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歌·神之救赎》沉沦荼靡

17、初章·交流会（3）

　　五天的时间够做什麽？
　　收拾自己要带的行装物件，打探一下参赛国的情报，然后就发现自己应该尽快上路了。
　　五个人三辆马车，物资装了一车半，快马加鞭便离开了雅利安王城。

　　“我有一种我们是被赶出来的奇怪感觉。”雅格尼丝掀起车帘看着渐行渐远的王城：“太阳都快落山，竟然还让我们走，能赶到下个宿处吗？”
　　“为防止敌国进攻，王城旁边从来不许村落乡镇出现，以我们马车的速度，赶到下个村庄要后半夜。”贝莉安从门缝看了看打马的侍从，压低声音道：“而且，我怎么都没见过这个人？”
　　“我看你是被巴加兰导师吓的，看谁都像坏人。”坦恩道：“这是学院给我们配的战士学徒，后一辆车还有个女孩，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
　　“真腐败的生活。”黑蒙兰德和雅格尼丝同时开口。
　　“你们两个没资格说吧……”最自在的就是他俩，呼来喝去开心得很，人家可怜的战士学徒也不容易，本来是来帮工的，现在沦为帮佣了。
　　“这才刚走了几里地啊，就给我们俩扣帽子。”雅格尼丝可怜兮兮地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我这伤还没好，凡是当然不能亲力亲为，要留有力气应对比赛。如此用心良苦竟然被人误解，实在是太让我伤心了！”
　　“听你在那里扯……”坦恩从黑蒙兰德手里拿过酒壶：“你都快酗酒了，还喝？”
　　“喝酒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事，我又从来不会喝醉，瞧你紧张的。”黑蒙兰德夺回酒壶，迷蒙的双眼柔如水波，明朗隐藏在朦胧下，带出一分魅意。
　　“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喝醉……”
　　“醉是没醉的，只不过这样总舒服些。”黑蒙兰德突然身体一歪：“哎唷？”
　　“小心！”贝莉安连忙伸手扶住他。
　　“哎呀！”黑蒙兰德扎进她怀里，突然蹭了蹭：“好香好香，还是贝儿最知道心疼我。”
　　“呀——”贝莉安立刻踢开他，满脸通红。
　　“哈哈哈……”
　　“你混蛋！”
　　车里笑闹成一团，笑声响彻云霄。
　　赶车的两位对视，虽然巴加兰导师说得很好，让他们也很兴致满满……可是听起来，看起来，他们怎么也不像会帮助他们冲破关卡的人啊！
　　男孩推了推女孩的手臂：“导师还说我们可以从这里选择一位师父，你觉得……他们之中有吗？”
　　“导师不会骗人啊，我们还需要时间相处。”女孩微笑着说。
　　“……唉，好吧，听你的。”男孩亲热地说。
　　女孩只是笑笑，无论男孩爱慕的眼神，还是车内的笑闹，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只是要回到兰蒂斯而已，如今她终于回去了！

　　走过一个个村庄，长途跋涉，不经意间，拉比丝问起了他们的路途。
　　“倒也不是很远。”贝莉安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张地图：“这里是雅利安公国，这边则是兰蒂斯，虽然我们之间隔了一个国家，但只要穿过拉肯帝亚山脉，就可以沿着阳光森林的外沿走过去了。”
　　所有人都雾煞煞看着贝莉安，那个什麽山脉，还有什麽什麽森林，都是什么东西啊？贝莉安怎么懂得这么多的？
　　看着他们明显困惑的眼神，贝莉安失笑：“因为我准备将来帮助我父亲领军战斗，所以才会注意这些。你们不懂也正常。”
　　“一级棒啊，贝儿，你肚子里墨水可比我们加起来都多。”黑蒙兰德赞赏道。
　　多读书有什麽？某些东西却是不在那个位置，连触及都不能的。
　　“还好。”贝莉安的可爱脸蛋又红了起来。
　　雅格尼丝伸脖子看了看地图：“兰蒂斯国内地图好像没有其他几个国家的详细？伊斯公国的最好，其次就是雅利安公国。”
　　“没办法，我父亲是伊斯公国的边境指挥官，雅利安公国和我们是盟约国，这两国的地图自然可能详尽些。至于兰蒂斯，不要说他对外国兵吏管禁很严，就算可以自由行动，也不能太过描绘，否则会引起国与国之间的争端。”贝莉安收起地图：“阳光森林是个好地方，大陆上最安全的森林，但是拉肯帝亚山脉不同，有一些危险的魔兽，不过以我们的能力足够应付了。”
　　“我非常相信这一点，贝儿，你的路线绝对没有问题，就带着我们走吧。”黑蒙兰德闭上眼睛，打个哈欠：“困了，非常困。”
　　雅格尼丝用脚尖点开门：“我也困，所以，出去。”
　　“尼丝，大家都困就要一起睡。这不是正好……”
　　雅格尼丝伸出手：“火、球！”
　　“嗖——”黑蒙兰德立刻窜了出去，回到自己的车子上。
　　雅格尼丝慢慢放下手：“我相信，黑蒙兰德会非常喜欢这种对待方式。”
　　“我并不喜欢，所以不用你用这种方式。”坦恩跳下去：“晚安，三位。”
　　“晚安，坦恩。”
　　关上车门，卷了毯子，马车的颠簸就是最好的睡眠催化剂。
　　“当我们醒来时，就是下一个地方。”贝莉安蜷缩起来：“爲什麽我们总是在马车上睡觉？”
　　“很快就不是了，相信兰蒂斯是个好地方，既然是最强大的独立帝国之一，相信会给我们一个惊喜。”雅格尼丝嘟囔着说。
　　拉比丝坐在车窗旁边，将窗帘掀起一个小缝，看着窗外那一片黑暗。
　　最强大的帝国也是最悲哀的帝国，就宛如这片深沉的夜，黑暗缠绕着每一个人。
　　对面的车里也有动静，在四眸相对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任何言语。他们同样深知这个国度，为其悲哀？没有这个必要，为自己悲哀？又似乎没有这个权利。
　　从活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这个权利了。是活着难一些，还是去死更难？翻开沉睡数年的噩梦，里面都有什麽？
　　苦涩的目光一闪而过，两人都躲开对方的眼，关上车窗遮蔽了寒风，卷起毯子沉沉入睡。
　　不要去想，因为无法承受，所以过着自己的日子吧——他们已经不是兰蒂斯的人。

　　睁开眼睛，雅格尼丝听见身后拉比丝躺下，鼻息逐渐沉稳，才悄悄呼出一口气。
　　耳边又传来黑蒙兰德细弱蚊蝇的声音：“坦恩的脸色很奇怪，拉比丝怎么样？”
　　雅格尼丝翻翻白眼不理他，自己有精灵族这个本事吗？还传音呢，她能听见对方说的话就不错了。
　　再次闭上眼睛，想起拉比丝的无奈，那么极端的悲哀最后只能如此诠释，让人不由得为之心里发酸。
　　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呢？就这样死死克制自己，克制到几乎崩溃的极致吗？
　　如此痛苦……

　　马车仍然在行进，车里车外的人却都睡着了。
　　一只枭在天空盘旋一圈，将一切尽收眼底，飞向不远处的密林。
　　“来了？还真是一群初出茅庐的小鬼，胆子大得很。各国代表有几个不绕行城镇，敢直穿密林的？真以为兰蒂斯的测验官都吃素？”吻了吻自己的鸱枭，他沉声道：“在这队伍里面吗？那个——坦恩·拉尔曼。”
　　鸱枭扇动着翅膀，突然变化成人形：“在，我伟大的主人，正在第二辆马车内。”
　　“很好，相信兰蒂斯的考官们不会怪我们越俎代庖，去看看前面，有什麽能歇息的地方。”放飞鸱枭，裹在斗篷里的男子冷笑：“坦恩·拉尔曼，怪就怪你不该回来这片土地，既然你这么眷恋此处，就让我用你的鲜血染红土壤……”

　　睡梦中的坦恩翻了个身，更加沉入那个光怪陆离的梦中。

　　进入拉肯帝亚山脉，天气似乎立刻就冷了下来，原本裹个毯子就可以入睡，现在夜晚却必须搭起帐篷，点燃火堆，才能暖暖和和入眠。
　　“原来山里的气候这么冷。”贝莉安搓着两只冰凉的小手。
　　“山里的空气一直如此，有些时候山风一吹起来，长着厚厚毛发的动物都会被冻成冰。”坦恩带着些怀念：“我在很久以前就来过这座山附近，虽然不是这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光。”
　　“茹毛饮血？”雅格尼丝轻声问，几个女孩一起偷笑。
　　“当然不是，我会烤东西吃，而且烤的相当不错，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的手艺。”捋胳膊挽袖子，坦恩开始忙碌。
　　“那我们今天有口福了。”雅格尼丝凑近贝莉安耳旁说了几句什麽。
　　贝莉安的脸立刻红了，指了指拉比丝。
　　雅格尼丝立刻把拉比丝拉过去，三个女生唧唧喳喳一会儿，拉比丝蹭啊蹭啊，蹭到坦恩身边。
　　黑蒙兰德早发现她们在捣鬼，也不说破，乐得这几位姑娘整的不是他，于是在一旁看戏。

　　“坦恩。”拉比丝的脸蛋红扑扑的，眼波如水，羞涩地看着他。
　　“什麽——”坦恩转头看到，手一颤，差点把穿着肉块的木枝掉进火堆里。
　　“我有点事情想要和你说，我们……”拉比丝红着脸左看看右瞟瞟，小声说道：“我们去里面一点的地方说好不好？”
　　“可是我正在……”坦恩紧张地看向黑蒙兰德，希望他来帮自己解个围，这到底怎么回事？
　　黑蒙兰德立刻挥手：“这是你的艳福，我可不能夺君所好，快去吧。”
　　坦恩立刻满脸通红，什麽夺君所好：“不许胡说八道！”
　　“哈哈哈哈……”一堆人笑得前仰后合，包括那两个战士学徒。
　　“你们真是淘气！”坦恩哭笑不得，这几个女孩一定要弄出点名堂来才开心。
　　“开心一下没有错，你可不许生气。”
　　“我没有生气，你们倒是让我忘了以前在这里的感觉了。”坦恩坐下接着烤。
　　雅格尼丝每人发了一个小小的罐子，拿在手里滚烫，放在身边就热乎乎的，中和了这让人难过的寒风。
　　“火球术，这么用也不错，感受一下这个温度如何。”
　　拉比丝抚摸着自己可爱的小宠物：“小飞很喜欢，辛苦你了，尼丝。”
　　“小飞真的喜欢？那真是太好了。”雅格尼丝立刻抱起拉比丝那只可爱的小猫：“那小飞帮我做一件事情好不好？就只有一件啦，非常非常简单。”
　　凑在它耳朵边，雅格尼丝用普通人绝对听不到的声音叽咕了些什麽。
　　黑蒙兰德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她也发现了吗？
　　小猫咕哝了两声，抬头看向拉比丝，喉间发出呼噜呼噜的动静。
　　拉比丝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立刻遮掩，对它点头道：“既然尼丝给你带来温暖，你当然要报答一下。”
　　那只小猫儿跃入黑暗中，雅格尼丝低头接过坦恩烤的肉，小口小口撕着吃。
　　黑蒙兰德微微皱眉，只凭食月豹可以吗？爲了以防万一，是不是他也……

　　又把一块烤肉吃下肚，食月豹还没有回来，他突然捂住肚子：“你烤的肉倒是不错，坦恩啊，可是爲什麽我吃完了肚子这么疼？”
　　“肚子会疼吗？我没有啊。”贝莉安拍拍自己的肚子：“真的很香，我还能再吃很多呢。”
　　“所以说是你的肠胃问题吧？黑蒙。”雅格尼丝咬了一大口：“明明我们都没问题来着。”
　　“谁说是我有问题？明明是你们的肚子太粗糙。”黑蒙兰德捂着肚子歪歪扭扭站起身：“你们慢慢吃吧，我先去清理一下。”
　　他走的和食月豹走的是同一边，意识到这一点，立刻所有人都看向雅格尼丝。
　　雅格尼丝半闭着眼睛，凝神细听蛛丝马迹。只有手指还停留在唇上，用极隐晦的方式提醒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还要吗？”坦恩举起手里烤成苏黄色的肉。
　　“我要，再给我的宝贝留一点。”拉比丝接过去继续吃。

　　食月豹留下的痕迹很少，毕竟它身形若是不变大，就只是一只猫。
　　黑蒙兰德转了两圈，才总算利用精灵锐利的眼睛在一个树枝上找到同样的爪痕。沿着爪痕向前，越来越深入密林内部，然后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上看到了它。
　　挑起眉,黑蒙兰德悄悄走过去，掰了一根树枝，照准它额头——打！
　　“喵呜！”食月豹晃了晃脑袋，愤怒的看过来，发现是黑蒙兰德之后收回龇出来的利齿。他不是主人的朋友吗？爲什麽打自己？
　　黑蒙兰德勾勾手指，食月豹转头看了看身后那一群。
　　这才知道它是发现了什麽才停下，于是黑蒙兰德找好落脚点跳了上去，一点声音也没发出，然后拨开树叶往里看。

　　一群僵尸！黑蒙兰德惊叹着看过去，有的身上还有些烂肉，有些只剩下皮包着骨头，还有些不该叫僵尸更该叫骷髅的。
　　他在自己怀里摸来摸去，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死人，怎么能不拍下来好好欣赏？
　　奇怪，他把记忆水晶扔到哪去了？

　　“都到齐了吗？”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黑蒙兰德立刻停止所有动作。
　　这里竟然还有个活人？
　　的确是一个活人隐藏在骷髅和僵尸之间，不过那气味也和死人差不多，浑身散发着无法形容的恶臭。
　　他抖出一个奇怪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只袜子，也已经破了。
　　眼前犹如破烂市的一切让黑蒙兰德捂住鼻子，这种事情太不适合让一位精灵来做了。
　　“这就是你们的目标，好好闻个清楚。”那人类将袜子举过所有亡灵生物的脸：“去吧，不计任何代价，只要杀了他！”
　　黑蒙兰德摸着下巴思索，不过这只袜子太破，他真想不出是谁的。
　　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个下令的亡灵法师拉下斗篷，露出一张自己万分熟悉的脸，和坦恩·拉尔曼有九分相似的脸庞。

　　带着食月豹迅速回到他们露营的高地，黑蒙兰德没来得及说话，先抓着火堆上的肉，把自己的肚子彻底塞饱，他很确信自己等一会儿不会有吃东西的欲望。
　　“黑蒙？”这次连雅格尼丝都看不懂，他又在搞什麽把戏？
　　喝了一大口酒把肉冲下去，黑蒙兰德正色道：“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狼狈的吃东西。”
　　木棍、骨头、带血的肉块全部砸了过去：“谁要听你说这个啊！！”
　　“咳咳咳，别激动，别激动……”
　　“是丧尸兵团。”拉比丝突然道：“小飞告诉我，至少有僵尸与骷髅共五百名。”
　　“就是啊，才五百名而已，激动什么？”黑蒙兰德做了一个拉弓射箭的姿势：“嗖嗖嗖——全部干掉。”
　　“哦，了解。”雅格尼丝点点头开始收拾东西：“我们找个看不见这些恶心东西的地方继续吃，让黑蒙一个人嗖嗖嗖吧。”
　　“我也想这么干，来不及了。”坦恩拿起自己的铁棍。

　　沙沙的脚步声，低沉的嘶吼，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七人同时捂住鼻子，看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死人群。
　　“黑蒙，真的只是一堆丧尸吗？”
　　“唔……很显然，还有一个亡灵法师在掌控。”黑蒙兰德脸色发白：“我后悔了，精灵的鼻子实在受不了这个气味，可以让我退居二线吗？”
　　“你想得美。”雅格尼丝第一次抽出自己的五节法杖，杖尖暗红色的火系魔晶发出光芒，大幅度提升魔力运转的速度，然后一连串的咒文：精神集中、魔力增幅、力场防护……
　　统统都加在贝莉安身上。
　　在这种情况下，十个普通人抵不上光明牧师一个。
　　贝莉安也没客气，她的法杖中第一时间喷薄出银白的光芒，越来越盛，照耀夜晚，光柱不断洒在这些腐尸的身上，将他们一个个变成脓水，或者变成苍白的骨架，再也没有被驱使的力量。
　　“小飞，去吧！”将食月豹放出，拉比丝自己则祭起引导法带，以自己的魔力供应贝莉安，以求她能够维持对尸体的输出。

　　纵使行尸走肉再多，也经不起众人高强度的持续性打击。
　　不要说正好与之相克的贝莉安，雅格尼丝的法术、黑蒙兰德的箭、坦恩的长棍，织成一张密密的网，无法突破，只能在其下堆积一层又一层尸体。
　　“很简单啊。”坦恩抹了一把头顶的汗：“热身运动，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方，派给我们这些杂碎。”
　　“这个嘛……我倒是知道一点的。”黑蒙兰德摸摸头：“如果我说的没错，我想我绝对不会说错——是你亲戚。”
　　“你说什么！”坦恩的神色立刻凌厉。
　　“我相信我的眼神是很好使的，所以……”黑蒙兰德相当诚恳地说：“真的，是你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