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顾问》林佩

4、热血菜鸟警察惴惴不安

　　桃花院落紧临重划区里最繁荣的地段，紧邻公园与运河，原是盖高级别墅的好地方，但因为某个特殊原因，拥有此地段的大建商放弃了盖别墅的打算，并且将桃花院落的地权转给了钟流水。

　　钟流水，就是拿着桃枝扫帚追打可怜警官的年轻人。

　　十年前钟流水带着个外甥来这里定居，附近所有人都觉得奇怪，怎么这人年纪轻轻就带起孩子了呢？十年后小孩长大了，他却容颜不老，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还客客气气喊他钟先生，因为据说他能捉鬼打鬼，惹不起。

　　春天时节暖湿相宜，桃花树下的钟流水惬意斜躺，这逍遥椅有特殊加长的扶手，便于主人放松身心，椅旁小方凳充当茶几，桌面上放着一壶酒、一个小陶杯，而陶杯将罄。

　　双眼微瞇的钟流水此刻也不知是醉是醒，直到一旁小公鸡咕咕咯咯叫，他睁眼看到竹篱笆外经过两个奇怪的人，懒洋洋招手喊。

　　「小黑小白，陪我喝杯酒。」

　　被他叫唤的两个人一穿白色皮衣、一个穿黑色皮衣，白衣人个头瘦小，白的跟粉笔一样的脸笑容可掬，有和气生财的味道；黑衣人则身材魁梧阔颐方额，两人衣服上挂着杀气十足的重金属饰品，铁质拉链军人靴也闪亮，小黑的腰间甚至缠绕了一条铁索，像随时等着绑谁回去似的。

　　在听到钟流水叫唤后，小白也笑嘻嘻招手。

　　「当班中不能喝酒，将军见谅。」

　　「不喝酒，那就泡茶……」

　　「没时间喝茶了，我们忙得焦头烂额呢，小黑你说是不是？」小白无奈耸肩，而他身边一脸凶相的小黑则点头应声。

　　「也没天灾人祸，忙什么忙？」打个小酒嗝，钟流水吟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小白是不好意思吐槽啦，大白天的哪来的月亮给你对酒杯？但钟流水名义上也算是他们上司，也就继续呵呵笑着回答。

　　「我们正忙着找走失的女魂。一个多月前她领了阴间路引(注)，早该跟地府报到，却趁我们不注意溜走了。再不找到她，世上野鬼又多一只，我跟小黑的绩效也会打次等。」

　　「既然忙着找走失的魂魄，怎么又混到我这里来？说到最后你们还是在偷懒。」钟流水说。

　　「明鉴啊将军，是您这里的土地爷通知我们，说今天上午看见有魂魄徘徊，我们这才赶过来搜寻，还延误了其他的案子呢。」小白解释。

　　「怎样的女子？」

　　「那女子难产而死，很年轻……」

　　「呃、你们说的女鬼是不是穿长裙梳髻、相貌秀丽、嘴角上有颗痣？」

　　小白小黑大喜，「将军看见她了？」

　　「没有。」

　　钟流水垂眼否认，其实则那女鬼上午还趴在白霆雷身上，刚巧他手中抓着「桃茢」(注)，也就是以桃枝编成的扫帚，轻打几下就把女鬼给赶得不知去向，兼给白霆雷除了阴，却没想到她会是在逃的幽魂。

　　说来白霆雷还应该感谢钟流水呢，要不他腰酸背痛的症状会持续到女鬼离去为止。

　　小白可不笨，追问：「将军明明看见她了，要不怎么知道她嘴角上有痣？」

　　「我说没看见就是没看见，你个小小无常，什么时候敢质疑我的话啦？」斜躺在逍遥椅上伸伸腰，钟流水不承认啊就是不承认，反正他官比较大，小黑小白拿他没辙。

　　「不、不敢。」最爱笑的小白脸都垮了，委屈地想：钟将军根本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小黑这时用手肘推了推他，示意别再问下去，将军个性阴的很，要逼急了人，他们两个说不定会遭遇比考绩次等更难堪的惩罚，比如说喝阎罗王洗脚水什么的。

　　小黑小白凄凄惨惨离去了，就在巷口处跟白霆雷擦身而过，猛然间被叫住。

　　「嘿、你们两个停下来！」白霆雷掏出警察证件：「我有话问你们。」

　　两人大惊，小白还跟小黑耳语：「他看得见我们耶！」

　　「查查他阳寿，说不定是将死之人。」小黑抖了抖身上铁链，预备要抓人，因为平常人看不见他们，除非是死人、将死之人、或者是所谓的阴阳眼(注)、要不就是运气衰到极点的倒霉人。

　　小白迅速瞄过白霆雷证件上的名字，掏出怀中的名册找：「白霆雷、白霆雷……」

　　白霆雷见这两人动作可疑，尤其是黑衣的那个，不但满脸凶冷，更随身携带可疑的铁链，光天化日之下就想犯罪是不是？他小心翼翼戒备着，同时间质询：「一个多月前的深夜里，你们出现在市立医院的往生室里想干什么？」

　　本来以为监视器里的影像会是自己的幻觉，但如今外貌相同的两人出现眼前，由不得白霆雷想问个清楚。

　　小白抬头跟小黑面面相觑，怪了，真巧，这人怎么问起同一个走失的游魂？既是凡人又是警察，说不定……

　　「你是鬼事调查组的人？」小白眨眨眼问。

　　轮到白霆雷讶异了，问：「你怎么知道？」

　　小白笑吟吟，指着他后头说：「有什么不知道的。你瞧，流水先生来了喃～」

　　白霆雷回头，背后空无一人，蓦然了解这是欺敌法，忙回头看，哪还有什么人影？

　　「逃了，肯定有鬼！我就说这两人怪异，搞不好是日本忍者，要不怎么两秒钟人就消失了？」碎碎念碎碎念，又觉得不对劲，他们好像是从群青巷出来的吧？莫非跟神棍有关？

　　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个鬼关联。

　　再一次经过那座小土地公庙，上回问路的那位建筑工居然还蹲着抽烟，穿着同一套工作服，白霆雷跟他打了个招呼，又问了他名字，原来叫阿七。两人随意聊了几句话之后，白霆雷才往群青巷里去，到上午被爆打一顿的桃花院落外。

　　热血菜鸟警察惴惴不安，桃花院落里藏着的，其实是宾拉登等级的□□吧。

　　(注)路引：人死后，灵魂要先往该区的土地公处注销人间户口，再由城隍庙处领雀路引」，作为前发往地府的凭证，并于鬼门关外向看门的小鬼们出示，方能顺利进入阴曹地府。

　　(注)桃茢：桃性辟鬼，桃茢能扫除邪秽。

　　(注)阴阳眼：是民间信仰中能通灵的特异功能，能看见鬼魂等其他人看不见的超自然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