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归》沉闇

47、憔悴也相关

　　第四十七章憔悴也相关
　　自那一天他们两个人将话一说开之后，那块一直积压在两人心间好多年的大石头终于被搬走了，徐暮凝终于可以稍微放下心来待在周诚笙身边，安安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好时光。而周诚笙，在得到了徐暮凝的亲口答应之后，也终于安心下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直是属于那种细水长流式的，就算是两个人刚刚互相表明心迹，但是也做不来太过热情的事情，只不过，比起往日的那种恬淡，终于多了一丝甜蜜。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热恋的感觉，仿佛如今才隐隐约约将以前差的那些稍微补了些回来。
　　下午下班回家，照例是周诚笙到徐暮凝编辑部所在的楼下去接她。两个人买了菜一起回家，周诚笙一向不喜欢应酬，商场里面的人都知道，所以也没有谁会勉强他。回家的时候还算比较早，徐暮凝洗了手就拎着菜朝厨房走过去，周诚笙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刚刚才看了两版，没想到，手边的电话就响了。他拿过来不甚在意地看了一眼，没想到却让他手上一顿。上面显示的号码是一个国际长途，他轻轻皱了皱自己好看的眉毛，按下了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不算熟悉却清冷如常的女声，“是诚笙？我是高絮。”声音冷冷的，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仿佛她是一个机器人般，没有半点儿人类的感情。高絮，是周诚笙的母亲，自从他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在国内只待了两年便离开了，她从一开始就和爷爷奶奶不合，加上后来在周诚笙的教育问题上和两位老人家有太大的分歧，无奈之下只能远走。周诚笙从小时候起就对自己这个母亲没有太多的感情。说来很怪，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同一屋檐下，就算母亲为人清冷，但自己总算是她亲生儿子，她对自己也异常的疏远，只有在面对父亲的时候，那张清丽的脸上才会流露出淡淡的温暖来。周诚笙从小就跟父亲更为熟稔，几乎是父亲一手教会了他许多的东西，反倒是按照常理来讲在男孩子成长初期应该起到更大作用的母亲，跟他之间，甚至还没有他对爷爷奶奶熟悉。母亲跟他很少通话，就算有，也不过是的确有事不得不说，他们母子之间，甚至连逢年过节应当有的对话都没有。而她呢，跟他讲话，似乎一直是在将他看做一个大人在对待，无论他是多大，母亲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自称过妈妈，而是从来都说的是自己的名字，比如说现在。
　　周诚笙微微愣了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轻轻应了一声，那边似乎也不需要他这一声轻答，接着说道，“我过段时间打算回国，会到C市来，到时候你要是有空的话，跟我一起回S省去给你外公外婆烧柱香吧。”要表达的意思是征求他的意见，只是语气当中确实没有几分征求的样子，周诚笙轻轻说了一句“好”，他张了张口，还想多问几句，那边却没有再给他这个机会，瞬间便将电话挂断了。他将被挂断的电话从自己耳边拿下来，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又将电话放到一边，重新拿起刚才被随手放在膝盖上的报纸，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已经什么都看不下去了，索性将报纸一收，站起身来，朝着厨房里走去。
　　徐暮凝正在切菜，天光渐沉，可是屋里并没有开灯，只有落日的余晖从窗棂外面照进来，打在她身上，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韵。周诚笙心中升起淡淡的温暖，C市这个时候已经不算热了，徐暮凝体寒，屋里并没有开空调，窗外随风招展的树枝映出点点绿意，像是一帧动人的照片，带着不经意间就能打动人心的力量。周诚笙斜斜地靠在门方旁边，看着徐暮凝弯着腰在厨房里为他忙碌，心里像是突然有了一团柔软温暖的棉花般，将他原本在接过电话之后有些空荡荡的心填得满满的。徐暮凝知道他过来了，一边切菜一边问道，“刚才是谁啊？”周诚笙抿了抿唇，回答道，“我妈妈。”徐暮凝切菜的手一顿，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她本来就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周诚笙居然还真的会回答她。刚才在里面洗菜她就听到外面他在跟谁讲电话，听起来不像是公司里面的事情，可是她又想不出来他还会跟其他人有什么交集，本来以为是白薇，没想到居然会是他妈妈。高絮徐暮凝也是见过的，两个人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高絮有一年回来过，是回来看周诚笙的爸爸，虽然高絮和周诚笙的爷爷奶奶关系的确不好，但是该有的礼节是从来没有少过。她毕竟是大家出身，就算是再跟两位老人合不来，也不会给他人留下什么话柄。那一次让徐暮凝吃惊的是，虽然她早就知道周诚笙和他妈妈关系冷淡，却从来没有想到，母子俩之间居然会冷淡到这样的地步，而且，更让人觉得奇特的是，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间隙，仿佛母子之间的的关系就应该像他们这样才算正常。
　　察觉到了她目光中的诧异，周诚笙憋了憋嘴，慢悠悠地走过来，懒懒说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妈妈跟我打电话很奇怪吗？”徐暮凝也没有解释，她自然知道周诚笙是不会因为她一个眼神就心生芥蒂的，将切好的菜倒进早就热好的油锅里，又将抽油烟机开到最大，回答道，“她跟你说什么？”周诚笙伸出手来抱住她纤细的腰身，将自己脸埋进她的肩膀里，闷声说道，“她说她过段时间就要回来，让我抽空跟她一起回去给外公外婆上柱香。”徐暮凝点了点头，随口答道，“那是应该的。”放在她腰上的手却微微一紧，周诚笙从她肩膀上抬起头来，看着她白玉一般的耳垂，同她商量道，“到时候我和她一起去给外公外婆上香，你和我一起去吧。”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给老人家上香，是只有他们家的人才会做的事情，纵然周诚笙只是外孙，但也是在跟家人们宣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徐暮凝咬了咬下唇，有些犯难地说道，“这样......不好吧。”她自然明白周诚笙的意思，可是这样贸贸然地跟着他一起去，要是他妈妈并不喜欢自己或是周老爷子和周老太太看不过去再或者是触犯了他们之间的什么禁忌，那他们的前途岂不是更加的渺茫？
　　徐暮凝的担心周诚笙自然是懂的，他抿了抿唇，对她说道，“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声音沉定，既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对她许诺一般。周诚笙从来不会轻易对人许诺，一旦许下了，便一定会办到的。他顿了顿，又说道，“你不要多想，就算我跟她之间感情再单薄，但总归我们都是母子，我娶妻，没道理连新娘子都不带去给她见一见的。若是要见她，舅舅和姥姥姥爷定然也是免不了的。”他很少一下子说这么多的话，初初听来，徐暮凝还有些不习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他的感染，原本在刚刚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就变得有些起伏不定的心情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内心深处，她甚至已经在期待见到高絮的那一天，期待自己和周诚笙之间就算不被两位老人应允，但能够得到常年生活在国外的高絮的肯定。
　　所幸那一天并没有让她等太久。高絮口中的“过段时间”不过只过了一周不到。高絮直接从机场过来，到了周诚笙的公司里面。那个时候徐暮凝还没有下班，高絮一到他便给徐暮凝打了电话，让她下班之后自己过来。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女子，甚至已经算不得女子了，因为，起码，她的年纪已经不允许别人这样来称呼她了，但因为保养得宜的关系，她看上去并不显老，甚至还十分的年轻。许是常年不喜欢笑的原因，脸上甚至看不到什么皱纹，要不是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苍凉和过尽千帆的深沉，恐怕说她今年三十岁亦不为过。有一种女人，上天是格外眷顾的，年轻的时候有着骄人的容貌，哪怕是临到老了，时间也舍不得将她的美貌夺去，仿佛是为了补偿她生命的流逝一般，非但没有拿走她的美貌，反倒给予了她年轻女孩子身上没有的沉淀。那是时间才能给予的优雅和淡然，和年轻女孩子身上的，有着本质的区别。她很瘦，乌黑的长发被高高挽起，在脑后挽成一个髻，穿了一条英伦式的长裙，脖子修长而纤细，仿佛是从电影当中走出来的贵族女子，浑身上下，有着难以让人忽视的气度。
　　周诚笙将电话放下，高絮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你女朋友？”周诚笙点了点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补充道，“你也认识。”高絮这倒有些惊讶，她跟周诚笙关系淡薄，可是他的女朋友却是她认识的人，无论怎样，都让她觉得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