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只道当时是年少（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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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4点多的日头，橘红色的光线透过层层树叶，落在少年闲适坐着的身上，像是经过精心切割的光斑，沿着他的短发向下，一抹打在少年油黑的眼眸深处，水银一般温温的，却亮地惊人。
肖宁自是认得姜采萧的，那日将他拽开，像护食的狼崽一样狠劲的小子，没想到这几年后再见，出落得一身修长，笑容浅淡，颇有些温文尔雅的样子，只是眼角的狠厉一如既往，如刀梢后的最后一撇，无痕却有力。
“你好，我是肖宁。”
肖宁笑得温和，走开姜采薇的身侧，靠近姜采萧伸出右手。他的手在距离姜采萧不近不远的位置，属于人安全感的范围。
挑起一只眼来瞥着肖宁，姜采萧并没有任何行动。身后的狗尾巴草迎风摇曳，擦着少年湿透的棉衣后背，卡住然后动不了了。
姜采薇心中焦急，张嘴欲言却被姜采萧抢了先——“肖宁。”姜采萧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起身走近肖宁，同样伸出自己的右手摆在肖宁面前。
“你好，我是姜采萧。”
他的语调平和，甚至没有起伏，可是他保持着距离肖宁几步之遥的位置，干干伸着右手等待人上前握手的样子却满满的都是挑衅。
肖宁眸色微闪，忽而大笑起来，毫不在意地主动向前迈一大步，于是右手和姜采萧的右手碰撞在一起，骨头相撞的瞬间，两手交握。
“姜采萧。”“肖宁。”他们异口同声叫出对方的名字，对视一眼又在同一时刻松开手去。向后倒退一步，都退到安全距离。
就好像一场严肃庄重的仪式，终于在此刻完成。
姜采薇莫名地松了口气，盯着姜采萧身后的花坛看，问：“你女朋友在这里？”
听见姜采薇的询问声，姜采萧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渐渐撇开眼，耸了耸肩，叹息：“啊，是啊。”
在听到肯定答案的一瞬间，姜采薇的食指颤了颤。心里涌升起一股难以描绘的复杂情感，奶茶黏腻的味道在舌苔处变得苦涩，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小子，行啊！女朋友是我们学校大一？”肖宁突然插#入气场莫名的两人之间。
“不，是大二……嗯，还是大三？”姜采萧说的无所谓，又耸了耸肩膀，无奈道：“她没有告诉过我确切年龄。”
都是自己女朋友了却不知道确切年龄？那个女生甚至不愿意告诉？这……
“你们网恋？”肖宁惊讶地问道，姜采薇也是略有些不赞同地皱眉。
“算是吧。”一时之间，姜采萧处了下风。
他背后的汗渍更深了，凉风吹来冷得他一哆嗦。寒气从尾骨往心口冒，身体紧绷，一下子又是一身冷汗。
肖宁这回没说网恋好，也没说网恋不好，只是以一种长辈的语气语重心长地说：“你要慎重。”
姜采萧的眉毛顿时扬了起来，盯着肖宁严肃到无懈可击的脸，浅浅笑了。左脸的酒窝若隐若现。姜采薇看着这个熟悉的酒窝，仿佛年少的时光再现，姜采萧和自己依旧是躲在自家后花园里为了小事争吵的姐弟俩。
同样对立的两个人，那时她高，他矮；现在他高，她矮。
恍惚间她听到姜采萧说：“一定。”
回过神仰头看向姜采萧，站在1米85的肖宁身侧还能比肩，没想到幼年的弟弟已经长大，能够为了一段两个人的爱情做承诺。
“那就好，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就别拘泥于认识的形式。”肖宁也笑，走到姜采薇身后，双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脸却是朝向姜采萧，说：“耐心等女朋友吧，我们先走了。”
淡笑着颔首，姜采萧看着那个叫肖宁的男人用后背遮挡住自己投向姐姐的目光，一双手牢牢地放在她肩膀，无形之中阻止了她的回头，不禁冷哼一声。
……
姜采薇被肖宁催促着往寝室大楼走，踉跄间也没有回头和弟弟告别，心中微恼肖宁的自作主张，在走到大厅后，向前一大步避开了肖宁掌控着自己肩膀的手，冷声说：“我上去了。”
肖宁却仿若未觉，依旧是柔柔的眼神，朝她挥挥手，笑着道别：“快上去吧，宿舍阿姨瞧着我的眼里都快冒火了。”
自己的别扭和肖宁的宽容让姜采薇觉得自己真是个差劲的人，不好意思地朝他点点头，就逃亡似的冲上楼。
背后像有恶犬在追，姜采薇慌忙冲进寝室，陡然打开的门险些撞到靠在走廊墙壁上照着镜子的姚湘。
“抱歉抱歉。”姜采薇忙不迭道歉，转身将门合上，凑到姚湘身侧查看有没有划伤。
一凑近，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平日里洗衣液的味道更不是护肤霜的味道，而是一种淡到若即若离的香味，不同于以往的味道。
“你喷香水了？”姜采薇调笑地睨着她问。
尴尬地缩起身子，姚湘把脸低下去，小声问：“很明显？”
“没啦。”姜采薇笑着说：“靠的近才闻得到。”
姚湘这才放松了身体，恨恨地拧了姜采薇的脸，说：“你个坏妮子！”她的指腹柔软，小巧，姜采薇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你怎么想到要喷香水，奇闻啊！”
闻言姚湘的眼神略有些躲闪，支支吾吾地说：“听小胖说香水好就试着喷喷咯。”说完还嘿嘿傻笑，一看就是欲盖弥彰。
姜采薇也不点破，别人的事情自己没权利干涉，偶尔的关心是可以的，但是不能逾越。所以她去卫生间洗了手又洗了脸，躺到自己床铺上，有气无力地对姚湘说：“我想睡会，你记得叫我吃饭。”
“这……恐怕不行啊，采薇。”姚湘说地抱歉，“我今晚有事。”
“有事？额……那好吧，我弄闹铃。小湘记得早点回来，宿舍大楼锁住了你就完了。”
姚湘见好友如此，不禁心口一暖，连去见网友的紧张感都消退不少，她吐了口气，说：“当然啦，我可不想被机关枪老太婆说。”
姜采薇这才放心，手机闹铃设置好了，说：“那我睡了。”
“嗯。”姚湘答，蹑手蹑脚地去抽屉里取出一瓶乳液往脸上抹，轻轻拍了拍脸部，照了照镜子，这才抓过桌上的包，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
一走出寝室，姚湘就软下身体，气馁地拍拍自己的脸，又整理了很久身上穿着的衣服，在原地转着圈，终是怕对方久等留下不好的印象，才假装淡定地下楼。
走下楼底，站在大厅尽头，远远地便看见坐在花坛边上玩着狗尾巴草的男生，碎发遮住了他的脸，然而身体的曲线却是流畅，仿佛每次放一枚球上去就能一路滑下，坠落在同一个地方。
心跳加速，姚湘抿着唇，就怕那颗心就这样从喉头窜出，蹦跶出来。她悄悄地走近男生，轻咳一声。
“请问……”话没说完，男生就抬头，眼神准确捕捉到自己躲闪的目光，他低低地笑出声来。
“你在怕？”姜采萧看着眼前拘谨的女生那双绞在一起的手，有些好笑地问。
姚湘没想到对方会问得这么直接，有些无错，呆愣地看向面前不过十厘米处年轻的脸庞，微微摇了摇头。
“你不怕？”姜采萧笑容更大，左脸的酒窝也越来越大，仿佛盛上水就能是席卷一切的漩涡。
姚湘望着只有左侧有的酒窝，失神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她眨了眨眼睛，突然问：“怎么只有左边有酒窝？”
问完她就后悔了，刚见面就问这么唐突的问题会不会……
姜采萧却不以为意，偏头想了想，说：“是不是觉得不对称？现在流行不对称啊，两边都有就显得我幼稚了，不稳重。”
姚湘见对方并不介意，也轻松起来，笑着反驳：“要稳重来做什么，胖子永远比你还稳还重。”
姜采萧挑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称赞道：“确实有道理。”
姚湘不好意思地攥着衣摆，冲着他傻笑。
“走吧，咱们先去吃饭，再玩。”姜采萧说，率先转身，后面的姚湘愣了愣，也快步跟上。
来时是姜采萧骑着自行车来的，这会多了姚湘，这个承载问题……
“你坐后座，我来骑。”姜采萧说。
姚湘不知所措地盯着后座和座位之间的距离，想着这么近的距离是不是有些不妥，或者是不是过于亲近了。姜采萧以为她是不愿意坐后座，于是改口道：“那要不你骑，我坐？”
吓了一跳，姚湘连忙罢手，道：“别别别，还是你骑，我坐着就好。”
姜采萧这才长腿一翻，瞬间跨坐在车上，冲后面的姚湘招手，“上来。”
横竖都是死，姚湘眼睛一闭，翻身坐上了车。
那个瞬间两人都是一僵。
一个是震惊后的呆愣，一个是紧张下的无措。
这辆车……只载过一个人。然而现在，自己背后的坐着的人，却已不再是坐了几多年的那人。
一路无话，只有风从两人耳边略过，忽忽地带着轻微的声响，没有间断。
载着人到了大学校区的商业街，姜采萧才问：“你要去哪里吃？”
被问这样的问题，姚湘没有多少经验，只能条件反射地报出自己最熟悉的店名——“去肯德基。”
车子轻微摇摆了一下，接着又迅速朝肯德基前进。
肯德基在做活动，饮料两杯半价。两人点了两杯石榴汁，又买了些别的，才由姜采萧端着盘子寻了个位置坐下。
周围都是大学生情侣，亲昵地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姚湘偷偷瞥了周围的几人，再联想到自己此刻，不禁脸红，左脚挪了挪，往里靠坐了些。
姜采萧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将吸管为两人插好，递到姚湘面前，用鼻音示意她喝。
机械的含在口中吸了一小口，姚湘又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姜采萧自己也不知如何应付这样的场面，原本接触这个女生也只是因为对方在姜采薇一个学校，约定见面更是因为这个原因。
然而现在，姜采薇是见到了，那么自己和这个女生之间该如何处理？
“你……究竟是大几？”姜采萧想到之前肖宁的问题，在此刻也不禁好奇起来。
停下动作，姚湘低着头，许久以后才回答道：“年龄是秘密，不能说。”
无奈，姜采萧低头喝了口石榴汁，发现自己和这个女生除了在贴吧里交流过，现在见过面，竟连年龄名字都不知道。
但是原本就不准备深交，不是么？所以在对方说“我叫姚湘，你呢？”的时候，他选择狡黠地昏糊过去。
“你卖我一个关子，我也卖你一个关子。不说。”
姚湘闻言，脱口问道：“那Q上的备注怎么改？”
“就ID名吧。”姜采萧无所谓地又喝了一口，晃着手里沁凉的杯子，冰块相撞，清脆的声音从掌心传出。
“江上采薇？”姚湘喃喃出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大声道：“说到采薇！我们寝室就有一个女生叫采薇……”
无所谓晃着的杯子顿住，姜采萧眼睛瞬间一亮，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靠近姚湘，假意惊奇道：“哦？能和我说说她么……”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只道当时是年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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