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顾问》林佩

10、虫子不能乱吃

　　就在张聿修吐出蜇虫的同时，几公里外的高级住宅里，十六岁高中女生邱芊雨于房间里惨叫一声，母亲急忙冲进去查看，同样惊慌失措哭喊起来。

　　「芊雨、芊雨、妳是怎么了啊！」

　　邱芊雨大而灵秀的眼睛流出了血泪，漂亮脸蛋也龟裂扭曲，如同缺水而干涸的泥土地，她抓着自己胸口嗷嗷低吼，像是正承受莫大痛苦。

　　「我叫司机送妳去医院啊……」母亲手足无措了，正要出房门喊司机，被邱芊雨阻止。

　　「请法师……妈、请化先法师……」

　　「化先法师？噢、对、对、芊雨妳一定是中邪了，只有法师能救……」母亲立刻拨电话。

　　半个小时候化先法师背着一个布袋到达，他面容苍老满头白发，年纪约有五、六十岁左右，面容虽然沉静，一双三白眼却隐隐透露此人爱记仇且有怨必报的性格。他走路时一拐一拐的，也不知是先天的残疾，还是后天受的伤。

　　法师仔细看过邱芊雨后，说她遭遇怨鬼上身，不马上禳除就有性命危险，让邱太太准备三十六朵鲜花、三十六支蜡烛、三十六支香、以及面粉过来。

　　母亲相当信任法师。她先生的公司在过去几年决策错误，面临倒闭危机；去年大儿子遭遇车祸，自己也忧虑交瘁，在医院躺了很久，房子又抵押给银行贷款，几乎要被查封；走投无路之际，被娘家人介绍去求一位刚从泰国回来的化先法师。

　　大凡商人总是信任鬼神运财及风水改运之说，邱氏夫妇也不例外，算他们运气好，化先法师真有些道行，指导他们走偏门养五鬼、补库财，一年之内居然让邱家东山再起、邱太太跟儿子也身体好转，他们因此将化先师父当成了活神仙拜，成了他最忠实的信徒。

　　几个月前化先还提出要收邱芊雨为徒，说她有慧根，能承接自己衣钵，邱太太想家里有两个儿子，女儿学了道法，也能保佑邱家兴旺，而邱芊雨本人也不反对，因此当了化先的记名弟子。

　　东西准备好之后，化先立刻将邱芊雨扶到地下躺好，燃起三十六支香，蜡烛围着她排一圈后也点燃，先念起锁闭自身的咒语，以免自己反被降虫所害，接着念出解降咒。

　　「……所帕卡哇阿拉形、桑吗桑不脱……」

　　邱芊雨听着咒语，肚子部位则宛如有虫在里头鼓噪，化先将面粉和入自己带来的解降水里调成具黏性的面糊，涂在邱芊雨的肚子上，接着以灌木树叶在上头用力刮，没多久邱芊雨喉间呕呕作响，吐出跟张聿修肚子里一样的蜇虫出来。

　　这是爱情降里头的母虫，张聿修体内的那一只则是公虫，两只本为配偶。邱芊雨藉由配偶虫之间的心灵感应能力，让张聿修产生类似爱情的反应，但如今公虫死亡，母虫则因为丧偶而悲愤作怪。

　　此虫一出，邱芊雨血泪也不流了，只是不停的抽搐，化先将虫捉起来放入小瓶里封紧，又跟邱太太合力将人抬回床上，邱太太抹着眼泪问原因。

　　化先冷冷看了邱芊雨一眼，后者心虚避开。

　　「……邱家近年来鸿运当头，我猜有人请了邪门歪道作法，要伤损邱家的好运。芊雨因为体内已经有少许灵力，跟邪法正面对冲，因此中了降术。」

　　邱太太心疼的摸着女儿，忍不住又哭了，问：「那现在……」

　　「她没事了，只是元气大伤。」化先严着脸说：「妳去弄些滋补的饮品给她服用。」

　　邱太太放心下楼，邱芊雨喘过了气，竟然愤怒指责起她的救命恩人来。

　　「不是说爱情降能帮助我情感顺利吗？我等了整整一个星期，他都对我不理不睬，我还搞到这么狼狈，你到底有没有本事？」

　　化先驳斥：「妳功力不够，施用任何降术都有风险，只要有人技高一筹破了降，法术立刻回来反噬，要不是我来得及时，妳这条命也没了！」

　　「我没想到……」邱芊雨咬着手指，她在家里向来予取予求，受不了失败的滋味，不甘心地说：「情人节我送他巧克力，却被退回……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一定要他当我的男朋友……」

　　化先摇摇头，这女孩个性暴起暴冲，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认为爱情才是生命中的最重要事，难怪做事顾前不顾后。要不是看她为全阴命格，能帮自己养厉鬼，他也根本不会传授她法术。

　　再看看瓶中的虫，化先这时觉得惊讶，「这虫养得有程度了，中降的人居然还有理智请人解降，解降的人更不简单……妳下降的对方是谁？」

　　「他是我班上的同学张聿修、他……听说家里开神坛。」

　　「张聿修？」化先眼里金光一闪：「玄奇门？难怪妳的爱情降失效。妳要是把这情降下在普通人身上，早就手到擒来，而张聿修则可能请来茅山传人来解降。」

　　邱芊雨满脸不甘心：「我要给那解降的人教训！」

　　「妳还不够格。」

　　「你能让我家起死回生，就一定能帮我报仇。钱不是问题，要多少我都能请妈给你！」

　　「妳就这么想报复对方？」

　　满脸的血让邱芊雨更显得如恶鬼凄厉，「我被害得这么惨，我才不要让欺负我的人好过！」

　　化先知道力量有如毒品，一旦拥有过，就会醉心于宰制他人命运的成就感里，再也无法自拔；如今的邱芊雨再也回不去过那种普通人生了，就跟化先自己一样。

　　或许邱芊雨才是他最理想的门徒
　　。
　　「好，那我帮你这一次，也算是给玄奇门一个教训。」说完，化先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腿，当年被断骨的疼痛到如今还时不时燃起他心中怨恨的火。

　　化先拿出一瓶情降油，这油珍贵且炼制不易，是由死亡年纪刚好为四十九岁女子尸体所萃取出来的尸油，往装了蛰虫的瓶子里滴了一滴，那虫仰头将油给吸吮干净，
　　「……威擦加拉腊三班呢、卡多啰嘎萎……」随着化先的咒语加持，母蛰虫体形渐渐涨大，这咒语持续了半个小时之久，虫体也塞满了瓶子。

　　「很好，公蛰虫虽然死亡，但形体俱全。」满脸大汗的化先说：「我透过母虫施法，让公虫以殭尸形态复生，回到你意中人的身体里。明天妳带着母虫去学校，念动催情咒验证看看。」

　　「要是再失败，我还会被反噬吗？」邱芊雨迟疑看着瓶子问，不久前那一场折磨让她心有余悸。
　　化先冷笑，「我以为妳会愿意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当然、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邱芊雨咬咬牙，接过瓶子，让人搞不清楚，中了爱情降的人到底是张聿修，还是她自己。

　　就在钟流水帮张聿修除了降的第二天早上，姜姜起床后见到舅舅还酒醉赖床，也不理他，吃完早餐后正准备上学，发现庭院里的小玉满地转圈圈，还一直咯呕咯呕的叫，很不舒服的样子。

　　「小玉小玉你怎么了？」他好奇地抱起公鸡，「我看过雄鸡下蛋的故事呢，你是不是要下蛋了？」

　　小玉气死啦，这笨小子怎么一天到晚就希望自己下蛋呢？引吭要高啼，偏偏姜姜还抓着它摇啊摇，害它晕头转向，咯，一只小虫从它肚子里跳出，却又好死不死落入了姜姜大张的嘴巴里。

　　姜姜一咽下那虫就知道完了，这该不会是昨天那只蛰虫吧？想要去叫醒舅舅来化解，却又怕舅舅先把自己给骂一顿，啊、两难──

　　「算了，我就不相信你这虫子会安全通过我的胃液，舅舅说我全身细胞最活跃的地方就是胃了。」姜姜安慰自己，提了书包赶紧上学去，今天学校有班际女子排球对抗赛，他要精神饱满的替他心目中的女神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