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潆之洄·上》夜已扬

10、第十章 出城

　　不舍的送瑾入营后抬头看天，似乎未时已过。思及与媛夫人的约定，这才急急的往留仙居去了。回到城门口，守门的侍卫见了我十分恭敬：“三娘子回来了。”刚才出门时，便已经将车检查过一次。他似乎认识栩瑾，更知道我们的亲事，所以态度十分恭敬。

　　“是。”知道他们要检查马车，我掀开布帘让他们看了个一清二楚。

　　“三娘子放心，小的曾随小侯爷出征过东瓯，小侯爷精于兵法，武艺过人，这次出征一定平安归来的。”许是见我脸上有忧郁之色，他不禁出言相劝。

　　“谢谢你。”我强打笑容点点头，然后在他招呼让路后，才让小厮打着马车进城了。

　　来到留仙居，正好未时三刻，媛夫人坐在厢房内一脸的沉稳，这样的态度无法让人猜到她竟然是想逃难。

　　“玉潆果然守诺到了。”看我出现，她的表情由沉稳变得有几分惬意，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而房内还有一年青男子，看上去气质不凡，想来应该是吴侯府上高手。

　　“夫人放心，玉潆既然答应了，自会想办法做到。不过玉潆只能送两人出城，还望夫人谅解。”让茗月将所带包袱交与媛夫人。

　　媛夫人接过包袱，露出少有爽朗笑容：“这是自然，只有一贴身小厮随本夫人出城，玉潆就放心吧。”

　　“茗月，你去吧。”我吩咐一声后，见茗月点头离开客栈，这才自己拿着另一个包袱进了隔壁的厢房中。

　　换好衣服后，我看着镜中那一身小厮的扮的自己也不免有几分好笑。随即拿出随身手帕将脸上的脂粉擦了个干净，然后再将准备好的碳灰均匀的扑在了脸上。等一切整理完毕后再看镜中，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厮，虽然杏仁眼中淡淡的愁透出了些许女儿家的神态，不过黝黑的皮肤以及装扮出的那灵活表情却也有几分男孩儿的淘气。

　　推开门看去，只见媛夫人已经穿上了与我刚才所穿的一模一样的衣服，而她随身的侍卫也换上了与我一般小厮的打扮。

　　正好茗月办完事回到客栈，见我的装扮后会意的点点头，知道她已经照我的吩咐将事办妥，这才转身对媛夫人道：“三小姐请吧。”

　　媛夫人先是一呆，随即将垂下的头发遮住半边脸下楼了。

　　与媛夫人的侍卫坐在马车前一路将车赶向城门，相信茗月已经将我的想法透露给车内的媛夫人知道了。马车徐徐的往前，这秋日的风吹在脸上已经隐隐开始生痛。虽然准备妥当，但我心下还是有几分忐忑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能平安过关，想那城门侍卫应该认不出来媛夫人才是，毕竟她平日里根本不怎么出门抛头露面。

　　正想到这里，城门已经在眼前了。

　　“站住。”侍卫还是刚才那个，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约媛夫人未时相见。城门侍卫是三个时辰才换一次岗，而上次换岗正是午时，而现在才不到申时，所以离下一次的换岗还早得很。

　　“怎么了。”我低着头听到茗月的声音。

　　“三娘子怎么又回来了。”侍卫显然有些惊奇。

　　“我家娘子要去营地给小侯爷送东西！”茗月这丫头不慌不忙的将帘子掀开。我不安的将后脑对着外面，转头向后看去，只见媛夫人手拿一个荷包，不停的用手帕拭泪，因此遮住了大半张脸，手中的荷包上绣的竟然是龙凤图。

　　见此情形，侍卫也傻了，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而这样僵持的场面令我不自觉的心跳加速，汗水也不自觉从额前渗出。

　　就在这时，茗月突地将布帘放了下来，随即厉声喝道：“还不快开门。”同时，一大粒汗珠从我的额头迅速滑下，滴落在衣襟上，接着慢慢晕开。

　　“是，三娘子勿需太过担忧才是。”侍卫赶紧扯开嘴露出安慰的笑容，随即朝城门处一打手势：“开门。”

　　听了这话，我赶紧伸手拉过缰绳，与媛夫的侍卫交换了一记眼神。他随即发出‘霍’地一声，马儿便听令开始前行。

　　就在这时，从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号令：“等等。”

　　这声音是……我心头一惊，随即从背脊处开始发凉。

　　“这不是咱们家玉潆的马车么？”说话的正是我家二姐——玉洁。斜眼看去，不只是二姐，还有大姐正在她们两贴身丫头的陪伴下朝我这边走来。

　　以二姐的个性，恐怕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大姐则根本不会理会这么多。万一闹将起来，那媛夫人的事便会立即揭穿。怎么办？额上的汗越来越密，不少已经顺着背心滑落。我将背挺得很直，直到几乎发僵的地步。而脸却深深的侧向一边，毕竟担心被姐姐发现。

　　“玉洁妹妹。”正在这时，又一熟悉的声音传来。是他，闵赫哥哥？

　　听到他的声音后，原本冲我而来的二人停在了原地。而后，大姐已经换了甜笑迎了上去。

　　“两位妹妹有礼。”闵赫朝两人微微行一礼，随即冲侍卫问道：“怎么回事？”

　　“回将军，是三娘子要出城。”

　　“咱们三妹出城怕是要去看那准妹夫才是。”二姐的语气充了挑衅与嘲讽，而闵赫在听到此话的同时身子微微一僵。

　　“三妹，既然碰到了，何不下车一聚。”大姐是在生气么，听到她的声音我几乎能肯定。想是为了闵赫哥的态度，从小就喜欢闵赫哥的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意料中的事。

　　现在该如何是好，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再这么拖下去怕真的会节外生枝，闹出事来。

　　就在我踌躇之际，茗月突然掀开帘子走了下来。这丫头想干嘛，不安的往马车里看了看，却见媛夫人轻轻一摆手，示意我稍安勿躁。看来茗月是受了她之命上前解围的，只望能有些作用。

　　“你主子呢？”兴许是只见了茗月，对于这种不将她放在眼中的行为，大姐已经更加不快。所以说话的口气变得很严厉。

　　“容奴婢近身说话！”只见茗月朝大姐行了一礼，在得到她的首肯后才靠了上去在她耳边咕哝了几句。虽然她的脸上故作平静，不过那些微打颤的脚步还是曝露了她的心情。

　　不知道茗月究竟说了些什么，大姐的表情里露出了一丝鄙夷，随即才又道：“如此，三妹还是早去早回吧，茗月，你好生侍候你家主子。”

　　“是！”

　　“姐！”见茗月往回走，二姐不依的还想说什么，却被大姐给拦下。只得狠狠地朝回来的茗月瞪了一眼，不语了。

　　“城郊并不太平，潆潆路上小心些！”闵赫哥跟随着返回的茗月也来到了车边朝车内嘱咐了一句。

　　“嗯！”就在茗月上车的同时，车内轻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然而就这一声如同大赦，在我身边的那侍卫一声号令上，马车立即朝城外驶去。

　　“潆潆？”就在我与闵赫错身的同时，耳边听到了他的一声疑问。我下意识地抬眼一瞄，但马车已经从他身边掠驰而去。他发现了吗？毕竟我与他是从小到大的朋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现在的我已经来不及追究，马车稳稳当当的驶出了城去。

　　到达目的地后，我们才从车上下来。朝身后望了望，似乎并无追兵。这应该表示我们过关了！

　　“夫人，玉潆如约送夫人出城了，还望夫人脱身后记得与玉潆的约定。”

　　“玉潆的情，本夫人记下了。所应之事，自会如你所愿。且若有朝一日得以再会，本夫人定会还给你这人情。”就算落到这副田地，媛夫人的脸上还是那目空一切的样子。

　　“其它的不必了，夫人请保重。”只要栩瑾能平安，其它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媛夫人也不是婆妈之人，说完之后立即打马向北而去。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茗月这才深深的叹了口气：“娘子，刚才茗月真的好怕呀。还好一直有媛夫人教导，我们才能顺利过关。否则，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辛苦了，茗月。刚才多亏了你。”看那丫头一脸苍白的样子，且背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心下泛起不忍。这平日里就胆小的丫头，今天真是为难她了。

　　伸手替她捋了捋汗湿的发丝，我扯开笑容道：“走吧，待我换了衣衫，咱们回去了。”

　　她点头，兴高彩烈的拉起回转身，怎料后方不远处的人影让我们顿时呆住。闵赫一脸平静站在那里，身后是一辆马车。

　　“闵赫哥？”心虚的喊了一声，我有些害怕。他知道了多少，会叫人追捕媛夫人么？

　　“走吧，我送你回去。”闵赫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走到我面前拉了我的手往车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有种欺骗了他的愧疚感涌上心头“闵赫哥……我……”

　　“今日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城，所以来接你。没想到你的马车真坏在路上，马也惊跑了。”闵赫的表情很平静，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般轻轻的诉说着：“泷临走时将你托付给我和栩瑾，如今栩瑾要上战场了，照顾你自然就是我的责任了。”

　　“闵赫哥……”我感激的伸手握住他。
　　回到车上，闵赫将茗月留在车外，自己拉着我坐到车厢里。
　　“潆潆！”轻轻的唤了一声，语气不乏担忧与关心。
　　“闵赫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你是不是知道自己在做是么呢？”他会是这个事件中心的一员么。
　　闵赫略略吃惊的凝视我，而我也毫不退避的与他直视，与平日里谨慎内敛的样子相去甚远。最终，他无奈叹气，转开了视线：“若是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怎么会这么做呢。若我不这么做，闵家一门难逃灭门之灾，毕竟父亲已经选择走上这么一条路了，我想要保护的，不过是闵家而已。”
　　是呀，事情若是败露，那整个闵家都会被拖下水，反叛不成功的下场便是诛尽三族。那我，究竟应该如何选择呢。泷哥呢，他又做何选择？除了能保住栩瑾外，安蓉和太子哥哥又将是怎样的命运呢，我是不是还能保住他们……
　　就在我心头寒意渐起之时，一个同样温暖的气息将我包围。嵌在闵赫宽厚的胸前，听着那厚重的心跳，我却未能感觉到任何的平静。不是闵赫哥不能给人安全感，只是这种安全感已经不是我想要的了。遇到栩瑾后，闵赫便只能是哥哥了。
　　硬起心肠推开他，整整心情后，挂上了平日里柔柔的笑：“闵赫哥哥，对不起……还有……谢谢你！”