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伊人》月影秋纱

13、第 13 章

　　北院王府，烛火通明。
　　“大哥，大宋为了讨好我们，说是要为紫彤治眼睛。你说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玄机？” 耶律俊可不敢轻易相信诡计多端的宋人。他不知道他们所谓的‘为郡主治眼’的背后会蕴藏着多大的阴谋。他不敢去冒这个险，他怕最后伤害的还是他可怜的妹妹。
　　“玄机？”耶律炀僵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柔和的线条，冷峻的蓝眸中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寒霜，“以宋真宗的个性，他不敢轻易与大辽抗衡。不过大宋人才济济，也难保他来一招‘欲擒顾纵’。我不得不承认大宋的医术比我们这里要高明的多，如果可以治好紫彤的眼睛，我们一不枉去赌一赌。大宋的皇宫地形复杂，假如他们真有什么举动，会不利于我们逃脱。最好可以安排居住在王府中，毕竟王府范围小，一些小举动也可以掌握其中。”

　　“居住王府倒也真是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只是居住在什么地方最为安全呢？”
　　耶律炀心底微微激起一波涟漪，他想到了她，他相信她可以很好的保护紫彤。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是他对她最深的情意。
　　“去福恂王府，蓝灵郡主可以保护紫彤。”
　　他的话一出，立即招来耶律俊的反对。
　　“哥，你怎么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啊！她与你不管有多深的感情，那已是过去的事了。她现在是大宋的蓝灵郡主，若是真的宋、辽交锋，她帮的只会是大宋而不是大辽！”
　　耶律炀默然不语，他承认耶律俊分析得头头是道，他不该靠感觉来牵制自己的决定。只是他了解赵含青，他愿意用这份了解去赌紫彤的明天，而他的明天呢？他已经无心去猜测。

　　“你不了解她。真的，耶律俊。在她心中远远比情意更深的东西，那就是情。”
　　耶律炀突然发觉自己十分自私，十分卑劣，他利用赵含青对他的情，来达到证据的目的。或许他还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伟大，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耶律炀，耶律炀！原来你是这么自私自利的人！”耶律炀自嘲自讽地幽声长叹。

　　杜贵妃不顺心地抹翻了桌上精致的瓷器。她的父亲私吞国库竟被刚正不阿的福恂王抓个正着，而且并处以死罪。这口气让她怎么咽得下去，好歹她父亲也算是个皇亲国戚，他竟然连宋真宗的面子都不给。既然他不仁，她也不会对他客气，他杀害了他的父亲，她要让福恂王府的十几条性命来做陪葬。
　　“大辽郡主明天就要来大宋了，而且点名要住福恂王府。尔后的事，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了？”杜贵妃阴寒地说道。
　　“属下知道了。”黑衣人有力地答道。
　　“知道就好了！”杜贵妃拧眉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福恂王可不要怪我啊！要怪，就怪你太不拾抬举！”

　　赵含青不知道耶律炀为什么要选择福恂王府来做为紫彤养眼的地方。也许他会认为福恂王府是最安全的，这是他以她对自己的感情前来衡量。
　　一个太自信而又的自傲的男人，往往最后是满盘皆输。因为他太相信自己的感觉，只是感觉是是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她不敢问自己的心，若是在大宋的利益与紫彤的性命当中只能取一个，她会选择前者还是后者。耶律炀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他太了解她了。人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动物，自己永远不会了解自己，而靠他人来了解自己是喜还是悲呢？

　　“斜风细雨作春寒。对尊前，忆前欢。
　　曾把梨花，寂寞泪阑干。芳草折烟南浦路，
　　和别泪，看青山。
　　昨宵徒得梦夤缘。水云间，悄无言。
　　争奈醒来，愁恨又依然。展转衾绸空懊恼，
　　天易见，见伊难！”

　　赵含青的歌声中尽量无限苍凉与惆怅。也许此时这样的歌曲才能符合她的心境。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抚琴了，那琴弦在她生疏的指尖划过，她感到的不是一阵流畅，而是一种切入心弦的痛楚。
　　“好曲，好曲。听起来果然是感人肺腑。”紫彤甜美柔和的声音传入了含青的耳中。
　　“郡主见笑了。”含青不疾不徐地起身，盈盈走到紫彤面前，“已经很晚了，郡主怎么还不安寝啊？”
　　“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紫彤背倚水榭楼台，清幽地说道，“蓝灵郡主对这各把握的可真是恰到好处，若没有歌中的那种心境固也不会唱出如此悲凉之感。只有以情动己，方能动人。恕我冒昧地问一句，郡主此时思念的可是我大哥？”

　　赵含青不想刻意欺瞒自己，她掩饰不住此刻的忧郁与无助。她一直以为时间可以帮她度过一切，只是那脑海中的偶然思念，却又把她重新推进了地狱。她注定做不回原来的自己了，她遗失的心注定只能在风雨中漂泊。含青害怕遗失自己，她不想把感情看成自己生命中的唯一，她企图拯救自己，只是拯救最后换来的结果却是无限沉沦。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耶律炀是她生命中永不消退的烙印。

　　“一个人一生中又有几个永不消退的烙印？”紫彤像是在问含青，又像在问自己。她给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这个问题对她来说还太渺茫。“说实话，我一直不明白什么是爱情。我以为两个人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后，彼此之间便会产生爱情。原来我错了，我觉得大哥大嫂生活在一起，并不快乐。大哥心里始终放不下你，而大嫂又不能溶进大哥的心房，这样勉强的度日子，只是因为政治利益。我想这便是他们最无可奈何的地方。”

　　她知道他不会快乐，他不快乐的根源正是因为自己，为此她内心深处充满了强烈的愧疚感。她不要他用这样来折磨自己，这种方式对他来说太残酷。只是她该用什么办法来救他？含青苦涩地摇摇头，她清楚此时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去救赎他的心。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紫彤的眼睛一直没有什么起色。耶律俊十分镇定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已经不在苛求所谓的奇迹，没有奇迹出现，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件好事。他知道她眼睛好了，就会走上与大哥一样的道路，被迫去选择一段不幸福的政治婚姻。他不想令她终日愁眉苦恼，他只是想给她快乐，给她一份安稳的天伦之乐。
　　对于紫彤来说，他可能是自私的，但他相信他的苦心，她终有一日会明白。
　　“既然大宋的御医都医治不好紫彤的眼睛。看来她是注定要瞎一辈子了。”耶律俊风清云淡地说道，“多谢贵府多日来的照料，耶律俊感激不尽。只是我们在大宋的时间过长，会带来更多的不便，所以我决定了尽快起程！”

　　耶律俊这番话却引来了福恂王的揣揣不安。本来大宋便想以救治紫彤的双眼来换得两国暂时的和平相处，但如今却事以愿违，这不仅会令大宋在大辽的面前颜面无存，更会使得丢掉这养精蓄锐的绝佳时期。现在的局势，大宋只能选择被动，以拖延时间来博取最后一击的胜利。
　　所以说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令紫彤恢复光明。
　　“难道真的没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吗？”福恂王语气沉重地问道。
　　“我们已经对症下药了。按理说郡主的眼睛不会至今还没有起色。可能是因为她的心理作用，她抗拒复明，所以才会这样！”御医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含青，你认为什么才是刺激她复明的最好方法？”福恂王喜欢听含青独特的见解，更何况她也是个女人，她自然了解女人的心理。
　　“女人最脆弱的地方莫过于一个‘情’字。若是彼此间存在了‘情’，那么一切都可以为它而变！”含青侃论道。

　　平靖远意味深长地望了含青一眼。一个‘情’字百转千回，她又能明白他对她的几分情？他一直问自己，这样植着下去，最后换来的又会是什么？也许只是一帘空梦。为了一个空梦而无悔地付出，他愿意。他解释不了心底的这份情，而往往一个‘情’字又有几人可以明了？
　　福恂王赞同地点点头，只是这个情又从何处而升？他徒然想起了他的义子——这个仪表堂堂，风度儒雅的出色男人应该可以很好的胜任这个计划。
　　“靖远，我觉得含青提议的方案可以实行。只是这个计划需要由你前来相助，不知你意下如何？”
　　平靖远纵然可以干脆地答应福恂王一切，惟独这件事，他踌躇不定。他没有多大的把握在短时间内去赢得大辽郡主的心。他对于感情一向没有什么自信，更何况如今摆在他眼前的并不是赵含青，而是一个与他几乎不太相识的女子。与一个陌生的女子谈情说爱，他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万一失败了，后果就会不堪设想；若是成功了，这份弄巧成拙的爱又会掀起多大的风云？

　　福恂王明白平靖远心中的矛盾，他又何尝愿意冒险去走这步棋，只是形势如此，他也只能冒死一拼。
　　“靖远，我知道我不该逼你。只是现在的形势已经刻不容缓。我们不这么做，恐怕没有翻身的机会了！”福恂王郑重其事地说道，“本王代表大宋的子民请求你一试，即使现在只有半分机会，我们都要试着争取。”
　　福恂王如此诚挚之语，令他也不好意思再推脱。他是大宋子民，他有义务去保护大宋的江山社稷。只是靠他付出的一片虚情，果真可以扭转一切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