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敖垣之上古旧事》逝水残歌

35、第三十五章

　　出了瑶池，浚渥问我：“姐姐，母后刚那话是个什么意思呢？她找月老干什么去？”

　　王母话说的含糊，我猜着几分，半边脸却有些火烧，这些许不好意思不过一转念头也就丢开了，王母再是仙根不俗，一时也难料我这变数有如此骇人来历，她找月老是防着应在情劫上，怕的是玉帝当年红线错牵，要想方化解。

　　我摇摇头：“只听说月老是管姻缘的，与咱们无干。”

　　浚渥顿了顿，突然道：“姐姐，我也听说，若两人日后该是个夫妻，便是月老那里有根红线，早将两人的命格连在了一起。”

　　我扭头看浚渥，浚渥见我瞅他，面皮红了一红，依旧说下去：“姐姐，你不知道罢，那个杨婵妹妹，早就定下，日后与我要做夫妻，她有个哥哥叫杨戬，日后是要与你做夫妻的，好早前月老的红线就拴上了的。”

　　我怎么不知道，只是我跟浚渥虽是姐弟，到底有男女之别，两辈子算起来，浚渥也没跟我说过这等私心私意的话。我顿住脚，一时也不知怎么接口。半晌故作轻松道：“即便那样，也是长大后的事了，现如今咱们都还小呢。”

　　浚渥摇摇头，鼓着腮帮子不说话了。在花果山初见时浚渥多是呆头呆脑的，神色也卑怯，近来却越来越多这等小儿爱娇的表情，我瞧着可爱，心里却没底，问道：“究竟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什么心思？跟我还说不得吗？”

　　浚渥瞅瞅我，闷声道：“我就是觉得，夫妻原本是最近亲的人，就像父皇和母后，在别的仙家眼中口里，都是拆不开的，可我和杨婵妹妹……”说到这里却不说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心里一酸，此番重来，我并没有像原本那样与浚渥使小性子，浚渥私下凡间的事玉帝也不知晓，所以御日的差事一直便担了下去，杨婵无隙可乘，自然没有假意好颜色来逗弄浚渥，浚渥也无暇多与杨婵亲近，似这般原本是合了我的心意的，再说杨婵那厮是个捂不热的石头，你若不成时，再多好言语也是白搭，浚渥要想得她青眼，怕是需得等到日后色色压她一头的时候。

　　只是近来浚渥灵慧渐开，不再似原本懵懂无知，小脑袋瓜儿内自己个转的念头着实不少，这就与当初浚渥小时的性子不大相同了，我虽厌恶杨婵，却不能让浚渥就此存了心结，因此和声问道：“浚渥，你心里，喜不喜欢杨婵妹妹，愿不愿意亲近她？”

　　浚渥想想道：“杨婵妹妹道法精深，为人也很是稳重，我心里是很敬佩她的，至于喜不喜欢，我也说不好，总觉着似她那样的人，原本也不大在意我的喜不喜欢，就好比我的几位兄长相类，敖垣姐姐，杨婵妹妹她不是你这样儿的人。”

　　我原想过无数答案，却没想到浚渥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虽仍有些孩子气，待人看事，却越发的通透起来。

　　我记得原本小时候，浚渥初见杨婵，惊为天人，又得知与她有夫妻之约，顿觉得二人该当像他父皇母后一般，是世间最亲密无间的。因此着意的示好，却又不知分寸，被杨婵撩拨两日却又冷淡三日，平常言语戏弄倒还罢了，最可恨每每浚渥遇到难关，杨婵非但不肯出头扶持，轻则洗清自身作壁上观，更有甚者，架桥拨火落井下石冷言冷语无所不至。我每每气不过与她争吵，十次倒有八次被她反过来挑拨我和浚渥。

　　浚渥几句童语，仿若给我身上添了些许气力，这几日的思虑、彷徨、操劳，比起改变浚渥命运的期许，都不算什么了。

　　我道：“浚渥，不管如今明不明白，你只牢记，你生来便是最澄澈灵慧的天帝之子，那些浮华高傲的所谓上仙上神，不及你的本心多矣。”

　　浚渥似懂非懂的看着我，忽然一声惊呼：“杨婵妹妹！”
　　我顺着浚渥目光看去，果然在莲花池子的一个角落发现杨婵小小身影。我向来最烦这些鬼祟行径，这要是在当年我立时便翻脸了，如今我见了杨婵，便也只是淡淡客套一声：“杨婵妹妹，你来拜见娘娘？”

　　杨婵慢慢踱步过来，脸上倒是没挂着我最讨厌的招牌假笑，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看我和浚渥，半晌点点头。

　　浚渥接口道：“母后此刻并不在宫内，杨婵妹妹你白跑了一趟。”

　　杨婵似不在意：“上午散了学，我怪闷的，故而出来走走，原本没什么事。”看看我们，又道，“午休时辰快过了，你们回不回去，若回倒可结个伴儿。”

　　浚渥听说便问我：“姐姐，刚刚母后还说我以后听差上学的安排都由你做主呢，那咱们下午还去学里不去？”

　　我想想道：“下午是师傅讲幻化之术，这个倒是有些用的，很该听一听。明儿个是讲呼吸吐纳，打坐静心，你原在此上有天份，晚间我指点你坐上一坐也就罢了，方法是其次，关键是个恒心。再一天讲炼丹，是老君亲自授课，你于丹药上得益不少，欠了老君的人情丹药，自该亲去执弟子礼侍奉左右。”

　　浚渥闻罢撇嘴道：“偏我想听的都听不成了，上午据说是个使刀的少年高手讲临阵对敌，稍后还要教排兵布阵的计谋。”

　　我失笑：“还未学走呢先想着跑了，我一向是怎么教你的？虽说内外兼修，到底呼吸吐纳修炼内法为要，道法上来了，学个外家的兵刃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你只看那少年高手刀耍的厉害，我猜他花在打坐练内上的心思只怕更多。”

　　说到这杨婵看我一眼道：“三公主好见识。”

　　我浑不在意：“拾人牙慧，可不值杨姑娘一句赞。”

　　浚渥不服气道：“话是这么说，可难保再遇上似那不讲理的棕熊精。若再有咱们打不过可怎么办呢。”

　　原来这傻小子还记着轩辕山那档子事呢。那母熊夹缠不清，公熊却又憨傻的可笑，当时的情形此处只我们三个得见，此刻忽而提起，再一回想那番奇遇，连杨婵也没忍住，脸上都带了些笑意。

　　我伸手敲敲浚渥额头，笑道：“那也该是用捉妖术才最省力气，不过你若真想学这些拳脚兵刃，我闲了教你一套我们水族的枪法，不知小殿下你可赏脸么？”

　　浚渥听了嘻嘻笑着摇我的胳膊：“好姐姐，听你这么一说，枪法固然是好，不如你将水族捉妖的秘术也捡一两样厉害的传了我吧，不然谁耐烦跟他们对打对骂的。”

　　我作势要打，浚渥假意躲闪着玩闹。

　　杨婵道：“殿下真是好福气，连水族的不传之秘，三公主也不藏私。只是早知公主既有这个本事，当日妹妹也就不必献丑，抡棍使棒的尽是些傻力气。”

　　杨婵一句话，刚才的笑语晏晏化作飞烟，浚渥惴惴的看我。

　　我知道刚才我与浚渥言来语去，她早不自在多时了，我懒的搭理她，只道：“女娲娘娘的得意弟子，使出来的棍棒怎能说是傻力气，姑娘只是谦逊，这话被那不晓事的听了去，岂不堕了贵师门的威名，枉费了女娲娘娘的心血。”

　　杨婵停下脚步看我，我亦平心静气看她。

　　半晌杨婵方露出笑脸，道：“公主说的是，杨婵受教了。”

　　我仍淡淡说了句：“不敢当。”

　　一行说一行走，已到书院门口，我当先一步推门进去，抬眼却是一怔，整个书院静悄悄，只杨戬一人负手立于院中，这少年人模样，比万年后青涩许多，我几乎记不得。

　　杨婵上前一步，不打招呼倒冲我笑：“公主可认得他？”

　　浚渥抢着问：“你是那个教枪法的师傅吧，我们刚还说起你来着。”

　　杨戬微一颌首道：“小殿下你好。”

　　杨婵仍是抿嘴儿冲我笑，我看向杨婵笑了回去，冲杨戬道：“二郎真君。”

　　杨戬倒真的讶异了：“公主认得我？”

　　我含糊道：“跟令妹的风姿有些仿佛。”脑中突然记起他天目被毁的样子，身子不由自主一激灵。耳边听杨婵笑道：“哥哥，三公主可是个妙人儿。”

　　“咦，轩辕山上的狐狸姐姐？”浚渥一句话我便回了神，定睛一瞧，可不正是望舒从屋子里出来。却不免又糊涂了，望舒历劫飞升的日子虽是近了，却没有这么快，她怎么在这里。

　　杨戬见我们疑惑，解释道：“望舒姑娘本是将要历劫的九尾狐族，我前些日子领命去梅山收服五怪，得了望舒姑娘的不少助力，故而奏明玉帝加以封赏，玉帝的旨意是免了天雷之劫，进天庭为散仙，与众仙友多亲近，若日后有功劳，再领职司。”

　　原来如此，原本是我助杨戬收服的梅山兄弟，我既来了天庭，那差事倒是让望舒得了。也好，早晚这天庭，人是都要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