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如岁》沈五

13、第 13 章

　　在顾如卿看来，家庭似是曾经拥有，却又不像是曾经完全拥有，在她脑海里总是留着一种期盼，有一个地方，她和心爱的人像是两只缠绵的猫，腻在一起，同吃同睡，相互依偎。现如今和纪夜来在一起便是如此，每天纪夜来都用一种撒娇的姿态拦阻她起床锻炼，用不甘的眼神目送她去练习，这一切让顾如卿很多次面对着舞蹈教室的镜子发呆，总觉得像是一场梦一样，美好且不真实。她不敢去想这件事情该怎么去跟家里说，想不出对策只能假作洒脱，暗地里安慰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

　　隋歆楠端着红酒杯眼睛盯着眼前跳动的烛台，顾如卿盯着她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开口：“你前两天不是挺高兴的么？”

　　自那日演奏会之后，隋歆楠兴奋了很久，隔三岔五总能寻个机会见顾昶青一面，两个人的关系也渐渐热了起来，可是隋歆楠的情绪却伴随两人相处的热络渐渐低落了起来。

　　“没事儿。”隋歆楠叹了口气，放下酒杯，顾如卿摇摇头靠在沙发里：“你就说了吧。”

　　“你和纪夜来怎么样？”隋歆楠淡然一笑，一扭脸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挺好的啊，我俩怎么样，你应该知道的最清楚。”顾如卿一笑：“还是跟我说说你和三哥......”

　　“挺好的是么？”隋歆楠不动声色的打断了顾如卿的话头：“那你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顾如卿怔住，这是个让她不敢直视的问题，一直存在，仿佛一根细细的刺，带来的疼痛轻微的如同瘙痒，似乎忍一忍便能忽略，却始终不曾消失，此时被隋歆楠按住了痛处，脸上的表情几乎都有些挂不住了，嘴唇动了几次，终于败下阵来：“我懂了。”

　　隋歆楠一笑，笑容像是一层烟雾，挥手即逝，她也靠在了沙发里，窝在顾如卿的身边：“所以，咱们在谈一场没有未来的恋爱，真的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么？”

　　顾如卿没说话，她不想说没有必要，却又说不出自己一定能坚持的下去，有些事情就是这么讽刺，未曾到手的时候，任谁说不可以都觉得自己一定能突破重围，可是等事情随了人愿，却发现现实从未有任何改变，曾经那种万丈豪情根本就是幼稚可笑。

　　“这就是现实。”顾如卿闭上眼睛，将头窝在隋歆楠的肩头，轻轻的叹一口气：“变不了你家的身份，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把顾家变成平头百姓。”

　　隋歆楠攥了攥拳头，伸手搂住了顾如卿，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她头顶：“真的变不了？”

　　顾如卿心里忍不住想，就算是隋家洗白了又如何，说到死，隋家也是□□的出身，顾家军政一体，在政坛挥洒多年，怎么可能会容忍隋歆楠的身家？

　　晚上练习结束，顾如卿拨通了纪夜来的电话，那头响了很久才接起来，顾如卿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纪夜来已经急急的说：“如卿啊，我派人去接你，我这边还有事没完。”说完便挂上了，顾如卿愣了愣，想着前两天似乎听说纪夜来正忙着一个什么工程项目，只能自己收拾了东西，坐在地板上等着。

　　“顾小姐。”等了约有半个小时，门开了，桑兆坤站在门口，手上搭着一件风衣：“我来接你，七少正在谈生意。”

　　“麻烦你了。”顾如卿站起来将自己的外套穿好，桑兆坤已经提她拎着包，站在门口一伸手：“在下荣幸。”

　　“顾小姐是想去宵夜还是直接回七少那里？”出了学校门，就看桑兆坤的宝马五停在那里，顾如卿连忙说：“不用麻烦了，直接回去吧，你也应该挺忙的。”

　　“我倒是很想请顾小姐赏脸呢，因为我新开了一家餐厅，顾小姐，想不想去捧场，我请客。”桑兆坤将她让进后座，自己在驾驶位上对着后视镜微笑，顾如卿听了这话，想了想只得点头：“那，也好。”

　　餐厅开在高档商务区，写字楼下面的商铺，装修的很是考究，卖广东老火汤一类的炖品，一小盅的价格让人觉得说高不算太高，可是说低的话又不算便宜，恰好卡在了让白领一族犹豫的价位上。

　　“要糖水还是炖品？”桑兆坤现身餐厅，店长自然亲自上来，一口一个老板将他领进了包厢里，俩人落座，桑兆坤也不要菜单，直接微笑看着顾如卿，顾如卿一笑：“糖水吧。”

　　之后点菜，便是桑兆坤用粤语和店长说话了，二人念叨了很久，顾如卿听不懂，只觉得那舌头一翘一翘的声音很有趣，听着直发乐，好容易店长出去了，桑兆坤给顾如卿倒了一杯茶：“顾小姐笑什么？”

　　“你普通话说的真好，我都没看出来你是广东人。”水果茶酸酸甜甜，顾如卿喝一口便知道，这水果茶是德国进口的。

　　“我不是广东人，我家就是本地的，只是在广东和香港两地待了很多年。”桑兆坤一笑，顾如卿哦了一声，为了让聊天进行下去，随口一问：“怎么去了那边呢？做什么生意？”

　　桑兆坤没回答，慢慢的给自己的茶里加了冰糖，用小银勺搅动着，脸上的表情变了变，猛的又抬起头来温文一笑：“顾小姐想知道么，很长的故事呢。”

　　“哦，不方便的话......”顾如卿一愣，连忙想要转话题。

　　“其实可以说的简单一点。”桑兆坤摆了摆手，一笑，神情又如常了：“我家里当时出了点事，成了孤儿，就去投靠我的一个叔叔。”

　　“哦，对了，你是做餐饮的么？”顾如卿尴尬了，一脸惭愧小心的转话题，桑兆坤倒是再没有异，话也多了起来，不用顾如卿去提问题，自己便开始介绍自己的生意，倒让场子没冷下来。

　　“所以，你现在会做很多菜啊？”顾如卿流露出了羡慕的表情，桑兆坤也笑了：“我以前谈过一个女朋友，比我小好几岁，跟我说男人现在不会做饭的就找不到老婆，那时候我很庆幸呢。”

　　顾如卿一笑：“纪夜来就不会做饭，做的一点不好。”桑兆坤呵呵一笑：“七少还用学做饭找老婆么，顾小姐和七少真是珠联璧合。”

　　听了桑兆坤的话，知道他是在奉承，顾如卿仍是高兴，一抿嘴就笑了，两个人边吃边聊，桑兆坤要的多，每样却极少，基本都是尝一口便没了，想来是他考虑到了顾如卿不便多吃的缘故，顾如卿跟他聊着，心里暗暗敬佩：这个人当初自己打拼，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才有了今天的眼力和心思。

　　等顾如卿回去，纪夜来还没回家，她只能先睡，一觉醒来，已经是早晨六点，她发现纪夜来竟仍然没在床上，心中不安紧忙起床，开门下楼看到纪夜来正在吃早饭，顿时安了心：“你该不是才回来吧。”

　　“你起来了，快，来吃早饭。”纪夜来的脸色很憔悴，顾如卿走过去，就闻到一股酒味，坐在他身边：“几点回来的，喝了多少酒？”

　　“喝多了，没敢去打扰你，我在客房睡的。”纪夜来一笑，顾如卿无奈的看着他：“什么生意，这么拼命？”

　　“等做成了这笔生意，我名下的子公司就洗白了，以后一步一步转移资产，我就是正经生意人了。”纪夜来说到这里，精神激动了起来，顾如卿心里只觉得一阵感动，伸手去握住了纪夜来的手。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的。”纪夜来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诚恳的看着顾如卿。

　　顾如卿感动的不知说什么，纪夜来已经催促：“快点吃吧，我送你去学校。”

　　“怎么今天这么早？”顾如卿一愣。

　　“我还没谈完生意呢，还有好多事情。”纪夜来低头，顾如卿忍不住叮嘱：“身体要紧。”

　　“嗯，知道。”纪夜来匆匆的一笑。

　　纪夜来这一忙，就像是一头栽进去拔不出来了似的，日出而作，日落也不歇着，白天偶尔得空给顾如卿去个电话，不是在市委弄手续，就是在现场查看，晚上不是陪着别的公司老板吃喝，就是陪着市委领导吃喝，不醉不归，幸亏他醉了以后只是闷头睡觉并没有那些酒疯毛病，可是就这样一天天的折腾下去，整个人很快就看上去消瘦了一大圈。

　　顾如卿参演的话剧终于定下了场次和上映时间，一个月内在本市演出六场，顾如卿拿着票派给了身边所有人，留下几张，趁早饭时递到了两眼布满红血丝的纪夜来手中：“你最近需要休息吧？”

　　纪夜来看到，歉然：“如卿，我可能会没空。”

　　顾如卿料到了他会这么说，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就心疼，真想开口劝他，可是毕竟事关男人的事业，她无法开口让他暂停自己的事业，而且这一项事业也关系到二人的未来，顾如卿只能期盼着纪夜来的生意能够尽快圆满结束。

　　“没事，可是，您要是有空，抓紧时间睡觉休息，你最近睡眠太少了。”顾如卿伸手摸着纪夜来的脸，纪夜来眯着眼睛靠在顾如卿的手臂上：“我知道。”

　　“生意其实不用这么急，我还年轻。”顾如卿低低的说，纪夜来扯了一抹笑，用力的搂住顾如卿的腰：“嗯，但还是急一些好，我想要咱们的孩子。”

　　顾如卿心底一暖，却又猛的想起那个从未谋面的纪夜来的儿子：“你不是已经有儿子了么？”

　　“不是你的。”纪夜来轻轻的说，顾如卿听着，脸上一阵发热。

　　“而且，我想要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纪夜来像是呓语：“你也教她跳舞，两个小美人，一块跳舞。”

　　“等教会了她，我都成了老美人了。”顾如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