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一剑舞琴音》暮色渐蓝

40、第四十章

　　雪山深处的神庙寂静无人，两人踏雪而来，细碎的声音从脚下传出，在空旷的山谷中显得非常明显，可是记忆中那位年迈的婆婆却并没有出现。
　　夹杂冰雪的寒风，从身后呼啸穿过，灌入黑洞洞的神庙大堂，屠苏与少恭对视一眼，往里走去。
　　神庙大堂不算大，内中陈设也大多陈旧非常，不过看起来做工精致，也时常有人擦拭打扫。两人在大堂内转了一圈，没有见到什么人，便又往外面走去，却在此时，背后的女娲神像晕出光泽随即一位长者的身影出现，同时屋外传来一声啼叫，蛊雕巨大的身影在空旷的山谷入口处显现。
　　那人影全部显现的同时，也看到了神庙入口的两人，“嗯？你二人是何人！”
　　“彭婆婆。”屠苏低声道。
　　少恭挑眉，面上却摆出诚恳的笑容，“这位婆婆，我们是误入此地暂避风雪的旅人，实在是外面风雪太大寻不得路了。”
　　屠苏几乎要扶额，这种话说出来难道是骗三岁小孩的么，欧阳先生你的智谋口才哪里去了。
　　那边的老妇人显然不会被这样简单的谎言欺骗，“你当我眼睛是瞎的么，入口有结界岂是随便就能误入的，说，你二人到底有何企图！”
　　屠苏一时沉默，他无意与此地之人起争端，但若寻不得一个好的理由……
　　此时少恭开口，“这位婆婆莫要焦急，我二人是来寻一位故人的。”
　　“故人？是谁？”她仍是警惕，却也不妄动，不说那旁边白衣的青年人气息有几分熟悉，便是这一身杏黄长袍的人，便修为深不可测。
　　“我等是来拜访巫咸大人，另有事要求见女娲娘娘。”接口的是屠苏，他言罢伸手画了个圈，行的是族中最尊重的礼节，面向庙中的女娲神像。
　　屠苏此时也是灵机一动，想起之前一面之缘的巫咸，便拿此做了借口，再加上行礼，也让一直很警惕的彭婆婆面色松动了些。
　　“巫咸大人么……你来自何方？”
　　“乌蒙灵谷。”屠苏回道。
　　“原来是乌蒙灵谷的客人，不知如何称呼。”彭婆婆似乎是信了他二人的话，便又问道。
　　“韩云溪，不过出门在外，请唤我百里屠苏吧。”面对晴雪的长辈，屠苏的语气也是极为恭敬。
　　不过虽说面前的老人已经不似方才那般充满敌意与警惕，却也仍旧未曾放行，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会儿，直到似乎听到了什么，方才点头，“那你们进入吧，娘娘已经知道你们的到来。”
　　“多谢。”两人行礼，便往内走去，屠苏似乎想要问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出口。
　　穿过通道，两人便算是正式进入幽都了。
　　深蓝色的天空上是银色的星河，大地上遍植的是闪着荧光的花朵。这里比起人间要显得人少了许多，也安静了不少，却依旧看得出安详平和的气氛，时不时有年幼的孩子从两人脚边跑过。
　　“原来少侠早有准备。”少恭微微一笑。
　　屠苏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话，他也是方才突然想起。小婵出谷寻他，说是谷中结界异常，要与他一道去幽都找女娲娘娘，可后来却又不知为何没有提起，反而是他娘将小婵找回去了。如今他既因机缘巧合需来幽都一趟，便正巧来询问一番。
　　“少侠？”见旁边的人半天不作回应，少恭侧目看过去，却见屠苏一副思索的样子，便轻笑一声，“现下要先去何处？”
　　屠苏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对少恭道，“先去女娲神殿吧，女娲娘娘应是已经知道我们的到来了。”
　　“呵~”少恭一声轻笑，不反对，神色间却是多有些不屑。
　　“走吧。”屠苏伸手拉了他一把，往神殿那边走去。
　　少恭见状，收起眼中不屑，神色也是温和了不少。
　　穿过荧光闪烁阶梯，一圈圈光环接连如同天阶，眼前是高耸入云的大门，两侧站着衣着素雅的灵女。
　　见两人来到，其中一名上前，“远方来的客人请入内。”
　　应声而起的是大门的开启，巨大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原本黑暗的内殿，两侧次第亮起烛火，映照着莹蓝色的光河，显得庄严肃穆。
　　一个温和空旷的女声从大殿中悠悠传来，“没想到，有一日，我还能见到这样的太子长琴。”
　　“女娲娘娘。”屠苏奉上他信奉女娲一族至高的礼节，少恭却是没动，只是冷冷的站在一旁。
　　“你已然寻得半身魂魄了么。”那女声这样询问。
　　屠苏显然一愣，他已然习惯此地他曾经认识的人全然不再认识他，也已然清楚这里是个和过去全然不同的世界，而此时女娲娘娘开口，却分明是曾经见过他的样子。
　　“不必诧异，世间化相万千，我等却是游离其外，不随万千化相而变。”女声淡淡叙述道。
　　“也就是说，天地之间神明是唯一，而人间那些凡夫俗子，却是有可能每个不同的世界皆有一个，是也不是。”少恭此时开口，神色间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全然没有平日翩迁公子的模样。
　　屠苏下意识的握了握他的手，被一把拽住，也就没有再挣脱。
　　那女声也不在意，只是径自道，“不仅是神明，你二人前身仙人太子长琴也是如此。”
　　“娘娘……”屠苏开口，“我族中前些时日有人前来，说族中结界有异，欲向娘娘禀明，可后来却又被召回，再未提及。”
　　“……”话一出口，并没有得到回应，过了半晌才听那声音回道，“这件事情与你自身也有关联，晚些时候可以去向巫咸询问究竟。”
　　“多谢娘娘告知。”
　　“你二人来此，应不止这一个缘由吧……”
　　少恭此时又接口道，“既然知晓，又何妨告诉我们。”他略去了称呼，只是问道。
　　“问题的症结，便在凤来琴上，太子长琴元身便是凤来琴，如今你以此琴系魂，原是极好，却谁知他体内蕴藏着焚寂剑灵，便又牵动了焚寂剑的煞气，而来到此处的异世之人，已非你二人，人数一多，命数便不再稳定，再加上焚寂剑气，稍有异动，便会出现不可挽回的结果。”
　　“焚寂剑灵不是……”屠苏没反应过来，眼神却是看向了欧阳少恭。
　　“少侠早已离开焚寂剑，自然不是指的少侠了。”少恭微笑回应，“想来应是我离开之后诞生的剑灵吧。”
　　“的确如此，焚寂剑灵并无太多意识，入你体内，也只是本能缘故。”
　　“那此问题，可有解法。”屠苏皱起眉头，这样的情况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再加上瑾娘先前所言，若不能妥善解决，必然会是有惨烈下场。
　　“变数在焚寂剑中的煞气，化解之法，便也是化解煞气。”女声回道，“女娲灵气可以压制缓解煞气，却不能根治，缓解煞气，只能从来源着手，”被女娲降灵的灵女抬手，一道柔亮的莹蓝色光晕笼罩，“此力量曾经给过你，如今再帮你加固一下，之后的事情，便只能靠你二位自己了。”
　　“……多谢娘娘指点。”
　　“不必言谢，我能帮你们的便也只有如此了，巫咸此时应在神殿东南角的祭台，你二人自去寻他吧。”
　　代表神灵的光辉消散而去，面前的灵女睁开眼睛像两人点头也转身入内殿休养。屠苏与少恭也不多言转身往外走去。
　　却在入口时和一个少女擦身而过，屠苏骤然回头，却只看到一个背影，与旁边的灵女没有什么差异的服装，只是姿态看来年轻些。
　　见屠苏回头，门口那个方才说话的灵女开口道，“她是风晴雪，巫咸大人的妹妹，年纪轻了些，还请两位不要见怪。”
　　是晴雪，那个不曾遇见他，也不曾经历过那么多悲伤的晴雪。
　　“无妨的，只是少见灵女中有人如此活泼。”是少恭在旁边应声。
　　屠苏没有再说话，默默随着少恭出了神殿，向东南角的祭台方向而去。
　　“屠苏如今见到晴雪如此有活力，可放下心了？”少恭走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到。
　　“嗯。”屠苏低声回音，又道，“或许，还有些失落。”
　　“有何失落？纵使天下人皆忘了你，还有我与你一道，便是天地灭绝，我欧阳少恭也绝不会放开你的手，”他说话的时候，神色不知是嘲弄还是冷笑，明明是可以缠绵悱恻的话，却说得那样决绝，“你是我一人的。”
　　“……”屠苏素来不会对此种话语做出回应，只是不说话，心中却还是一动，“先生可是在安慰我？”
　　“呵，”虽然有些意外屠苏会这么问，少恭却是很淡定的一声轻笑，“少侠觉得呢？若是不够，在下还有别的法子，可以好好安~慰~一下少侠哦~”语中暗示之意，令屠苏不由皱眉，却不曾说什么，“呵呵，少侠看来已经习惯不少了。”
　　“……”屠苏沉默不再说话，少恭也就不多言，两人此时已看到祭台了，远远的便见到有人影站在祭台边缘。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便转过身来，正是巫咸。
　　“……是云溪，这位是……”巫咸看起来并不惊讶，只是似乎对欧阳少恭的存在有一丝疑惑，不过他并没有询问。
　　“这位是欧阳少恭，我的……朋友。”屠苏迟疑了一会儿，选择了这么一个说辞。
　　“青玉坛欧阳少恭，见过巫咸大人。”少恭点点头，算是行了个礼。
　　“两位来问我，是为了结界一事？”巫咸开口便是直接的询问。
　　“正是，这……”屠苏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不远处的喧嚣打断。
　　几人看过去，便见一人冲这边跑过来，身后还追着几个年轻人。那人似乎远远瞧见了屠苏，开口便喊，“哎哟喂，百里小哥啊，让他们别追了吧，我这不是误入吗，误入啊！”
　　“那是……尹千觞？”站在一旁的欧阳少恭没有被看到，他有些诧异的挑眉看到，随即眼神充满了兴味，“巫咸，尹千觞么……”
　　“那是，云溪的朋友么？”巫咸挥手让那些追赶的人都散去了，看向狼狈喘气的男子。
　　“……曾同行一段时日。”屠苏的回答模棱两可。
　　这时尹千觞也抬起了头，看到欧阳少恭的时候表情僵了一下，打了个哈哈，“呃，原来欧阳长老也在……咦……原来还有个人……”此时他才看到一直被挡住的巫咸。
　　巫咸此时已经愣住，面前这个人，虽然胡子拉碴 ，面容颓丧，衣衫不整，却分明便是他的模样。
　　而尹千觞，却也心中泛起奇怪的感觉，这个戴着面具的人，让他觉得分外熟悉，却又下意识里想要避开，当真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