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伊人》月影秋纱

12、第 12 章

　　他猛然回头，冰冷的脸上以不带任何神情，刹时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说吧！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是不是要抱我弄瞎你左眼的仇啊？”耶律炀咄咄逼问道。那不动声色的势气，足使元昊怒火冲天。
　　元昊也不甘示弱，他右眼既然折现出一缕凶神恶煞的凶光。他就不相信这两个人今天还能活着出去。以前顾虑太多，以至于失去了许多宝贵的机会，其实如今细想，大辽也没什么好怕的，铲除他们两个之后，大辽也只是一只没有利牙的老虎罢了。

　　耶律俊敏觉地给耶律炀递了个眼色，他骤然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他仔细环顾四周，门外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侍卫。看来今天他元昊势必要一并除掉他和耶律炀了。
　　元昊可不想再这样无聊的等下去。他知道时间一长，他们或许就会想到脱身的办法。他这次是势在必得，因此也决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这仇我一定会抱，只是这次不是弄瞎眼睛，而是要你们的命！”元昊盛气凌人地喷射出积压在心底几年的怒火，以前的忍辱负重，在今天将成为历史。
　　他此话一出，门外的侍卫便一齐涌进，他们各个横眉怒目，只等着元昊下令，然后痛苦淋漓的解决眼前这两个敌人。

　　耶律炀似乎对这次的胜利毫无把握。毕竟殿中就只有他们二人，简直孤立难援。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思考时间，到时候也只能见机形势，听天由命了。
　　殿内的气氛相当凝重，元昊干脆地做了个手势，侍卫们有顺序的围攻住了耶律炀、耶律俊。
　　“慢着！”门外传来一声娇斥。
　　殿内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门外。只见萧玲艳用短刀挟持着一位满头白发的妇人，妇人惊慌失措地凝视着元昊，她瘦弱的身子不有地浑身发颤。
　　元昊渐渐拧锁着眉心，手中的茶杯也顺势捏得粉碎。他没想到，这个这么完美的计划，也会节外生枝。他知道他该去救她，她是他的母亲，但是他又不愿失去这个力霸千秋的机会。他现在只能在亲情与权利中任选一项了，那么他只有对不起自己的母亲了，他相信他的母亲应该会理解他。
　　“杀！”元昊双眼充塞着血腥与愧疚。殿内的侍卫们都略有迟疑，他们不敢相信这个杀字是出自孝顺的皇帝之口，他们以为他们听错了。

　　萧玲艳冷冷地一笑，元昊既然不管他母亲死活，那她也不用手下留情了。她利落地在太后脖上重重地抹上一刀，血顺着刀尖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同样那血也滴在了元昊的心里。
　　“一个不留，杀！”元昊见自己母亲倒下，顿时变成了一只发狂的野兽。
　　侍卫们不在迟疑，他们举着刀，向着三人砍去。但他们没有料到身后一支支毒箭正如厉雨般向他们身上洒落。宫门外的局势，已被辽宋合力的大军给控制住了，凭他们现在的实力，攻破皇宫也并非不可能，只是如今他们只想救回被死死困住无法脱身的三人。
　　有几个护主的将士，见情况不妙，便决定带元昊离开。元昊看着侍卫们一个个在他眼前倒下，勤政殿已尸首遍地，血流成河。他虚脱地猝然瘫倒于地，他知道一切的一切都完了，他的希望残酷地被一支支利箭给毁灭了。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他看不见一丝曙光，眼前全是黑暗一片。
　　“难道这就是我的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暴怒地嘶喊着，此时他突然觉察到自己心如死灰，活着也许只会增添他更多的烦恼。

　　“生擒元昊！”耶律炀果断地命令道。
　　元昊身边忠心的将士还想再竭力一拼，但他们的不自量力，最后换来的结果却是免不了一死。
　　至此，元昊的西夏大军，全军覆没，他凄楚地目睹着这一切，他清楚被大辽生擒，最后落的结果一定会很惨。与其侮辱不堪的死在敌人手里，还不如就此了断，元昊拾起长剑当众自刎，他留着仅有的一口气，震而欲聋地苦笑道：
　　“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元昊的死使耶律炀大为震撼，他以为他只是一个贪慕虚荣、贪生怕死的小人，想不到他也有如此悲烈的一面。耶律炀的心情徒然沉重了不少，现在解决了西夏，下一个目标就是大宋了，只有除去大宋，那才算是一种胜利。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含青凄绝的眼神，他真的不想伤害她，但是他控制不了命运，这一天注定会到来的。
　　“萧二小姐，果然是深藏不露，令我耶律俊实在佩服！”耶律俊微笑地感谢道，“这次若不是你的机智镇定，只怕我和我哥就命丧黄泉了！”
　　“其实也没什么，说实话这次营救你们的计划并不是我出的，而是蓝灵郡主。如果要谢，应该谢她才是！”
　　“是含青！”耶律炀微露喜色，瞬时又恢复了平静，“你也真是的，一个姑娘家好端端地冒险来兴庆干什么？幸好这次有惊无险，万一你有什么差池，我们可担当不起！”
　　萧玲艳微微发怒，娇嗔道：
　　“你还怪我，我可是你的未婚妻，到兴庆来救你还不是因为我紧张你，现在可好，救了你，你倒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在这里不停地数落我。”
　　耶律炀正欲出口，却被耶律俊给拦住了。刘
　　“ 要闹回去闹，这里可是人家的地方，当场闹起来，可不太光彩，这可有辱我大辽颜面！”
　　耶律俊暗暗地摇了要头，他们这对脾气都他犟了，只怕日后北院王府会永无宁日！

　　耶律炀来到轿前，他透过帘纱，可以若隐若现地看见她苍白憔悴的容颜。他很想拉开那道薄如婵翼的帘纱，但是他还是理智地放下了手。他知道以后他和她之间，永远都有了那层帘纱，他们此时已不在是耶律炀、赵含青，而是大辽的北院王爷，大宋的蓝灵郡主。多么可悲的身份，他第一次感到这个身份沉重得使他喘不过气来。
　　“多谢郡主的救命之恩，此恩我莫齿难忘。”耶律炀从衣袖处摸出一把短刀，“我没什么可送郡主的，只有一把御赐的短刀，已跟随我十年，现在就把它送予郡主。希望郡主可以笑纳！”
　　这么客套的话，听起来真的很刺耳。他们彼此犹如一对陌生人，似乎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激情，任何情愫。他们注定要此生陌路了，只怕再次相见，会是在充满硝烟的战争中。

　　赵含青动容的抹了抹泪，伸出白如雪藕的玉手，接过了那把短刀，她缓缓把它放在胸口，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他的气息。
　　“王爷言重了，元昊是宋辽的一致敌人，而大辽却是大宋的朋友。救朋友，哪有说谢的道理。听说王爷要成亲了，我也该有所表示！”赵含青除下头上的玉簪，“这只碧玉簪手工精致，是用极品玛瑙改制而成的，若是王爷不嫌弃，就收下，当作大婚的贺礼吧！”
　　耶律炀接过玉簪的刹那，触碰到了含青纤纤玉手，那玉手所散发的热量，传遍了他的心头。
　　“谢郡主赏赐！”
　　赵含青心急如焚的收拾着自己糟乱的心情。她知道该起程了，耶律炀对自己的绵绵情意，她只能放在心中好好回味，他们似乎选错了说爱的时间，如果当初不真心付出，就不会有现在的这般折磨与痛苦。

　　元昊的死鼓舞了耶律隆绪雄霸天下的壮志凌心。他是个何等敏感之人，他从耶律炀忧郁的眼神中，似乎可以猜到什么。他知道他已不在是从前的耶律炀，他心中已经有了那份难以割舍的爱，他会为了那个蓝灵郡主，而放弃攻宋计划。他真的不愿意伤害他的堂弟，他知道他亏欠了耶律炀很多，但是他们的身份已注定了一切。宋、辽必定只有一国才能傲视天下。
　　“耶律炀，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我们大辽三年之内势必可以征服大宋，完成统一大业。”耶律隆绪语气凝重地说，“男人不能拥有真正的爱情，至少是战争弥漫的今天。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出路。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们不胜，我们大辽最后的结局就如西夏那般。”
　　耶律炀阴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相信了现实的残酷，他在现实中永远扮演的只是一个配角，他虽然是个功名赫赫的大辽王爷，但他可怜地永远也支配不了自己。

　　“我是不是一定要娶萧玲艳？”
　　“是的！你和萧玲艳的婚姻还包含着政治因素，用她来牵制萧敏，是个不错的办法。”
　　耶律炀无奈地苦笑道：“又是为了政治。用政治来牺牲我一辈子的幸福。这难道就是每个位高权重的皇宫贵族所需要做的事吗？”
　　耶律炀沮丧地仰头喝了杯中的烈酒，他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陶然亭。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了，他只想在此刻把自己灌醉，如果可以的话，他但愿就这样醉死，永远不要醒了。

　　赵含青回到了东京皇宫，她感到了众人异样的眼光，她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但她不在意，她与耶律炀是清白的。恍惚间，她想起了那个属于他们的夜晚，在那个机警的牢房中，她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她静静地躺在他宽厚的怀抱中。那么温馨的时刻，让她懂得了什么是幸福。只是幸福不能长久，短暂反而来得更为珍贵。
　　“大辽的北院王爷就要大婚了，不知道我们大宋该送什么东西才好呢？”刘皇后转头看向含青，雍容华贵地问道：“含青，你比较了解那个北院王爷，你说送些什么东西才合他的心意？”

　　赵含青自以为自己很镇定，但她波涛不惊的神色下却蕴藏着一丝忧郁的痛苦。她还是不能坦然，也许靠着时间的推移，她可以不用如现在这般黯然神伤。只是时间是一年，两年，还是更长，她不知道。
　　“含青，含青！”刘皇后见含青神情恍惚，不禁轻轻地叫道，“你脸色苍白，该不会有什么病吧？有病就回府好好休息！千万别累着！”
　　“谢皇后关心，我没什么事！”含青歉意一笑，“北院王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只是喜欢喝酒吟诗。不如送一对广寒玉石杯吧！价值不菲，又投其所好，岂不是两全其美。”
　　“郡主，果然是了解北院王爷啊！”杜贵妃满含讥讽地说道，“在北院王爷身边待了那么久，对他的一切一定是了如指掌。听说那个王爷不轻易接近女人，不知道郡主是用了什么方法，我想大家一定是十分好奇！”

　　刘皇后威严的怒瞪了杜贵妃一眼，示意让她闭嘴。她们这些宫中的女人，除了争宠，搬弄是非，斤斤计较，别的却一无事处。虽然她们各个出自名门，但她们身上却没有名门的气质与涵养。她们不知道今日的安逸，是用含青的心血与精力所换来的。没有含青，她们还会这样坐享荣华，高枕无忧吗？一群无知可笑的小女人。
　　“你们现在各个都很清闲吗？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我这里可不是什么茶馆！”
　　杜贵妃也是个聪明人，她听出了刘皇后的玄外之音，即使宋真宗现在对她宠爱有加，但她也不敢轻易在皇后面前得宠而骄。她身上那股不怒而威的气度，可以随时震撼一个人的灵魂。杜贵妃现在只能忍气吞声，她相信那个皇后位置总有一天是属于自己的，到那时，她一定会让她知道当初得罪自己的后果。

　　刘皇后送走了她们之后，亲热地拉起含青的手。在宫中她与她的关系最为亲密，她洞察到了她眼底重重哀怨和深深叹息，她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含青，我知道你现在的眼泪已经忍了很久了。你要强我知道，只是你这样憋着，对你的身体可不好啊！”
　　含青沉默不语，她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原来她的脆弱还是被别人看穿了。她不想再堆积自己心理的矛盾，她蓦然觉得自己很累，活得很压抑。她只有在刘皇后面前才能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情感。
　　“娘娘，我不骗你，我真的憋得很辛苦。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含青泪眼涟涟的说道。
　　刘皇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或许这才叫爱情。只是现在你们都要不起彼此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