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江东》云陵

14、第十三章 成长

　　听到到伏寓报：“校场到了！”孙茹才松了口气。

　　马车停稳后，见孙权下车了，她慢吞吞的探身往外看，谁知还未看清，孙权便伸手一把将她抱起放到地上。
　　一个顺手的动作发生的太快，突然的亲近，让孙茹一下子怔住了。

　　孙权却只是微笑着看着孙茹：“不是很好奇阅兵吗？不想去了？”

　　孙茹刚要开口，孙权却已经自顾自的拉起她的手往前走了。

　　他拉着她走过回廊，然后上了台阶，台阶很多，等走完台阶又穿过回廊，走到一扇朱漆大门前，才停了下来。

　　孙茹不解的看着孙权，只见他蹲下身，替孙茹理了理衣服后，认真的看着她：“茹儿要记住，从今日起，你便是吴侯府的大公子，江东的小霸王！”

　　孙茹见孙权如此郑重的交代，虽有些不解，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满意的笑笑，孙权起身牵着孙茹推开了那扇门。

　　门推开的刹那间，孙茹被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铠甲刺得快睁不开眼。

　　一面大大的黑色滚金边帅旗高高擎起，猎猎飘扬于风中，上面赫然一个“吴”字。

　　银色铁甲的铁骑，分作九列，严阵肃立。

　　周瑜重甲佩剑，盔上一簇白缨，端坐在一匹通身如雪的披甲战马之上，见到孙权和孙茹的刹那，他一马当先，拔出佩剑举起，高呼：“保卫江东，精忠为吴！”

　　他才喊完，身后的九列铁骑也高呼：“保卫江东，精忠为吴！”
　　然后是后面的步兵，喊声层层往后传，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孙茹震惊得只能任由孙权牵着一步步向前走。

　　金戈铁马一直是男儿的世界，女子则一生一世只需藏在父兄和夫君的荫庇之下。

　　疆场杀伐，对以前的孙茹来说，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可是当她站在台上看着这一切的时候，身上的血反复要沸腾了。

　　或许某一天，自己也能如他们这样重甲披身，将满腔热血洒在守卫东吴的战场上吧！

　　阅兵仪式带给孙茹的震撼太大，以至于她在几天后仍能想起马背上阳光下英姿飒爽的周瑜，想起那一列列整齐的士兵，和那一声声高呼。

　　几日后，周瑜要启程去秣陵，打算把孙茹一起带去，但孙权拒绝了。

　　孙茹高高兴兴的收好东西后，去找孙权辞行，可才走到门外便听到里屋传来周瑜与孙权的争执声。

　　“茹儿还太小，我既然答应了兄长照顾好她，便不能让她去受那些苦”孙权说。

　　“主公恐是多虑了，我和内人都会将茹儿视如己出，此次带走她，定不会让她受苦的”周瑜答。

　　“你若这样将茹儿带走，我如何向母亲和嫂子交代？”孙权反问。

　　“老夫人和嫂子那里我自会修书解释，主公可知茹儿的愿望是什么？她最大愿望就是如伯符一样，做一个真正的小霸王！”周瑜沉声回。

　　“孤说不行便不行，要学武日后大可以再学，她如今太年幼，孤决不允许”孙权不肯退让。

　　周瑜轻“哼”一声后，淡淡开口：“主公如此决然，倒让公瑾心生疑虑了，莫不是主公信不过公瑾，怕公瑾利用了霸王令？”

　　“周公瑾！”孙权气得大喝。

　　这时，房门“哗啦啦”一声被拉开了，周瑜和孙权齐齐向门口看去。

　　听他们要吵起来了，孙茹急着拉开门想要解释，但拉开门的刹那，她却冷静了。

　　见他二人都惊讶的看向自己，她微微一笑，走上前对着孙权行礼后，才道：“茹儿不懂事，让叔父担心了，没叔父的同意，茹儿以后都不会离开吴侯府的。”

　　“茹儿！”周瑜心疼的喊道。

　　孙权只是愣愣的看着有些过分早熟的孙茹，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只是满意的笑笑，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

　　周瑜见状，未再说什么，只是向孙权抱拳行礼后，安静的退了出去。

　　午后的阳光斜晒进来，周瑜走出门，然后消失在那片光明中，像神一样。

　　孙茹安静的看着他高大的身形投在地上的影子一点点消失，只觉得眼睛里满满的光刺的想落泪。

　　孙权站在一旁，轻叹一声后，道：“我原打算把家人都接到吴郡，恐母亲和嫂子来了后见不到你会担心，所以”

　　“茹儿知道！”孙权还未说完，孙茹便打断了。

　　突然间，她站在他身旁时不再紧张，她扭过头看着他：“叔父做什么，茹儿都无怨言，茹儿只是不想身边的亲人难过而已！”

　　言毕，未等孙权回答，她径自转身走了出去。

　　门又被拉关起来，刹那间，屋里暗了下来，孙权哑然的看着合上的门，伸出的手徒劳的收了回去。

　　孙茹回去住处后关起门靠在门上发呆，任凭门外的碧荷如何喊，她都没答应。

　　过了很久，她抱膝靠在门上睡着了，正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听到周瑜的声音，于是忙直起身子。

　　只听周瑜隔着门道：“茹儿，姨父缺考虑了，反倒让你为难了，不过,只要你想来找我，任何时候修书，我都会亲自来带走你。”

　　她忙起身拉开门，不知怎的，拉开门的瞬间，眼泪也跟着落了下去，他是自己的姨父，是除了父亲以外愿意驾着自己跑，愿意跪在地上当白马的人。

　　他也是威震东吴的大都督，父亲走后，他在自己心里就有如父亲，但如今却来向自己道歉了，除了落泪，孙茹找不到语言来回答。

　　周瑜见孙茹这样，便没再继续说，只是将孙茹拉进怀里，然后轻轻拍拍她的背哄着。

　　第二天清晨，周瑜和吕蒙走了，孙茹没去送行。

　　听闻孙尚香向孙权申请跟随，但也被拒绝了，此时正在房里大发脾气。

　　孙尚香本来性子就直爽，加上很多兵器都能耍几下，此时闹得快把孙府都给拆了。

　　孙茹听草儿絮絮叨叨的报着这些，却不置一词，只是安静的趴在窗沿，等着鲁肃来给自己讲学。

　　草儿是孙权送给孙茹的侍女，因为她平日里话太多，青桐不大喜欢她。

　　当草儿又要开口的时候，青桐不悦的打断：“行了，你先下去为大公子准备冬衣吧，这里有我伺候就好。”

　　草儿尴尬的看了眼孙茹，但孙茹只是不变的姿势看着远处，便不情愿的退下了。

　　草儿退下后，孙茹无奈轻笑：“叔父恐怕也未必知道草儿的习性，若知道，定不会送予我。”

　　“我看未必”青桐答。

　　孙茹摇摇头：“你多虑了，他终究是我的叔父。”

　　青桐刚要开口，听到孙茹看着门外惊喜的喊：“老师终于来了，茹儿等得都快睡着了！”

　　于是，她忙噤声看去，见碧荷领着鲁肃穿过回廊正向书房走来，鲁肃每次都是一样的淡笑着夹着一卷书简，步履沉稳。

　　鲁肃给孙茹讲的大多是儒家学说，偶尔也讲道家的。

　　孙茹刚开始时一心想着要长大，要上战场保家园，没耐心听这些学说，只想学兵书，但后来慢慢的被鲁肃的讲学方式吸引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过了两年（建安八年春），此时的孙绍已经三岁了，他开始整日缠着孙茹带他去军营，把孙茹缠得快疯了。

　　她不悦的放下手里的竹简：“谁和你说军营里好玩了？谁说的，你就找谁去”自从那次阅兵后，孙茹没再去过军营。

　　孙茹的声音有点大，孙绍没见过她发火，这下真吓到了，愣愣的咬着嘴唇看着孙茹，一脸的委屈，却不敢再说话。

　　“别动不动就这样的表情，你是男子汉知道吗？真是给父亲丢人”孙茹烦躁的边起身边道。

　　这下，孙绍“哇”的一声哭开了。

　　他不知道孙茹心里想什么，军营就是孙茹心底的一根刺，孙权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种种迹象表明，他不喜欢孙茹像孙尚香一样舞刀弄枪的。

　　所以孙茹便乖乖的听鲁肃讲学，从未提起去军营，如今孙绍提起，心底就莫名的生气。

　　见孙绍真哭了，孙茹一把拉过孙绍：“哭，哭，就知道哭，哭有用吗？”

　　一旁的草儿看不下去了，劝道：“大公子别和小公子置气了，他还小啊！”

　　谁知，未等孙茹开口，孙绍便立马停止哭泣，不悦的骂道：“啊姊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的！”

　　草儿闻言，吓得跪在地上求饶。

　　孙茹见状，好笑的替孙绍抹去眼泪：“绍儿这气势倒真像父亲。”

　　“真的吗？”孙绍一双眼睛期待的看着孙茹问。

　　很多人都在孙绍面前提孙策的事情，但在孙绍记忆里并没有孙策，孙策便如神一样活在他的心中，所以每次只要有人说他像孙策，他便异常的高兴。

　　孙茹轻叹一声后，将孙绍拉进怀里，边揉揉他的头发边道：“你是父亲的儿子，不像父亲还能像谁？”

　　孙绍仰起头看着孙茹：“那啊姊不生气了？”

　　孙茹摇摇头，然后抱起孙绍：“啊姊不能带你去军营，但啊姊可以带你去看姑姑练枪！”

　　“可每次姑姑练枪都不让别人靠近的”孙绍崛起嘴道。

　　“我们可不是别人”孙茹笑回。

　　孙茹和孙绍一答一问渐渐远去，见他们走远了，草儿才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

　　方才孙绍的气势就像要把自己拖出去乱棍打死似地，她第一次为自己话多感到懊悔。

　　碧荷见状，打趣道：“知道害怕了吧？比我还话多，多跟青桐姐姐学着点。”

　　闻言，草儿看着随孙茹渐渐远去的青桐，心想：原来公子喜欢那样的奴婢。

　　孙尚香此时已是十五岁的姑娘，虽然还未行及笄礼但已经有名门望族来提亲，不过都被她一一拒绝了。

　　她的理由是：“这世间配我孙尚香的男子必须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当孙茹和孙绍到孙尚香练枪的院子时，院里却出奇的安静，问了问正在整理兵器的鱼儿，才知道孙尚香原是在练枪，后来听闻孙权招了一批谋士正在大厅接见，所以就急匆匆走了。

　　孙茹一听，也来劲了，忙将孙绍交给鱼儿，说了声：“你替我送绍儿回西厢！”
　　然后，一溜烟跑得连影子都没了。

　　这下，孙绍急了，边喊着“啊姊！”边追了上去，青桐只好一把抱起孙绍也追上去。

　　孙茹一口气跑到前厅，见孙尚香急得像蚂蚁一样在回廊上来回踱步。

　　她一见到孙茹就如同见到救星一般：“你来得正好，快，想帮我想个办法！”

　　“叔父不让你进去？”孙茹问。

　　孙尚香无奈的摇摇头：“说不让任何人靠近，我正急呢！”

　　“可瞧见进去了多少人？”

　　孙尚香摇摇头：“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关着门了。”

　　孙茹低头想办法，突然见两侍女正要进去奉茶，激动的喊：“办法有了。”

　　孙尚香见侍女，一拍头：“我方才怎么就没想到。”

　　孙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后，赶紧拉着孙尚香下去换衣服了。

　　只是他们姑侄二人从未穿这么繁琐的女装，如今费了些时间才弄好，弄好后又总觉得不习惯，走路的时候耽搁了不少。

　　他们端着茶壶到门口的时候，伏禹早已不耐烦了，看也没仔细看，就让他们二人进去了。

　　孙茹以为会有很多人，谁知，进屋后才发现大厅空空荡荡的，孙权坐在上首，下方有一青衫男子。

　　还没看清人，怕被发现，孙茹忙把头低下了，她有些纳闷孙权为何如此隆重的接见此人。

　　这时，孙权开口了：“公子与子敬（鲁肃）提的那些建议，孤觉得甚好，我东吴境内除了大批无处为家的流民外，最大的忧患还是那些由流民变成的匪类，如果你的法子可行的话，倒是替孤分担了不少忧虑啊！”

　　“只要主公给逊一个机会，逊便愿意去试一下，逊认为”

　　男子的话才说到一半，孙茹早已惊得连手里的托盘“光啦”一声掉了下去都没发现，茶壶在地上滚了一圈，茶水洒了一地。

　　听到异响，孙权和陆逊皆齐齐向门口看去。

　　“茹儿？你怎么来了？”孙权惊讶道。

　　陆逊看清是孙茹后，先是愣了一下，她着女装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可是孙茹没回答孙权的问题，而是气冲冲的向陆逊走去。

　　“茹儿！”孙尚香见势不妙忙喊。

　　孙权一见情景，也好奇不已，莫非他们见过？

　　“你来作甚？”孙茹看着陆逊问。

　　陆逊刚要开口，她便逼近他道：“你若是来寻仇的，直接来找我即可，莫要给我叔父难处，所谓:父债子偿，我孙茹从不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