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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只道当时是年少(三) ...
终于有话题让自己缓解两人相处的尴尬了,姚湘顿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和姜采萧讲述自己和姜采薇认识的过程,期间发现对面的男生居然听得入迷,不禁脸上飞红,蜷缩起手指。
姜采萧偏着头,听着一个陌生女孩用细细的声音讲述那个熟悉的人,那种感觉,像是透过一个洞偷窥着那人的生活,又像是在看一部以她为主演的电影。无论哪种,那人都是鲜活的,而不是这几年中他一个人苍白的回忆。
对面讲述这个故事的女孩是谁,早不是他关心的问题。
姚湘讲得口渴,吐了吐舌头,低头凑着手边的吸管喝了一口,总结了性地说道:“总之她是个很好的朋友,是吧?”
“嗯。”姜采萧对于这一点颇为认同,他的姐姐对于朋友总是坦诚地恨不得掏心掏肺,十足的傻瓜。
“她不仅是个很好的朋友,也是个很好的姐姐。”姜采萧笑得暧昧不明。
姚湘不明所以地呆愣住,耳边仿佛只剩下肯德基里浅浅的音乐,一点一点,一轻一重。
最后,她才惊讶出声:“这是真的吗?!我都不知道采薇有一个弟弟!”
姜采萧只是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耐人寻味地含着吸管,敛下眼去,姚湘心中好奇心大胜,直盯着他的发旋,张嘴数次想问又不好意思。
“她没有和你说起过我吗?”姜采萧突然问,咬着吸管,声音有些含糊。
“啊……?”
回忆一番,似乎采薇真的没有对自己说起过她还有一个弟弟……而此时对面之人低落的语气,难道说,采薇并不喜欢这个弟弟?可是按照采薇的为人,不大像啊。
“或许说过我没记住罢了。”姚湘笑得勉强,摆明了是安慰。
“嗯。”
姜采萧抬头,向姚湘伸出手:“你好,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姜采薇的弟弟,姜采萧。”
这是姚湘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认识姜采萧。两年前,她遇到了姜采薇,她们成了挚友;两年后她遇到了姜采萧,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告诉她,他是姜采薇的弟弟。
她的有限生命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遇上了姜家姐弟,这样的巧合,该是归结到缘分还是孽缘?
姚湘把自己的手递到姜采萧半握着的手掌中,肌肤相触的瞬间,火烧一般,姚湘情不自禁收紧了手指。
她的指腹柔软,小巧,姜采萧虚握一下退开手去。掌心仿佛还残留着对面女生指尖的冰凉。
这一晚,他们没有继续,吃过饭,姜采萧又载着姚湘回学校,此时灰蓝的天空下,路上陆陆续续地亮起了街灯,两人的影子被印在马路上,两个叠影,虚虚实实地看不清楚。
“以后可以常联系吗?”
听见姜采萧这么问,姚湘心脏骤然停跳一拍,她在后座红了脸,半响,低下头轻声应允:“嗯。”
地上的影子,她的影子躲在姜采萧的影子里,重合成了一个畸形的形状。
十几分钟后,两人回到大学校区。姚湘从车上跳下,仓皇间想要快点闪进寝室大楼,姜采萧叫住她:“干嘛奔这么快。”
姚湘顿住,窘迫地转身,却见姜采萧用右手肘撑住自行车,正低头编着一根毛茸茸地狗尾巴草,狗尾草末端在他每次翻折间跳跃着,一晃一摇地可爱。
“做什么?”她呆呆的问。
“编个东西给你,算是见面礼。”
一会功夫,一个有些简陋的草编戒指递到姚湘手边,姚湘抬头望着他,姜采萧笑得腼腆,期待地把手往前又递了几分。
低下头盯着他手心里小巧的戒指,姚湘甚至觉得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你不知道戒指是不能随便送女生的吗?”
“是吗……”姜采萧闻言,失落地叹口气,手掌一寸一寸收紧,缓缓地收回手去,动作缓慢地像是镜头慢动作一般,姚湘终是没有忍心,从他手掌中取出那戒指握紧,急声道:“我收下了!”说完,仓皇奔走。
姜采萧伫立在原地望着姚湘的背影消失在寝室楼的光亮处,侧身,面无表情地瞥了眼花坛里摇曳着的狗尾草,毫不留恋地骑车离开。
……
姚湘回到寝室,昏暗的宿舍没有开灯,她捂着心口背靠门小站片刻,准备今晚早点睡。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于二十多年都中规中矩的自己是多大的出格,她也是知道的。
但她总是要为自己那天的心血来潮负责的,不是么?当然,如果不是那天答应了网络id为“江上采薇”的网友见面的邀请,她就不会遇见姜采萧。
只是后来,她更希望自己没有在那个中午答应那个邀请;没有在那一晚接收那枚戒指。
配角的悲剧是注定了的,之所以坚持,是因为每个人都以为在这段故事里自己是主角而已。
撑着墙,姚湘脱下鞋子,正准备走去床边,看见姜采薇竟然在,还躺着一动不动,吓了一跳。
姜采薇听见开门声时就醒了,此时感受到姚湘的视线,睁开眼,翻了个身看着她,说:“你这么早就回来啦?”
姜采薇的脸隐在昏暗下显得模糊不清,姚湘打开灯,瞬间的光亮刺得姜采薇眯起眼,姚湘便趁机细细打量起她的脸,竟然真和姜采萧有几分相似。
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她走上前,蹲在姜采薇床边看着她的面容,幽幽开口:“我今天遇见了一个人。”
“然后呢?”见姚湘说完这话没了下文,姜采薇自然地接口。
“他长得和你几分相似。”
此话刚落,姜采薇就仿佛有预感似的,倏地盯紧姚湘,表情瞬息万变,最终全部归于沉寂。
姚湘自然没有漏过她的所有表情,于是她内心的烦躁更甚,口气不觉有些冲了:“你都没有告诉过我你有弟弟。”
“我……”
话一说完姚湘就后悔了,自己并没有问起过采薇她的家人,按照她的性格也不是那种喜欢说家庭成员的样子,现在自己怪罪她的不坦诚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尴尬地摸摸头,姚湘嘿嘿地傻笑着说:“别紧张啦,我只是想说你弟弟长得很清秀啊。”
“嗯。”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姜采薇望着姚湘憨憨的样子,不自觉皱眉。
“湘湘,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太过敏感,姚湘听着就红了脸,眼眶也跟着泛红,她突然抓住姜采薇的枕头,惊慌地问:“如果我说我想,你说他会不会嫌弃我比他大?”
“你现在难道不是?”姜采薇惊讶。
姜采萧告诉她说在等女朋友,可是以姚湘的态度来看,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不是那么亲密的样子啊……
姜采薇的问题让姚湘微楞,她轻声喃喃:“是吗……”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心,里面是一枚小巧的戒指,狗尾草末端的毛搔得手心痒痒的。
终于她说:“是……吧。” 最后一个字,她说得轻且浅,细细一口气,吐出后就散在空气中。
她展开手心,狗尾草戒指从湿腻的指尖掉落,她把手掌里的戒指给姜采薇看,说:“他送了我这个。”
她说:“但我害怕。我比他大2岁。女人老的快,他会不会嫌弃?”
姜采萧只是望着那枚戒指出神,含糊地“嗯。”了一声,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姚湘问了什么,她的思绪都被这枚戒指席卷而来的记忆埋没,像是浪花拍打在礁石上,霸道地击上,然后碎成一片水花。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还记得,他们的父亲最爱送母亲戒指。仿佛母亲手心的戒指,就是他生命的几个阶段。
落魄时,他送自己亲手编织的枯草戒;生活宽裕时,送了一枚没有镶钻的银戒指;生意巅峰时,他说要送母亲一枚无价的钻戒,精致的小盒子递到母亲手里,被无情地锁在柜子里。
他们的母亲气愤地说:“你明知道我不是图那么点钱,暴发户一样,老姜,咱不能忘本,咱们本质还是土老百姓。”
没等父亲辩解,手机响了,是生意场上的伙伴叫去饭局。父亲落寞地转身,缩在华丽西装下的身躯却是苍老,内部的腐败都被光鲜的外表掩盖了。
直到后来,胃癌晚期的报告出来,那层看似坚硬的表象才粉碎成一片废墟,暴露出父亲活了40多年后残败的身体。
那个时候的弟弟,13岁,总是满是憧憬地细数着母亲抽屉里枯黄的戒指,对她说:“姐姐,我以后给爱的人也送这种戒指,像老爸一样。”
她惊慌于自己竟然记得那么清楚——弟弟那时虔诚的表情,一举一动。
现在,姚湘手里躺着的,是19岁的弟弟送出的承诺。
“采薇,我要怎么办?”姚湘无措地抓住姜采薇的手,指尖湿、凉。
回过神,姜采薇笑着安慰:“没事的。”然而,姚湘内心的恐慌她并不知情。
姚湘也觉得自己这样反常的状态很莫名,笑笑,说:“我今天是兴奋过头了,睡一觉,睡一觉。”
“恩。”
姚湘躺在姜采薇旁边的床上,迷糊间,把头压在枕头里问:“采薇,你和你弟弟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姜采薇的眸子微闪,轻声说:“没啊。”
“哦……”然后没了下文。
不久身边传来姚湘浅浅的吐息声,姜采薇半坐在床头失神。
她不会忘记,在父亲去世后母亲曾经想过要把那枚无价的戒指典当,以此帮助他们过度拮据的生活,只是当盒子被打开,里面哪来的无价戒指,除了路边就能拔到的狗尾草做的枯草戒,只剩下狗尾草末端脱落的细细的种子。
如此具有讽刺意味的草戒,姜采萧送给了姚湘,是无意的吗……
那一夜,姜采薇做了个梦,梦里是姚湘惊慌掐住自己脖子,哭着尖叫着:“怎么办采薇,我害怕,我害怕死了!你能不能救救我……”
她的指尖,柔软,小巧,握在自己脖颈处却寸寸收紧。
说实话,我觉得这篇文里所有出现的人物,其实都是一个悲剧。
母亲,父亲,肖宁,姚湘,然后是姜采薇和姜采萧。求而不得,或者得而失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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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只道当时是年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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