，安静地凝视着自己的亲姐姐。
　　漂亮深邃的黑眸子里写着普通人无法读出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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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会再出现了。
　　所以，忘掉她吧，姐姐。
　　然后，好好的，当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