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十四章 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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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前，一素衣女子正坐在树荫下整理着一盆盆兰草。偶尔一滴汗从额下滴落，她便抬起手臂用衣袖轻轻拂去。嘴里轻轻的哼着不知道什么样的小曲儿，显得十分惬意。
“乔选侍！”孙薇煜此时刚从长乐宫调至未央宫不久，以前的她不过是长乐宫洗衣局的一名小采女，从记事时就是跟着母亲在采衣局里。究竟她为什么在这里，也没办法知道，毕竟七岁那年母亲便去世了。从此她没有了庇护，受尽了其它人的欺负与打骂。就在这一年新年第一天，她又被几个年纪略大的采女欺负，使唤她一人冰天雪地的在廊前洗姐姐们的衣服。虽然她也快十六岁了，但是在洗衣局的众女子却都或多或少有着自己的人脉，不像她——母亲去世后便是连大名都没有的孤儿一个。因此，就算是有再多的不满，对于她这样局中最年轻的洗衣采女来说，也不得不任由她们欺凌。
可是，就在她含着泪水搓着冻僵的双手时，一个全身素色宫装的女子出现了。她一度觉得，这个女子就是上天赐予她的贵人，她一步登天的从洗衣局调至未央宫的宣室殿，尽管还是一个采女，却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了——毕竟宣室殿的主子，是大汉朝的皇帝；而这个衣着朴素的女子正是未央宫的选侍——乔盈。
孙二丫，来宣室殿之前，这个才是她的名字。那时的孙二丫，是个自卑的可怜虫。但是现在却不同了，她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孙薇煜。而给她名字的人，也正是那个贵人——乔盈。
半年来，她除了做自己份内的事外，还能习字、念书。她花了五日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却只用了一日的时间学会了写她师傅的名字——乔盈。
也许从很早开始，乔盈在她心中就不再只是命中的贵人了。那是她这辈子都要追随的人，抑或是说，她想成为乔盈这样的人。尽管乔盈原来只大她一岁，却和她有着天渊之别。乔盈很美，并不在于她有着多么艳丽的外貌，而是在于她的身上永远保持着一种令人很想亲近的气息，这种气息会让靠近她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美；乔盈很有才华，最起码她这半年以来，没有看到过乔盈为任何事伤脑筋，所有的一切她都能处理得完美；最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就算不看上面她那两大优点，孙薇煜也仍觉得她是这后宫里最幸运的人儿，因为她是大汉天下第一人的皇帝陛下心尖上的人。
因此，从那一天开始，孙薇煜身上永远只见素色的宫装，永远不会佩戴除了一支笄之外的任何饰物。孙薇煜在想，她这辈子虽然不可能成为皇帝心尖上的人，却也能成为拥有之前那两个优点的人。
“乔选侍，您这又是在做什么。”但当她看到乔盈此时的动作时，她无法再气定神闲的模仿着乔盈的一举一动了。如果被皇帝陛下看到乔盈这么辛苦，恐怕又要火冒三丈了。
乔盈抬头，额上还残留着晶莹的汗珠，只是这样的她却无损任何美丽，似乎在她的四周围绕了一种光环般动人。“小煜有事？”
“我的选侍大人呐，您赶紧起来吧。陛下不是说过，不让您做这些累人的活儿吗？”
乔盈笑着捧着其中一盆兰草举起来，有些献宝的举到她面前：“看，这株草活了不是。”
“这不就是那天那盆快死掉的兰草么，真的活了？”原来这几天乔盈一直在捣鼓的就是这个。
就在乔盈还想说什么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什么活了？”
“陛下回来了？”回来的人，正是大汉皇帝刘彻。“是这株你很喜欢的兰草，之前快死掉，您不是还难过么，现在活了！”看来人是刘彻，乔盈的笑意更深了。
“所以你就背着朕大热天在这里胡闹！”边说着，刘彻一边走向两人。孙薇煜见状，赶紧退到旁边。毕竟她可没有能和皇帝并排站的资格。
“奴婢哪有胡闹，这不是都救活了。”乔盈顺势站起来。怎料想不知道是蹲太久，还是怎么的。一起来便天旋地转，“砰”一记，手中的兰草也应声而落。
“盈盈！”刘彻虽被这一突变吓得不轻，但仍反应敏捷地冲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揽住。“你怎么了？小煜，传太医。”
“喏！”孙薇煜自然也被吓得失去主张，待刘彻的命令下达，她才反应过来，随即赶紧往殿外跑去。
这一日，大汉朝的第一大喜事发生了——在位刚二年的年轻皇帝有后了。而立了这一大功的人，就是原宣室殿的选侍，乔盈。
自知道乔盈有喜后，刘彻的神采一日比一日更飞扬。就连这炎热无比的鬼天气，在他眼中也成了独一无二的绚烂。乔盈在当天便被安排住进了漪兰殿，虽然还未正式策封，不过明眼都看得出来，独门独殿，恐怕是会一跃坐上后宫第二把交椅。
当然，也是从那一天，孙薇煜成为了漪兰殿的长使，司职漪兰殿大小事务，特别是照顾好乔盈的生活。孙薇煜，成为了这大汉后宫晋升最快的女官之一。在这一刻，孙薇煜真的觉得一切都会美满了。
然而，她并没有想到，原来所谓的美满只不过是表像而已。前一天，她路过御花园，正好听到刘彻和他最信任的韩嫣韩大人在花园中聊天。内容便是，想让韩嫣置办乔盈的晋升大典。大典放在下月初一，也就是三天后。而明日，他便会下诏封乔盈为盈夫人，正式赐住漪兰殿。想到这里，孙薇煜脚下不免变成更轻快了些。
“不好了，乔选侍落水了。”
御花园的那个角落，一直以来都是孙薇煜最喜欢的地方。宁静、平和、与世无争，有任何不快，只需在那里坐上一坐，整个人便会安静下来。可她却从未想过，有一天，那里会成为她最恨的地方。那个角落，有着御花园中人工湖的一隅，而就是这一隅，生生的夺去的乔盈的命。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乔盈好端端的会在那个地方落水。也没人知道这个所谓的落水到底是她自己做的，还是被人害的。乔盈的死，成为了大汉后宫的第一迷案。唯一的线索，矛头指向了住在椒房殿中的皇后陈阿娇。乔盈死前最后见过的人便是陈阿娇，接着没多久，便香消玉殒。而她肚子里那个大汉朝的第一大喜事在她离世的那一瞬间，也变成了大汉天子心中永远的伤痛之一。
陛下抱了乔盈在漪兰殿前殿整整一夜未曾松手，他四周似乎有了那么充满灰暗与死气的氛围，没人敢上前去一探究竟。身为漪兰殿长使的她，也只能跪在殿门，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或许她并不是没胆量，而只是事情太突然了，她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曾经在她看来，是她的天，她的梦想的人儿消失了。所以那个瞬间，她的天也塌了。
“九哥！”韩嫣，是唯一一个敢在这时上前的人。也是这一声柔柔的呼唤，将孙薇煜从之前的震惊与悲痛中缓了过来。
“滚！”这是孙薇煜第一次见皇帝对韩大人发火。在她看来皇帝待韩嫣如同亲兄弟般，甚至到同进同出，同食同住的地步。可现在，皇帝的眼中满是无穷无尽的恨意，这种恨意似乎能将他眼前一切燃烧般。孙薇煜知道，皇帝曾怒气冲冲地去质问过皇后，当然，没有人知道在皇后的椒房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太皇太后与太后，再加上了一个馆陶太主的同时出面，让这位年轻的皇帝将那原本的升腾的怒火生生憋回心中。那么，下一承受这一切的人会是韩大人么。
“九哥，您这样不行。”此时的韩嫣眼中没有胆怯，只有担心。他又默默向前进了一步，离皇帝仅仅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这样的情景让孙薇煜有些害怕，韩大人会血溅当场么。
“朕让你滚！”皇帝的双眼涨得通红，凶光外溢。却在低下头时，重新露出了温柔的神情。
就在这时，韩嫣一个箭步已到皇帝面前，右手快准狠的朝皇帝的后颈重重劈下。就算是一代帝王，也经不住这样的力道。所以，他就只来得及哼哼一声，便倒在了怀中人儿的身上。
“九哥对不起，我不能看你这样。”韩嫣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孙长使，赶紧传太医。”
“喏！”孙薇煜突然觉得佩服，一直以来他眼里的那个比花儿还娇的男子居然有如此魄力，实在令人意外。
就在刘彻因过度伤心加上劳累的双重打击下病倒时，权倾二代帝王的太皇太后颁下懿旨：乔盈惑主媚上，扰乱后宫，即日革除其原籍，永不得进入皇陵。接着，将乔盈的一切物什尽数销毁，而遗体则着人丢出皇宫。当皇帝醒来时，一切都没办法挽回。毕竟，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实权在握。最后，他只能在病中将所有的恨意泄到漪兰殿上下。原漪兰殿中所有人都因渎职而被严办，所有女眷通通打入永巷，永不释放。孙薇煜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却笑了。原来，一切又回到原点。甚至，比从前更加看不到未来。
抱着自己的几件贴身衣物走出已然空空的漪兰殿。这里曾经离她的梦想真的那么近，可是，梦想终究只是梦想，醒了之后的现实也许更加残酷，眼泪随着前进的步子一滴滴顺着脸庞滑落。是为了怀念那逝去的仙姿，亦或是为了哀悼自己更加黑暗的未来。
“呀！”孙薇煜突然觉得还可以再倒霉些。刚转弯，便和人撞了个正着，握在手中的卷轴顺势滑落。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就这当口，撞到自己的人居然是现在皇帝身边唯一可以靠近的人——韩嫣！而站在韩嫣身后的，一身玄色绣五爪穿云龙纹的天下之主，刘彻。此时的他，正沉着一张脸死死的盯着自己掉在地上的册子。
“你……你是漪兰殿的孙长使？我没撞伤你吧？”还是韩嫣，先开口了。“孙长使这是要去哪儿？”
“奴婢……参见陛下！”没回答韩嫣的任何话，孙薇煜此时已觉得自己的全身开始不听使唤的发颤。然而，该见的礼，还是要见。
“这……是何物？”皇帝也没有对孙薇煜的行礼有所反应，双目仍死死的盯着地上。他的这一动作将在场所有的人注意都拉到了地上的那卷蓝色卷轴上。
“回……回陛下，此物是乔……姐姐送给奴婢的第一件礼物，奴婢……奴婢舍不得毁了！”说到此处，孙煜薇更感悲伤，原本滴落的眼泪倍加汹涌。
“你……当初是被盈盈从长乐宫带回的……”像是回想起什么，刘彻的脸色变得没那么青。他缓缓蹲下来，将地上的卷轴捡起摊到面前。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满两个字——‘乔盈’！
“当初乔姐姐救我回来……送奴婢这卷轴，说是教奴婢识字……这是奴婢学习姐姐名字时所写……姐姐……”说到这里，孙薇煜已经泣不成声了。
刘彻的眼眶，偷偷地红了。他默不作声的将卷轴贴身收入怀中，随即深吸一口气后，转身朝韩嫣道：“润丞，回去后拟旨，原漪兰殿长使调至明光宫安平殿，任长御，即刻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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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薇煜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安平殿一呆便是四年。这一年，朝中发生了大事，东南边陲的闽越国发兵攻打南边南越国。南越王赵昧来信向大汉求助，皇上如其所望出兵了。自然，这一出兵让两国停止了战争，闽越国君被其兄弟余善所杀，取而代之。同时余善向大汉称臣，并献上贡品以及两位公主以示其交好之心。
在孙薇煜看来，原本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的。即使知道闽越的公主会暂时住在明光宫，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令万万没想到的是，此次来朝的闽越公主，居然……
当这个名唤玉汐的公主揭开面纱的那一刹，孙薇煜承认自己失神了。真像呀，像极了当年的侍选乔盈。不是长像，而是神态。孙薇煜甚至有一种直觉，如果这位公主明日入宫面圣，她绝对会成为后宫的荣宠，不为别的，只为有一副和乔盈相像的神态。然而，这样一个公主居然生病了，连御医都束手无策。这让孙薇煜不由自主的替这个远道而来的公主担心。
想来实在可笑，一个初次见面的公主，根本不值得自己有任何担忧。但是无论如何，自己还真的上心了。或许这四年来，乔盈一直都被她牢牢的记在心底，永远不能磨灭。虽然玉汐公主好意让身边那个叫颖秋的侍女出言提点，屏退殿中所有汉宫侍女，只留下两三名闽越自己的使唤丫头照顾，但孙薇煜却仍想继续留在安平殿中，照顾这个不幸的公主殿下。更何况她在四年前便已下定决心永远呆在安平殿中，但可笑的是命运却再一次和她开了个玩笑。
太医馆岳青希曾经在闽越生活了许多年，他准确的为玉汐公主作了判断。接着，宫中皇后下令，安平殿中所有女眷撤离，分至后宫各院，只留下闽越送嫁宫女留守。另策封玉汐公主身边侍女颖秋为安平殿长使，负责照顾公主殿下的生活。一切用度，按大汉公主月度支付。而她这个原平安殿的长御，一夕间没了容身之地。辗转中，竟然被调至皇后的椒房殿任恭使，负责教导新进宫女。
其实对于那位公主的病，孙薇煜不是没有怀疑过。毕竟事发时，自己仍在安平殿侍候。但是，能拿女子的容貌和身体来作赌注便足以证明其远离后宫的决心。那么，即使自己有所怀疑，也就没有必要再多嘴些什么了，毕竟人各有志不是么。有时她也在想，如果当初乔盈能够早一点明白，尽量远离后宫是非，隐藏做人，也就不会年纪轻轻便去了。但是这不能怪乔盈，毕竟她那时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而自己，则比她更加不懂事。
所以，当更为年幼的番邦公主却能深谙其理时，自己也不由得感叹她的智慧。这样一个聪慧的公主，就算是费尽心机，却仍难逃被发现的命运。毕竟聪慧之人，往往便是那是非之根源。
因此，孙薇煜在椒房殿外看到怒火中烧的皇后带着她派去未央宫的侍女冰雁回来，听到她口中的谩骂时，只是默默的露出了笑容。从此，这位曾经名动天下，金屋藏娇的皇后娘娘口中诅咒地除了那低贱的卫氏婢女外，便多了一个卑劣的南蛮公主。而她，孙薇煜，也许会继续冷眼看着这后宫的闹腾，孰是孰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场场戏都是那样精彩！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十四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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