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三牙痛的故事》夜明灯

8、第五章

　　刚刚查完房的三井来到医院对面的便利店里，刚要向昏昏欲睡的售货员要一包烟，却在货架之间看到内科的泉医生，也就是之前拜托三井给老人打针的同事，那几天刚好她家孩子发高烧。
　　泉医生看见三井，镜片后的眼睛一亮，走上前拍拍三井的肩，爽朗的笑道：“真巧啊，你也值班？“三井接过售货员递来的香烟，点头回道：”对，你家孩子怎么样了？“泉医生把买的面包结了帐，一边和三井一起走出便利店，一边回答道：”就那样吧，亏你一个男人惦记着。“说完又看向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挺拔的三井，又夸奖道：“三井还真是个细心体贴的好男人呢，而且还是个靠得住的帅哥哦。“三井听见泉这么说，则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回应同事，毕竟自己最近的一次约会还是在三个月前，再次成了医院的黄金单身汉。
　　他和仙道分开已经快有半年的时间了，谁也没再联系谁。以前两人冷战的时候，仙道总会对三井进行电话骚扰，意图很简单，就是不让三井忘了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的存在。然而这次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使得三井认为也许这次是真的要和仙道分手了。得出这样的结论，他心里有些遗憾和惆怅，感觉和仙道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不是特别幸福，但也不是惴惴不安，可依然一辈子都忘不了，更别提仙道彰这个人。
　　现在细细回想，仙道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仙道表面看上去是个潇洒多金、出手大方的总裁，英俊的面孔加上和煦的笑容总是让人忘了一件事，他其实是个精明至极的商人，而且一毛不拔、机关算尽。如果你收到了仙道的礼物，那他肯定是有求于你或是有图于你，因为他不会浪费一点资源在没有用处和利益的东西或人上。不简单的家庭背景令人认为他如今的地位都是靠家里得来的，然而叛逆又倔强的性格和聪明的头脑才是成功的关键，没几个人知道他被踢出家门之后，在法国留学时混得有多惨。
　　每个人都评价仙道是一阵风，根本没有一个人抓得住，但是他只是因为曾经的伤害变得有些投鼠忌器而已，内心的热烈和感情并不比别人少，甚至更多，他是渴望付出的，仅是觉得没遇到对的人而已。他浪漫、包容有很体贴，脑子里有的是调情的手段，只要他想，没有人不会喜欢他，更何况床上功夫一流。
　　总而言之，仙道是个相当完美的情人，可是三井找的是一生的爱人。
　　面对这样的仙道，三井总是不确定仙道是否真的把他当□□人那样相处。仙道每天的甜言蜜语很能催眠三井的意志，可是仙道真正内心的想法三井一点也不清楚。三井害怕自己的全心付出换取的很有可能是毫不珍惜的淡淡一笑。所以三井不敢把真心完全的交给仙道，因此两人长久的同居生活里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布。
　　渐渐地，两人的相处成了个游戏一样的情感较量，似乎谁先说出口谁就输了。不敢谈爱成了一种自我保护，不可避免的出现在这么备受伤害的两人之间。
　　正当三井握着温热的咖啡想得出神，泉医生一脸好笑的碰了碰他，打趣道：“想什么呢，寂寞了，想姑娘呢？”三井轻笑一下，问道：“啊，sorry，泉姐。刚才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泉医生毫不介意的摆摆手，回道：“没什么，只是我这个没有魅力的老女人发发牢骚而已。”三井喝了口咖啡，哈哈笑道：“对不起，我只是故意没戴眼镜，怕从泉姐脸上冒出的光把眼睛闪瞎了。”泉医生翻了个白眼，对三井的调侃一点也不买账，又继续了刚才的话题：“你还记得我让你帮我打针的那个老头吗？”三井愣了一下，点点头道：“记得，他最近怎么样了？”泉医生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前几天死了。癌细胞扩散很严重，最后死于呼吸衰竭。那老头好像还是个名人呢，在日本不大有名，可是在美国那边很有名的。”
　　三井听见老头的死讯有些惋惜，但有时死亡对于久经病痛的病人来说是一种期盼已久的解脱。不过这还是三井头一次听到这病人的身份，于是他好奇的追问了一句：“嗯？是吗？”泉医生连忙称是：“一开始我还不相信呢，一直以为这色老头就有几个钱而已，后来老头去世的前几天，他夫人居然来了，从美国飞过来的，还有他儿子，要知道老头从住院起，没人来探视过呢。”
　　“啊，我听过他提起过，他有老婆孩子，好像感情不怎么好。”
　　“他夫人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自己丈夫快死了，很突然来医院，估计老头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夫人来看他的时候，我正好做例行检查，以为能看到一场合家欢，刚要替老头欣慰的时候，你可是不知道他夫人进到病房里是什么情景啊，”泉医生现在想起那时的情景，脸上带上了竟然是几分惆怅和失落，“老头平时挺和气的人，但一看见他夫人，脸上的表情立马绷住了，跟如临大敌一样。可是常照顾他的护士医生都知道，他其实对他家里人很牵挂，也很自责没尽什么义务。还有，他夫人也是冷着个脸，看见自己丈夫那种瘦到不行的样子，一点伤心都没有，反倒是儿子激动的很，一把抓住老头的手，四十多岁的人都快哭出来了。可是呢，这对夫妇就是那么冷冷的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三井叹了口气，回道：“怨侣相见没什么可说的，临死前见个面也就是尽了情分。”说完此话，他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这个老头临死还有个可以来见最后一面的爱人，可是自己呢，快要四十了，可悲的孑然一身。泉医生摇摇头，接着道：“听我接着说啊，夫人用英语简单的问了我几句关于病情的话之后，又对老头说了，你这个老家伙还没死啊，然后转身出了病房。儿子听见这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等夫人走了之后，老头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没一点生气的样子，居然拍拍儿子的手说好好照顾你妈，她就是这脾气。更惊奇的是，我出了病房之后，在拐角看见夫人扶着自动售货机哭的不成样子，也是快六十的人了，挺可怜的……”
　　三井心有所感，面上强笑了一下，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能相处方式不同吧。”泉医生再次否定，说道：“我觉得不是这样，以前年轻的时候我也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时候总和男朋友对着干，也不是对着干，其实心里是不敢依靠在他身上，怕他突然走开，要知道我男友是个特别优秀的人，而且风评一直不大好。”三井闻言挑了挑眉，笑道：“明知道这人不可靠，为什么还要和他交往？”泉医生有些调皮的笑了一下，回道：“这还用问吗，我喜欢他呗，还是暗恋。他向我告白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然后欢天喜地的答应了，周围的人没有一个说我有病的，哈哈。”勾起了往事，泉医生脸上追忆之色很浓：“我当时心里也明白，很有可能他只是和我玩玩而已，但是我还是很想侥幸的赢得这个人的心，我是那么喜欢他……哈哈，见笑了。“三井摇摇头，和善又问了后续，不知不觉间联系到了自己和仙道之间的感情，因为他当时答应和仙道同居的心情太像了，也是不敢相信又有些情不自禁。
　　只听泉医生接着说曾经的经历：“我怕他离开我，不敢过分的粘着他，与其说怕他失去新鲜感，更多的可能怕受到伤害，相处的时候都是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为了不表现那种依赖，我尽量表现的洒脱一点，这样最起码被甩了也不会很难看。最后他还有了新欢，我虽然很难过，但表面功夫做的很足，也不是很难过，分就分吧，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他和我分手时最后一句话却让我很久很久没缓过来。他说，和你在一起觉得付出再多也抓不住，所以我放弃了，对不起。”
　　最后一句话从泉医生嘴里说出来之后，三井的内心世界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正所谓种瓜得瓜，当初用什么样的心情和真诚与对方相处，到最后同样会收到什么。三井那种不信任和不安定的情绪理所应当的传递到了仙道的心里，然而起初的不信任也会让三井蒙蔽了双眼，没有看到这些年仙道从不求回报的付出，以仙道的性格而言，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现在三井醒悟了，仙道是真的、实实在在的付出着真心，而自己的回应冷淡至极，连一个昵称都吝惜给出。到头来，真正不真诚的是自己，如今的结果也是咎由自取，硬生生的错过了。
　　三井终于明白泉医生所说的缓不过来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