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Rhythm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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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堂音乐剧鉴赏课结束。
李绫儿用毛巾反复擦干依旧湿漉漉的头发，思索着待会要向谁借风筒。要不是今夜洗头时间晚，还碰上下雨，湿发很难短时内自然干透，她真不愿意拿风筒摧残本就干燥脆弱的长发。
整个宿舍、班级……不，怕是放眼整个系，应该再没人像她一样，修够了公选学分后仍额外申读一门公选课。虽然地点就在不到十分钟脚程的教学楼里，但上的是晚课，单凭这点，大概连仅仅想混到学分的师弟妹，都会多少萌生打退堂鼓的念头。
可谁让她去年修过同类课程呢？并且与老师全程交流良好，最后更凭爆灯的自信心取得了满分的成绩，这均是新学期之初，瞄到似曾相识的课名落在一周中被专业课挤得满满的空隙的一刹，她按下相应打勾的原因。
虚荣也好，单纯感兴趣也罢，选都选了。尽管至今和上课的老师几无沟通，课的内容却令她甚感满意。一节接一节的音乐剧观赏，仿佛每次上课，都只需怀着轻松的心情，去奔赴一场富于音乐表现的电影之约。
今晚课上放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新版法国舞台剧。领衔主演的两位法国演员，男的长发飘逸、眼神忧郁，女的俏丽可爱、活泼而不失温柔，全体演员们的平均高颜值的确是吸引她的莫大亮点，可到底是基于对音乐的本能的爱，她当初才无视了室友的戏谑选下这门课，才能遇到这部在观赏中使自己惊喜连连的佳作。
尾声时响起的，男女主深情合唱、全员和唱的《爱》的歌韵，直至热水从喷头沙沙洒出犹袅娜盘绕在她脑海。那样地情意缱绻、起伏激荡，才无愧是她打心底憧憬的法国人的模样吧？
凭着对演员名字的记忆，李绫儿很快搜到了该版舞台剧的进一步信息，当然还包括那首法语歌。她下载完，正想点开来听，却觑见聊天软件挂在桌面右侧的联系人界面上，师姐的头像在好友分组下出乎意料地亮着。
“思雅！！！你终于上线了！！！”
紧接发了个粉色小熊搂住白色小熊的动态表情。
“抱歉抱歉，最近忙着考试，完全没时间上来。”
“怎么你毕业了还那么多试要考？”
“没办法╮(╯-╰)╭公司规定。”
李绫儿无语，敲着键盘回道：“真杯具，虎么之。”
林思雅回了个怀抱抚摸的表情图，“你最近怎样？在忙秋末祭吧？”
“嗯，上星期开始约阿君和十代彩排。”
打完这句，她猝然想起一件事，瞅了眼对方在输入中的提示，手指噼里啪啦地飞舞起来。
“不过我自己还没定好歌。”
提示消失了几秒。
“哦？你打算唱什么？”
“两首歌，一首是《花守之丘》，还有一首没拿准……”
《花守之丘》是梶浦由记今年发行的音乐会录像里的曲目之一。自从两年前邂逅她的团队首次发行的音乐会录像，李绫儿便迷上这位二次元音乐大神，在前阵子观赏到歌姬烤梨现场演绎的《花守之丘》后，她就决定要在这次秋末祭上翻唱这首歌。
她一手推动成立的御音团这学期才由组织部独立出来，目前在协会的地位低微得可怜。若不是希望藉着这个机会给部门刷存在感，她大概不会厚起脸皮，向会长副会长申请二十五分钟的表演用时。
不能搞砸。
要更谨慎地选歌。
“师姐你有好的提议么？”
林思雅正是前两届的会长。由递接会员表的第一面时的平易近人，到协会首届歌姬选拔面试中让她放声唱出来的鼓励，这个06级的邻院师姐总是无意识地点亮了她被不安跟紧张遮蔽了闪烁兴趣和梦想光辉的天空，所以在这种又一关键时刻的意见理所当然叫李绫儿求之若渴。
“有没有看过‘黑执事’？”
“没~”
“唔，里面倒是有一首歌我觉得会合你的心意，但那是合唱。”
李绫儿想了想，“合唱改独唱问题不大，叫什么名字？”
林思雅没立刻答复，片刻，窗口右侧冒出一个音频文件的接收请求。歌名是日文，翻译过来，意为“于辉亮天空的寂静中”。
啊……是这首。
她记得，本地歌库在该单曲偷跑时即将之收入其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本人对同一组合为动画上一季献唱的《泪流满面》更感冒。
“合我心意吗。”李绫儿自言自语道。
她的确偏好音调高的歌，但这次的场合，高音一旦跑调就会大出丑。她丢脸没关系，可是阿君他们要如何自处，其他部门的人和前辈会怎样看待这个新生的部门？
李绫儿把担忧坦诚告诉了师姐。
迟迟没得到回讯。
喉咙发干，端起杯耳直觉着轻，她低头一看，水已经到底了。装水回来，骤见任务栏的角落闪动着一张在蓝天下的雏菊的相片。
点击那朵雏菊，“冰与水的魔法师”之名赫然入眼。
原来维持了近两周下线状态、让她好几次手痒想踢掉的“好友”，冒泡了。
她慢条斯理滑进椅子，打开音乐播放器，下拉着列表找到暑假时入库的“辉空”，然后戴上耳机，留有一条细缝的窗外风雨声在小提琴的低婉奏乐中消隐几无。
瞧着眼前规矩正经的英文字体，她指头动了动。
“你好！”
不想对方今天秒回。
“你过得好吗？”
是那媲美本地“吃饭了没”“今天天气不错对吧”的经典问候。
她无可无不可，一来一去地互动了下来，咫尺高低和唱的女声仿佛天使拂过耳际的羽毛，平静了她一开始不自觉紧张加速的心。
“为什么你会加我好友？”
可算进入正题了。
李绫儿并不天真地认为一个外国人会在通过未知的好友申请后，对这平白而来的“友谊”不问因由。如果有，那肯定是她的眼界还太窄。
“因为，”她纠结斟酌着：“我喜欢的一个动画角色有这个别称，前段日子……嗯，心血来潮想到在这搜着玩。”
“有很多吗？”
李绫儿一怔，随即明白他所指。莫名地，她可以想象出对方在屏幕前微微勾唇的情景。
心跳又偷偷加快。
“我只加了你。”其它模糊相似的，要么被她扫一眼就跳过，要么选中的几个杳无回音。李绫儿摸了摸发热的脸颊，好像十几分钟前拍在上面的爽肤水，幽幽散发出了冰川紫罗兰的清香。
“噢。”
“看到你的资料中标注着所在地法国普罗旺斯。”
她越来越不晓得该如何继续和这位魔法师的对话，那人大概觉得她特别幼龄无聊吧。
却没料到——
“我的荣幸。”
信手拈来的溢美之词，绝对是。
一颗不谙世事的心颤巍巍愉悦着，又不住地自我鄙夷和怀疑。
真的是法国人吗？
这个问题被她琢磨在指间，久久未成字符。回想他的个人资料，基本信息通篇是以中文显示，但收到好友申请通过的系统提示时，她明明打的中文留言过去，今晚对方却是发来英文问候。
他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发现她是中国人，假如他也是，最自然的反应当是以英文询问，或干脆用中文试探，可是都没有。
盯住对话框头断断续续出现的对方输入中的提示，李绫儿拿起水杯，抿了一口热水。
不一会，大段英文弹出在他上一句回复的下面。
他的名字是塞梵·穆维尔，在中国留学一年多。这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足够他适应习惯目前城市的酷暑和潮湿。他欣赏宿舍区周边的漫漫草甸，听它夏蝉聒耳、看它冬寒萧条，不变的是远处山景如浪花一般抚拍空旷的天际。
李绫儿愈看愈熟悉。
消化了这段信息几分钟，她回道：“不就跟你的家乡一样？”
塞梵疑问：“家乡？”
她舔了舔又开始发干的嘴唇，“普罗旺斯不也是那样的地方吗？我见过网上的一些照片，都是大片的薰衣草田，风吹过时，翻起紫色斑斓的海浪，超级美！”
回应迟滞。
等她又把水喝光，聊天界面才有了变化。
“是的，那是个闻名的旅游城市。”
咦？
忽然林思雅发起的抖动窗口不由分说遮盖住她和塞梵的对话。
“小绫你在忙吗？是的话我们下次再聊。”
李绫儿过了好半晌方反应过来。真等“下次”，估计就得是秋末祭当天了！忙慌慌张张随手敲了个回复过去。
“没有没有！我就去了趟洗手间！”
然而一瞄前面的聊天记录，那时间间隔……她除非是掉进坑里快被冲到下水道了，否则怎么可能二十分钟都没给师姐吭一声？
她顿时想去撞豆腐。
毫不知情彼端思想缠斗的林思雅一点没计较，“这几首歌都不错，离动画完结只有一年半载，重要的是大家听的时候会有熟悉感，情绪能被调动起来。你看能不能唱咯？要是无爱便只能靠你自己啦。”
李绫儿没有二话，一一点击接收的字样。
看着光歌名就四有三者教她一脸发懵的分享记录，她心道还真如师姐所言，只能靠自己。再好的歌，如果耳濡目染的时间不够，歌者很难把对歌的感受按自己的理解演绎出来。没有表现出情感的歌，正如没有灵魂的躯体，徒为空壳。
这话题算是翻篇了。她缠着林思雅又杂七杂八地聊起别的事，等师姐提出明早要参加考试，才恋恋不舍让她好好休息，临尾抛出个含泪挥手帕的表情。
关掉对话，惊觉已经十一点一刻。
她头发还没吹呢……
重新装满热水，走过两侧床位之间俨然楚河汉界的通道，对面的小琼和大姐早抱着笔记本爬进了被窝，而大琼则和她一样，披着保暖的外套，安份守在床下的书台前。
关于要向谁借风筒的问题再次在脑中闪现，可下一秒，李绫儿便被桌面突兀又孤独的聊天界面惊住。
窗口左上角的头像业已转灰。那个萍水相逢间，如水温润的法国留学生给她的最后一句留言：
“但我的家是在巴黎。”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Rhythm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