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如岁》沈五

9、第 9 章

　　顾如卿将光盘递给纪夜来，纪夜来拿起来笑了笑：“你爸果然好用。”

　　顾如卿猛的转身，心口一阵抽痛，眼泪也快要掉下来了。电话里纪夜来说要约在学校后面见面的时候，顾如卿幻想过无数见面时的场景，幻想过纪夜来可能会摆出的表情，可是却没想过真的见到他这样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时自己会真的这么心痛。

　　“怎么，不跟我出去玩玩？”纪夜来一把钳制了顾如卿，她想走，想跑回宿舍里去，被纪夜来抓住的瞬间，触电似地想要挣脱，纪夜来却带着一种得意的笑：“别以为就这么完了，你欠我的......”

　　“对，我欠你的！”顾如卿听到了这句话，瞬间歇斯底里：“我不还了，爱怎么就怎么吧！纪夜来，你是混蛋，凭什么你在外面有了女人有了孩子，只要说一句酒后犯错我就该吞下去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我就是害你了，我就是欠你的了，你想去害我妈，你去试试吧！”

　　顾如卿涕泪横流，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泼妇似地当街大骂，过往行人惊诧的目光她也看到了，可是此时此刻，什么仪态什么优雅，不是她关心的事情。

　　纪夜来愣住，傻在那里，看着顾如卿扭头跑进了学校，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一个浓荫的拐角。

　　“七少，唐突了吧。”桑兆坤从藤蔓植物覆盖的墙角探出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纪夜来，纪夜来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七少是舍不得么？其实七少，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们不一定要为难顾小姐的，七少要是舍不得，咱们另寻别路，你和顾小姐好好的早续前缘不也是很好的事情么？”桑兆坤看看顾如卿跑进去的路线，笑着说：“顾小姐是个好女孩，宜室宜家。”

　　“这是最快的方法。”纪夜来沉了脸，桑兆坤挑了一下眉头，抱臂道：“若是七少执意从顾小姐入手，也不必这样步步紧逼，不如换个方式，哄着顾小姐把事情帮我们办了，之后七少抱得美人归不也很好么？”

　　纪夜来猛的转了眼神，他听懂了桑兆坤的意思，轻轻的哼了一声：“走吧。”

　　二人并肩，桑兆坤眼神瞄了瞄学校里面，笑着转头：“隋爷说了，顾家能留下的，也就这个顾小姐。”

　　顾如卿奔回去，只觉得天旋地转，趴在床上把脸深深的埋在枕头里，心里说不出的五味陈杂，有些后悔，有些恼恨，更多的却是悲伤。

　　那些青春年少，干净无邪的时光，飞逝的速度超过人的成长，明明心里还没长大，曾经亲昵的气味仍旧在脑海里翻涌，一切就已经早早面目全非，顾如卿在心里这样想着：“要是能回到曾经，我一定不会把那张光碟交出去。”

　　想起这句话，顾如卿想起了顾扬波的脸，当时他那张本就不算长的脸板的笔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顾如卿，盯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一言不发，顾如卿站在他对面，从局促到惶恐再到恐惧，完成了一个标准的犯罪分子似的蜕变。

　　“说罢，你到底和那个□□分子交往到了什么程度了？”顾扬波哼了一声，顾如卿微微颤抖了一下，抿了抿嘴：“没什么程度。”

　　“还没什么程度？”顾扬波拍了一下桌子，炸雷似的一声，震得他自己的虎口都有些疼，他想说几句重话，但是看看顾如卿，忍了回去，哼了一声抛出一叠照片，哗啦啦像是雪片似地撒了一地：“你自己看看，要不是新闻部那边我早就打过招呼，今天就见报了。”

　　一张一张，全是她和纪夜来在一起的照片，顾如卿不是傻子，她想得出若是这些照片见了报端，会配上如何的文字，无非是：“政协委员之女与社团人员过从甚密。”之类的话，总之，大小信息将会围绕着她的继父和纪夜来的身份开展。

　　“他是个什么东西，难道你不明白么？你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连这点是非观念都没有？他可是犯罪团伙的小头目，打家劫舍，吃喝嫖赌，哪一样他不沾？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怎么能和这种人拉扯在一起？”顾扬波气得脸红脖子粗，顾如卿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照片，心里几乎没什么感受，唯一的不安来自：“妈会不会挨骂？”

　　“你赶紧跟他断了！”

　　“我这是自由恋爱。”顾如卿本不敢说什么的，可是听了顾扬波命令似地口气，忍不住回了一句嘴，回了这一句，顾扬波气得直接将茶杯扔了出来，顾如卿吓得一躲，差点被茶杯砸在脸上。

　　“自由恋爱？你那叫恋爱？要是把你们抓紧了局子里面，你就是人家的姘头！”顾扬波说完，自己就有些后悔，这词汇太低下了，他看到了顾如卿眼睛里被刺痛的躲闪。

　　“他又没结婚，我怎么就是姘头了？”顾如卿含了两汪眼泪，顾扬波听了这句话，倒是被顾如卿这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气得笑了出来。

　　“哼哼，没结婚？他有个儿子你不知道么？今年都三岁了！”顾扬波冷笑着，顾如卿只觉得这句话就像是一声炸雷，咔嚓一声在她头顶上裂了，把她震得晃了几下。

　　“不可能。”顾如卿想说，自己认识纪夜来已经多少年了？他要是有个儿子，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就是证据，我本来没想拿给你看，还好我怕你倔强，准备在手里，你要是还不信，自己打电话去问问。”顾扬波将一个信封拍在桌子上，顾如卿将信将疑的拿起来，抽出照片，是纪夜来搂着一个小孩子的照片，偷拍的效果，很不真切，但是她就是认得出那人必定是纪夜来。看照片的背景，应该是在游乐园，照片上还有日期和时间，顾如卿看了那日期，心里咯噔一声。那正好是个周六，自己练习结束，给纪夜来打了电话，本是想难得偷闲，跟他去看电影的，哪儿知道纪夜来接起来，背景声音是很吵闹的儿歌，纪夜来在电话那头急惶惶的说：“我这边有生意，暂时不能回去，你先自己玩吧，我晚上去找你。”

　　为了纪夜来没来陪自己，第二天顾如卿跟他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还把纪夜来送给她的毛公仔从舞蹈教室的窗口扔了出去，气得纪夜来狠狠跺脚走了，那一天顾如卿自己也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要闹这么一场，现在看着照片，顾如卿突然觉得，难道自己冥冥中有心灵感应不成？

　　就算有了照片，顾如卿仍是嘴硬，到底年轻气盛，被顾扬波讽刺了两句，当着他的面给纪夜来拨通了电话，接通后劈头就是一句：“纪夜来你是不是有个儿子！”

　　顾如卿等着纪夜来否认，打算等他一否认自己马上就转身出门，哪儿知道电话那头沉默着，像是掉线了一样：“喂？”顾如卿赶忙问了一声。

　　“如卿。”纪夜来的声音哆嗦了一下，顾如卿愣住了。

　　“我，我，那是，我，喝多了......”纪夜来语不成句，但是顾如卿听懂了中心思想，沉默着挂上了电话。

　　“我说对了，是吧？”顾扬波的口气软了下来：“你这孩子，我怎么会骗你呢？他这种人，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相信？”

　　顾扬波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慈父之言，顾如卿心里却有些迷糊：三岁的儿子，三年前他就有了儿子，一直瞒着我么？

　　就是这一场刺激，顾如卿突然冲出了书房，片刻又冲了回来：“叔叔，拿去。”说完，她跑回了自己的卧室，开始收拾行李，叶知秋吓坏了，冲进来死死按住顾如卿的手：“你可不能干傻事啊！”

　　叶知秋以为，顾如卿一时气盛，决定和纪夜来私奔。

　　“妈，你让我搬去学校里住吧，让我冷静冷静。”顾如卿不知道自己当时流了多少眼泪，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顾扬波的神情在她看来简直就是幸灾乐祸，之后冷静下来的时候，隋歆楠出现了，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把纪夜来卖了？”

　　电话响起的时候，日上三竿，顾如卿第一次没有起来晨跑，闹钟早就被她拍去了床脚，手机掖在一堆衣服里，顾如卿艰难的翻了很久才翻到：“谁啊？”

　　“哎，出来买衣服！”隋歆楠的口气透着一股子兴奋劲。

　　“买什么衣服？”顾如卿叹了口气，艰难的睁开眼睛。

　　“我的演奏会，你不得穿的人模狗样一点？而且我定的礼服到了，你要陪我去看。”隋歆楠的口气，从来不是商量，顾如卿已经习惯了，又叹了口气：“我累了。”

　　“我去接你。”电话挂了。

　　没多久，顾如卿已经一副颓废的样子坐在更衣室的沙发上冲着站在小台子上一身华贵的隋歆楠诉苦了：“他就这么对我，有的时候我真的有些理解不了，我们之间到底会走到哪条路上去。”

　　“用我收拾他一下么？”隋歆楠看着镜子，眼角冷冷的扫了一下顾如卿，后者连连摇头：“别了，你再搅和进来，我俩更没完没了了。”

　　“所以你跟我抱怨他强迫你，他威胁你，他伤害你，然后你又不肯让我替你调理他，顾如卿，你太贱了。”隋歆楠一向毒舌，顾如卿低了头，半天终于鼻子一酸点了点头：“还真是。”

　　“隋小姐，弄好了，裙子正式穿的那天，应该是这个效果。”店里的师傅跪在隋歆楠脚边摆弄那些褶皱已经良久，终于将那些褶皱摆在了合适的位置，起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冲隋歆楠毕恭毕敬的一笑。

　　“怎么样？”隋歆楠转了一圈，顾如卿点点头：“很好，着大腿露的，你就冲着三哥去的是吧？”

　　隋歆楠一笑：“那是！”旋即有沉了脸：“他会不会不去？”

　　“只要答应你了，他一定能去。”顾如卿心里想着“未必”，嘴上却说得很肯定，隋歆楠听了，脸色好了起来，深呼吸一口气，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的抿了抿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