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顾问》林佩

5、我现在才发觉你很面熟

　　重游院落，桃花依旧灼灼如火，白霆雷天生没那个才能欣赏诗情画意，只是胆战心惊，天哪，那坏脾气的家伙怎么在树下睡觉？跨越这雷池来叫醒他，需要视死如归的勇气；可要是不叫醒他，又怎么知道顾问在不在家？

　　看门小公鸡认出他来了，引吭昂叫咕咕勾勾，挥翅飞来，半空中伸出金钩铁喙攻击──

　　「又是你！我跟你有仇吗？逼我今晚吃烤鸡是不是！」白霆雷一手还抓着长官吩咐要送给钟流水的赔礼，剩下的一手就算是虎爪猿臂，也完全拿这只鸡没辄，近战训练里从没假设过恐怖分子会是一只鸡啊！

　　总之、人鸡大战期间，我们的钟流水先生清醒了，一见到白霆雷，还恨着他曾经对桃花树说过的不敬用辞，但他这回冷静了些，脱了夹脚拖鞋看准了──

　　扔。

　　激战中的白霆雷没料到有人偷袭，才拍飞小鸡，眼前一黑，拖鞋正中眉心，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什么、你！为什么又攻击我？」

　　「啊、我的拖鞋怎么跑你那儿去了呢？」钟流水弯腰捡起扫帚轻笑说：「干嘛又欺负我家小玉？」

　　白霆雷好不容易又捏住了小鸡脖子，回头一看扫把丢过来了，他往旁边一跳躲过，隔着竹篱笆喊：「误会、误会、我跟小玉玩……」

　　钟流水没了扫帚，改而拿陶杯，手举到半空却突然停住，看着白霆雷的手问：「你带酒来？」

　　白霆雷发现他看着礼盒时，满脸垂涎，开始佩服起自家长官的真知灼见了，原来这酒是敲门砖，专门敲开坏脾气年轻人的心门！

　　当下把鸡给远远抛到天边去，才陪笑说：「是、我是特殊事件调查组的新组员，叫作白霆雷，孙队长交代我送这瓶酒给钟流水先生……他在吗？」

　　钟流水放下杯子说：「进来吧，我就是钟流水。」

　　「你是是是是、钟流水？！」

　　「我不该是钟流水？」挑眉问。

　　「不、是、不是……」白霆雷也不知道该怎么响应了，颓然跟着人家进到院落里，双手奉上礼盒：「那个、钟先生……」

　　钟流水就在逍遥椅上拆箱，让白霆雷自己随便坐。白霆雷苦笑，满院落里除了逍遥椅外就是一张方凳，凳子上还摆了杯子，这让他是坐哪里啊，只好仰头赏桃花。

　　东风拂过，枝叶花朵擦沙作响，其中几朵桃花飘散飞舞，白霆雷看呆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了队长的交代、赶忙说：「这花真美啊、美不胜收、美丽非凡、美那个美……」

　　钟流水本来专注在酒上，听到赞美桃花的话，那脸色可真的和缓了，附和说：「我家灼华的确很美是不是？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白霆雷可没听出钟流水后面那两句话出自唐朝诗人周朴的诗句，只是脱口问：「你连桃树也给取了名字？你这人也太无聊了。」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所以叫做灼华，你这人真是没见识。」钟流水瞄他一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到那酒瓶之上，啧啧说：「『莲花白』，老孙不愧跟我老交情，知道我的爱好。」

　　立时开酒注往杯中，举杯外送，白霆雷以为他要让自己先尝，正想推拒说自己还在执勤，不该喝酒，钟流水却根本没理他，只是撒酒于桃树之上，芳香酒味混着桃花清味充溢满园。

　　「『情知天上莲花白，尽压人间竹叶青』，灼华妳先尝尝这『桃花白』。」

　　桃花簌簌似有所感，在这剎那之间，白霆雷竟觉得桃花真的有灵。

　　钟流水酹祭之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垂眼细细品尝，一旁的白霆雷终于能再次将这人观察个够。

　　拥有「顾问」之名，却比想象中来的年轻，一张脸粉雕玉琢，像是未曾经过风霜，一双狭长的眼却令人印象深刻，那眼尾略向上勾，酒意更让眼白处略带红晕，有似醉非醉的朦胧，标准的桃花眼。

　　就男人的相貌标准来说是挺漂亮的，可惜却被一小片胎记给破坏了美感，那胎记由钟流水的右眼角往下延伸到颧骨，乍看之下像是一只刚出生的肉色小蝙蝠攀上了他的脸，长而凌乱的刘海都盖不住这缺憾。

　　观察够了相貌，接着是衣着，波西米亚风格的蓝色长袍随意拿了布条匝在腰上，脚上穿的还是超市里卖最便宜的夹角蓝白拖，这人到底是太随和、还是不拘小节？

　　身为警察，白霆雷忍不住指正：「大白天穿着睡衣在院子里晃来晃去喝酒，邋遢又难看，还有碍小区观瞻，里长不来劝你我都想投诉你了。」

　　钟流水还正沉浸于酒香之中呢，听到说话，眼一斜眉一挑，「你……等等、我现在才发觉你很面熟……你谁啊？」

　　白霆雷当场跌倒。

　　「喂、我们昨晚才见过面，你都忘了吗？」

　　「昨晚？」钟流水歪头想，想了半天后说，「不记得了。」

　　青筋都要爆出来，白霆雷忍住啊忍住，压抑脾气说：「昨天傍晚在公园里，你玩魔术、不、是逮住患了急性精神病症的老先生，我还帮了你……记起来了没？」

　　「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嗯、原来那个呆呆笨笨的人就是你，好吧，你也算是帮了忙，那我会吩咐小玉对你好一些。」

　　白霆雷现在知道小玉就是那只小白鸡，只是觉得不以为然，一般人家里养鸡，不都是要等过节杀来吃的吗？取名字多此一举。

　　「……算了，钟先生，组里接了个奇怪的案子，队长要借重你的专业知识，给予积极性的建言。」

　　「我醉欲眠君且去～～」唱起歌来了。

　　「钟、先、生！」白霆雷的热血菜鸟警察魂爆发了，抢回那瓶莲花白：「你是鬼事调查组的顾问吧！顾问费不是白领的！」

　　酒被抢走，钟流水一下子醒觉，想起自己还得供应吃货外甥一堆学费校外教学费午餐费什么的费用呢，哼、这小小警察很能捉住人的痛脚。

　　打起精神坐起身来问：「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