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姑爷的第二春》鬼手书生

19、铁将军

　　我牵着马同无奇一道走过两条街，望见尹府门口围着一大圈人。尘土飞扬，叫骂声冲至九霄，如雷贯耳。

　　见着这场景叫我心里头打鼓，不住在肚里暗骂玉桁他老爹。愈发觉得我一回府便会被太尉老爷细细地剁成肉燥，还没算上我失忆之事。更不妙的是无奇这厮也太惹眼，走到哪儿都有人盯着看。看着看着便有人喊，“看！太尉老爷的草包女婿不是在那处吗！”

　　我心说去你大爷的草包女婿。围观的那些丫鬟大妈听到喊声，纷纷回头看过来，交头接耳起来。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那一圈的人都看过来，不晓得是看我的多，还是看无奇的多。我一看被发现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只好将无奇拉入街旁酒肆。给酒保塞了几个铜板，叫他上几个小菜给那位公子。打点妥当，便惴惴跑到无奇面前，抓耳挠腮地想如何开口。
　　无奇大抵也看出端倪，笑道，“家事为重。”
　　他这般理解，我便更是赧然。鬼使神差地不太想走，迟疑片刻，道，“你若没旁的事，便在这处等我一会儿。我寻得机会便来找你。”
　　他点头，我心稍宽了些，又喊了声，“千万别跑！”便撒腿往尹府奔去。

　　那些个围观的见我来了，让出一条道来。此时尹府前门尘土扑面，站着名戎装的彪形大汉，正把着玉桁双肩，豹眼怒睁，吼声如雷，“桁儿！我的桁儿啊！”
　　我一见这阵势，立时瞠目结舌。那大汉的眼刀倏地照我掷过来，将我钉在了那处。定神一看，不得了，尹府门口的两只石狮，并着那条牌匾七横八竖地倒在门前，两扇红漆大门紧闭，被砸出了好几个洞，铜钉零落滚在地上，好一派满目疮痍！蓦地想起这位将军大哥还以为我弄了他儿子，心中顿时叫惨。朝后退一步，求救地望向玉桁。他悄悄摆手，朝我做口型，跑。

　　大哥！你不是说你挡着吗！我跑的掉吗！

　　那悄悄摆手的动作却被身旁的大汉看了个正着。大汉那脸色就狰狞了，血就往脖子上涌了。他默默地放开玉桁，走向倒在地上的石狮子。一手把着狮子头，一手把着底座，豹眼一突，将那石狮子举过头顶。

　　将那……比人都高的石狮子举过了头顶。

　　便见那一身重甲的铁血将军，满头石屑，满面灰尘，高举着狰狞的石狮，杀气腾腾，一步一个脚印朝我走来。仿佛他身后是熊熊烈火妖异纷呈，他面前是千军万马刀剑林立。风吹得他的乱发飘啊飘，他咧嘴狞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我叫你，害我桁儿。不杀你，难解我恨！”

　　玉桁突然扑上来抱住他老爹的熊腰，对我喊，“宝弟，趁现在进府里！”
　　我猛省，拔腿便朝府门口跑去。冲到门口一阵猛拍，“开门啊！我尹宝绪！哪个来开门啊！”
　　匆匆回头一看，铁血将军身上拖着玉桁，手里举着石狮，举步维艰地朝我迈步。满眼通红青筋暴突，力拔山兮气盖世，如同一只喷气的铁牛。

　　玉桁奋力将他往后拔，嘴里大喊，“爹！不是他！你别丢人啊！”

　　那一刻，什么邱辰星兰剑清五不戒秃驴都成了天上的浮云。

　　“喂！人呢！”
　　我带着哭腔喊开门。门上映出一大片阴影，那铁牛的粗喘几乎就在我脑后。
　　沉重的大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丫鬟的半张脸。

　　得救了！
　　我刚想往里钻，丫鬟蓦地看到了我身后的铁牛，呀地惊叫一声，迅速关门。

　　“你大爷！！！”我不顾一切伸手，手掌夹在了门缝里，死疼死疼。门内惊叫一片，几个丫鬟叫着“别呀！”使劲关门，几乎将我半个手掌夹下来。

　　笑话！我不进门就得死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们推，我也推！两边隔着门使出吃奶的力较劲。那群丫头的力气贼大，我好容易推开一条缝，将个脑袋拼命钻进门缝，用肩顶门。见我脑袋一钻入，那群丫鬟一阵尖叫，倏地做鸟兽散。我兀自推门，门咣地一下打开。我被门槛绊了一下，脸着地，满满当当摔了个狗吃什么。我摔得满嘴血腥味，一骨碌爬起来就想逃。正在此时便听到门被咚地合上，噼啪几声，随后是玉桁的怒斥，“不许解！”

　　我心中大哭——姑爷爷，你终于想起点穴了！回头，只见那两人进了门，将军兀自举着那石狮子，站在原地，玉桁飞起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我目瞪口呆。

　　那将军身子震了一下，“桁儿，爹爹替你出气，你打爹爹做什么……”

　　直到这一刻我才信……这真是玉桁他爹！

　　我见他动不了，才敢插嘴，“伯……伯父大哥……真不是我干的啊！你儿子要缺一片指甲你操`我大爷！”抹一把摔疼的嘴，心里不爽又不平。
　　干！不就欺我没爹么！

　　玉桁揉了揉眉心吸了口气。
　　“那块牌匾，皇上赐给太尉的。你居然把他砸下来，你这猪头还要不要了？啊？”扯扯他老爹钢线似的胡子，“我都说不是他不是他，你这耳朵长没长啊？啊？”

　　李闯的脸正憋得通红，听了这话那表情跟吞了苍蝇似的，睁圆豹眼看看他看看我，“真……真不是他？爹爹刚才气得啥也听不清……爹爹以为你回不来了，你不知道爹爹多心痛啊！正想把这牌匾拆回去给你做牌位……”
　　玉桁苦笑了一声，没脾气了。
　　将军老爹眼刀忽然掷向我，“宝绪，我李闯跟你赔个不是！”
　　我哪儿敢趾高气昂，忙说不打紧。

　　玉桁冷冷道，“闹成这样，你说怎么办吧。你是爹，听你的。”
　　将军，“桁儿，别这样……快帮爹爹把穴解了，让爹爹看看你伤着没？哪个不要命的龟孙子敢害我桁儿我李闯揍得他叫你爷爷！”
　　周围一阵窸窸窣窣，丫鬟大妈们都躲在墙角柱后偷看，前一刻还惊魂未定，这一刻又苦忍着笑。

　　见他老爹恳求，玉桁终于叹了一口，“……我知道你急。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有些话在外头不便说。不是宝绪的问题，别怪他。”抬手几下，帮他老爹解了穴，“把石狮放好了，同我去和太尉老爷赔罪。你这脾气真是……只有我娘受得了你。”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咳嗽声。我回头，瞧见一个老爷模样的人由一群女人簇着走过来。身披黑绒对襟毛衫，手拄桃木八仙拐杖。心里顿时明白了他是何人。

　　“李大人，”那老儿也不看我，口吻甚是淡薄，不知喜怒，“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又咳了几声。

　　李闯未及将石狮放下，一见那老者，那张脸笑也不是，怒也不是。玉桁忙上前作揖赔不是，那老儿只作没看见，直接擦身而过，走到李闯面前，“有失迎迓，怠慢了。”

　　我见他这样对玉桁，心中窝火。玉桁却不多言，垂手侍立。
　　李闯将石狮稳稳当当放到地上，躬身抱拳，声若巨雷，“得罪了！李某理亏，要打要骂，还是要去圣上面前参某一本，随意处置。”

　　云淡风轻，“两扇门而已，何必为这点子事伤了和气。劳烦李将军物归原位，这事便罢了。”
　　李闯肃容，“太尉肚里能撑船，李某领这个情了！”说罢，转身喝人。
　　老者刚想转身，闻声驻足，“李大人。”
　　李闯爽快道，“尹大人还有何吩咐，一并说了，李某照办！”
　　那老家伙一看便是个刻薄人，小眼斜睨，似笑非笑，“李大人，这石狮和两扇门自不在话下。只是敝宅门口那块牌匾，恰巧是圣上赐给老朽的。承蒙圣恩，老朽不敢懈怠。还劳烦李大人亲自动手安上。”语毕，微一躬身辞别，走之前留下一句，“桁儿跟我过来。”

　　我心中大叹，这老儿怎么这么阴这么损。恐怕担心牌匾弄坏是假，折辱大将军是真。正在心中嘀咕，那老儿经过我身边，稍顿。
　　“有功夫闲着先去看看伙房要不要帮忙。”哼一声，“没长进的东西。”

　　我咬得牙咯咯响，对着他的背影恶狠狠比比拳头。见他走远，松口气。不用听他训话，便好去找无奇了。想想便有些高兴，刚打算脚底抹油，忽闻身后一声细弱的招呼，“宝哥……”

　　莫名回过身，见着一个少妇立在回廊上头。年不过十八，拘谨而立，面有羞怯之色。身后跟着个丫鬟，正是那一日将我带回尹府的怜香丫头。
　　我，“……叫我？”
　　那少妇一怔，我差点以为她要哭出来。正不晓得个所以然，她便以更轻的声音道，“宝哥……果然连秋雁也记不得了。”

　　秋雁？
　　我见她满面委屈，忽的想起了这个名字。醍醐灌顶，大彻大悟。赶紧上前作揖，“记得记得。天地照我心，媳妇儿放心头。叫我日思夜想魂牵梦绕，借我一百个胆子也忘不了！”见她仍是戚戚，我一敲掌心，啊了一声，“难怪！我说我这几日怎么丢了魂，左找右找都找不着。你看，你一来魂也跟着回来了，嘿嘿。”随手摸出专门带给媳妇儿的小发钗，讨好地递上前道，“几日不见，怎么出落得这般好看，这发钗倒配不上了。扔了罢！”

　　秋雁刚才要哭，听了这话，又忍不住笑出来。葱白的手指拈过发钗，面上浮起两朵红晕来。

　　这秋雁便是我那面都没见过的媳妇儿。我将她上下一看，心中啧啧——生得实在是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